第八章

芙罗拉的庭院

摄氏度三

2025/04/26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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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洛利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以为没人没戴墨镜，下意识地从怀里拿出来，夏洛普却抬了抬手制止了科洛利的动作。想到夏洛普看出自己的混血身份，科洛利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戴上墨镜，只是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坐到夏洛普对面。
受到精灵之力的影响，科洛利的眼眸呈现如同月光一般的蓝白色。虽然科洛利本身的魔力不多，拥有的精灵之力更是少，但他的瞳孔是白色的，可见他的父亲至少是高阶的精灵。
这一双眼睛实在是太明显了，任何人看了都猜得出科洛利不是人，所以他一直带着墨镜。“总是戴着墨镜的怪人”总比“长着奇怪眼睛的怪物”要更好一些，也更方便经营芙罗拉。
“……您喜欢月光的颜色吗？”
第一次在妈妈和欧妮以外的人面前不戴墨镜，科洛利有些不自在地随意找了个话题。
或许是看出了科洛利的如坐针毡，夏洛普侧过头看向庭院外的白玫瑰：“是啊，我想很少精灵会不喜欢月光的吧？”
确实……据说女神是在月夜创造精灵的，而且就算不理会这个传说，月亮本身就自带神秘性，月光明亮的夜晚自然界的魔力会更加充裕，魔法的效果也更好了。
事实上，芙罗拉售卖的精油就有月光加护的档位可选，只是价格要高上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不过因为需要根据精油的性质与月亮的周期变化，制出成品的时间不太稳定，要等到时机合适才能做出来……因此定制精油时很少客人选择这又贵又无法确定收货时间的附加服务，反倒是店里橱窗售卖的那些固定配方的精油，因为科洛利每天晚上都会观察月相，一遇到与某个配方相性好的夜晚时就会制备精油，反而供货量更加充足。
作为由魔力与概念构成的较为纯粹的生命体，精灵似乎也很喜欢月之力充盈的时候……每次满月夜过后的，第二天欧妮都会心情很好。
“所以你才叫「月下镜」吗？”
“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吧。”夏洛普看回来，没问科洛利为什么不睡觉，笑着说，“今夜月色动人，本以为只有我这样的闲人有心思观赏，没想到格林伍德先生也有这般雅兴。”
“确实很漂亮……”
“顺带一提，格林伍德先生，你佩戴的空间戒指用的那颗魔石刚好就是一颗月光石。”
科洛利制备精油偶尔需要用到宝石酊，怎么可能不认识，夏洛普这是在没话找话。意识到自己又让夏洛普想办法开启话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想问的事，咬咬牙，干脆直接问了：“那个……路德维希先生，您能从我身上的精灵之力看出我父亲是谁吗？”
“当然可以。”
“……！是、是谁？！”
“特高阶精灵泽罗斐德尔，概念为「风」，目前不知所踪。”
科洛利的喜悦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但很快又提起精神来，无论如何，知道是什么精灵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
“没事。”
“您认识他吗？”
夏洛普一瞬间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神情，但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平常，短到科洛利都觉得自己说不定看错了。
“抱歉，我和他不太熟。”
“好吧……”
“我在意卡尔兄弟是因为你其实知道他们的案件和精灵有关吧？很遗憾，虽然我不知道和安德烈接触的是什么精灵，但我确定它绝对不是风灵。”夏洛普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吗？从花精小姐那？”
“嗯？不、不是啊……我不知道和精灵有关。”
“不知道？”夏洛普怔了怔，“那为什么？”
“因为我没法放着安德鲁先生不管……他的能量场状况很糟糕。”科洛利手指攥紧了一些，“所以我很在意。”
“……原来如此，格林伍德先生还真是温柔。”
“那你呢……？”科洛利问得有些犹豫，“你为什么突然想要调查这件事呢？”
夏洛普沉默了。
科洛利顿时有些慌张，然而夏洛普很快就给出了回答：“精油。”
“欸？”
夏洛普拿出了一小瓶精油，正是科洛利送给他的那瓶。他打开瓶子，在衣领上滴了一滴，顿时浓郁的茉莉香气充斥了整个庭院，甚至压过了玫瑰的芳香。
茉莉精油的香气总是给人一种高雅清凉的感觉，乍闻之时甚至会因为过于浓郁给人以侵略性的错觉。可再仔细问问就能发现它的香气清凉却冷淡，配合乳香的酸甜气味甚至让人觉得温暖——就像是冬日迷路的孩童看到珠光宝气的贵妇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压倒性的气场走来，却是伸手给出一个温柔的拥抱。
“可怜的好孩子。”她这样说着，温暖柔软的毛绒披肩把脸颊完全笼罩，同时女性的芳香、冬日的空气混杂着贵妇身上的甜香混成一股微凉的气息，从长毛的缝隙中轻轻渗入到脸颊中。
“不知道为什么，闻着这个味道，我想起以前和安德烈的闲聊。”夏洛普盖上了精油，却没有收回去，而是握在手里，丝绸手套和玻璃摩擦着，“他喜欢红宝石，而我不喜欢，但我研究得最透彻的就是红宝石。他拿到了一颗表面上华丽但瑕疵严重的红宝石，我认为没有价值，他却觉得那颗宝石的瑕疵很美丽。”
“我们争论了起来，最后我们以宝石售出的价格打赌。我赌输了，他开怀大笑，拍着我的后背说我鉴定的功力有待上涨。”
“只是误打误撞遇到了同样不识货的人居然这么嚣张。我这么想。”
“然后我笑了起来。”
听着夏洛普华丽磁性的嗓音把往事娓娓道来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明明内容很普通，但科洛利却不自觉听入神了，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夏洛普和男人看着一颗熠熠发光的红宝石笑闹的场景。
“本来真的只是路过顺便祭拜一下而已，可闻着闻着想到了以前一些不知所谓的往事……”夏洛普轻轻地笑了笑，“忽然就想查一查了。”
原来是精油起作用了？之前夏洛普不知为何觉得他和安德烈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朋友的地步，闻了精油后想起了往事……
“不愧是爱与治愈的魔法精油。「芙罗拉的庭院」名不虚传，难怪生意这么好。”
“谢谢……”糟糕，有点忍不住笑，应该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吧……“这是芙罗拉的荣幸。”
虽然夏洛普严格意义上不算客人，但科洛利觉得他的夸赞甚至比饱受失眠困扰的安德鲁都要更真心。
真好，自己做的精油又帮上别人了。
虽然自己除了做精油什么都不会，可精油是这样奇妙的东西，以气味为引子调动全身的感官，开发人们本身就具备的自愈能力，在芳香中抚平痛苦——谁不喜欢香香的东西呢？
多么神奇啊，自己的手中居然能诞生出这样的东西。每当想到这里，很丢人的，科洛利总是会控制不住表情，好像从来没有长大似的，露出和孩童时期并无二致的笑。
“该说谢谢的是我，格林伍德先生。”
科洛利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夏洛普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虽然我不清楚玛丽小姐为何会失心疯，也依旧没有弄清楚什么精灵牵扯其中，不过，我隐约有一些猜想。”
夏洛普伸手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墨镜，科洛利有些疑惑，但还是戴上了。
“出席安德烈葬礼的人还有一位身上有精灵的气息，猜猜是谁？”
“玛丽？”
“她一介女仆，还是不详血案现场的目击者，没有资格参加。”
“唔……”既然夏洛普这么问了，肯定是科洛利认识的人，而科洛利知道的和案件有关的人其实也就那几个而已，“巴罗斯？”
“回答错误，真遗憾。”
“那、那岂不是剩下——”
“是啊。”夏洛普忽然站起身，缓缓踱步至庭院内一侧，看向树丛，轻轻敲了敲石柱。“和安德烈同样受到精灵影响的只有安德鲁而已，我猜这点你也很清楚——”
“不是吗，巴罗斯先生？”
科洛利睁大眼睛，大惊失色，猛地起身看过去，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走了出来，赫然是浑身沾满枝叶的巴罗斯……！
“你、你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谈到和安德烈先生的往事开始。”夏洛普回到座位上，“巴罗斯先生也是好兴致，只是赏月讲究一个闲字，哪怕石凳冰凉，坐在这也更能体会到月色的美。”
科洛利松了口气，看样子巴罗斯没听到什么关于他的秘密，于是也坐下来，看向巴罗斯。巴罗斯的脸色又青又白，似乎是尴尬，又有一些说不出的惊惧，最后深吸一口气入座。
“在格林伍德先生点出你在精油中使用了魔法后，我又进屋聊了些什么，随后三人一起出发了……你似乎很在意，回来后一直观察我们。”
“……”
“客房里多了些半夜产卵的小虫子和发酵物的臭味，我顺手清理掉了。”夏洛普微微眯起眼睛，嘴边却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你们的待客之道让我大开眼界，我该说谢谢吗？”
“什么虫子……？”
科洛利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也隐约猜得出巴罗斯在三人的客房里做了什么手脚，手心出了些冷汗。
“今晚的月亮很圆，哪怕只是用那样低级的暗示魔法，配合催眠香，在睡得最沉的时候付出一些禁忌的代价，也能让一般人忘掉巴罗斯先生想让我们忘记的事吧。只可惜我们不在现场，巴罗斯先生精心准备的礼物找不到收礼人，这才怀着满腔热情四处寻找我们的踪影。”
“……”
“巴罗斯先生……为什么？”
“我……没有害你们的意思。”巴罗斯低下头，声音嘶哑似乎发出时无比艰难，“我只是想让你们忘记那个案件的事……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你们非要追究这种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
“那你又为什么要阻止？”
巴罗斯猛地抬头，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按住夏洛普的肩膀，夏洛普后退一步躲开，巴罗斯的神情竟是有几分目呲欲裂，攥着自己的手臂低吼：“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吗？”夏洛普语气淡淡。
巴罗斯踉跄地后退一步，垂下肩膀，浑身颤栗着。怪异的气氛让科洛利越发紧张，他咽了口口水，刚想说些什么，巴罗斯居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夏洛普面前，手放在地上，头也贴上地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到精灵的事的，但求你……求您不要揭发小少爷……”
……
……啊？？
揭、揭发是指……
夏洛普眼中掠过一丝惊异，而还没等夏洛普开口，巴罗斯居然开始磕头起来！
“求您不要把真凶公之于众……！求您了！”
夏洛普伸手把巴罗斯扶起来，拿了条手帕递给他，巴罗斯接过手帕却没动手擦，只是死死捏在手里，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夏洛普。
“求您……”
夏洛普叹了口气，站起身带上礼帽，平静地开口：
“我虽然知道真凶，但我还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巴罗斯先生，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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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瓶 西风吹拂的精油

第二瓶 无眠落种的精油

第三瓶 新芽始萌的精油

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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