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卡尔兄弟：安德鲁

芙罗拉的庭院

摄氏度三

2025/04/26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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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
我从小体弱多病，而我的双胞胎哥哥却比同龄人强壮健康。明明哥哥本性温柔，但为了保护我，他却和年纪更大的孩子打了一架，吓跑了欺负我的人，却也吓跑了他的朋友和本该成为他朋友的人。
其实我看得很清楚，哥哥注视着自己破皮流血的手时露出了些许畏惧的神情和寂寞的抿紧的唇，但在看向我的那个瞬间，只剩了庆幸以及温柔的阳光般的笑。
“别怕，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我们有的东西并不多，哥哥总是会把最好的留给我。哪怕我拒绝，他也会有些强硬甚至笑着拍我的肩膀说笑“我可不想因为你更头疼了”，硬是塞给我。
哥哥的确是在开玩笑，可我却知道这是事实——我给哥哥添了太多的麻烦。其实哥哥也就比我大那么一点点而已，我却……
……后来，在我们被发现拥有魔力，还是属性魔力，甚至是极其罕见的变异光属性魔力后，很快地，我们作为“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血”被陌生的人接回去了。
爸爸的确是我们的爸爸，但那个女人并不是我们的妈妈。虽然我已经记不得妈妈的模样了，但我还记得妈妈丢弃我们时的场景，但她却说我们是亲生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们就这么一下子乌鸡变凤凰，成了卡尔大小少爷，享受着以前在孤儿院时想都不敢想的待遇，美味到能咬断舌头还敞开吃吃到撑都吃不完的食物、柔软到不可思议白云似的床、干净奢侈华丽到穿着都怕弄脏的衣服……一切似乎都在往好处发展。
但或许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们的光属性魔力备受重视，一到可以开发的年龄，我们就被送去做了全身上下彻彻底底的检查，最后的结论是：我们两个都很有天赋，却又都没有天赋。
哥哥魔力很多，但体质完全没有一点魔力的亲和力根本不适合学习魔法；我的魔力几乎没有，但我的体质极其适合学习魔法。
结果一出，众人无不扼腕叹息，要是我们两个加起来那就是完美的神使继承人了，偏偏我们各自分了一部分天赋。我们尝试过一起使用魔法，奈何我虽然有很高的魔力亲和力，但我的体质太弱了，无法承受过多的魔力。
结果就是，我们又被抛弃了。
这次的欺负比孤儿院更甚，已经不是靠拳头能解决的水平。然而哥哥还是解决了，我想象不出哥哥是怎么样做到的，我只知道他夜以继日地努力，只知道他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很多挡都挡不全的伤痕，只知道他半夜都不会睡觉——但总之，他成功驯服了那庞大的难以运用的魔力。
我们的待遇又好了起来，哥哥变得越来越忙，和我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过也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可是……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哥哥担忧的目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眼睛底下始终无法消散的青黑越发浓重。
“安德鲁……！太好了……太好了……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哥哥把额头贴在我的手背上，声音居然有些哽咽，“对不起，我居然没有发现他们在暗暗排挤你嘲笑你……我应该早些发现的。明明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都能察觉到了……”
为什么呢，心脏抽疼到昏迷，变得越来越轻而易举了。
“没事的，哥哥，因为现在哥哥变得很忙，这也是没办法的。”好疼，真的好疼，但是要笑出来才行，不能让爱操心的哥哥发现，“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安德鲁……不，果然，去神殿的事还是推后——”
“哥哥……！我想要吃那个。”
我摇了摇哥哥的手臂，哥哥看着我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糖果。这是我们第一次吃的糖果，哥哥硬是塞给我吃了，我第一次感觉到糖果的甜味，简直要让舌尖颤栗的程度，深入灵魂的甜，所以哪怕是现在，我也还爱吃这种廉价的小糖果，而哥哥也会一直随身携带几颗。
第二天，哥哥已经离开了。他本来就是抛下了重要的事赶回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家里其他人会告诉我，我又给哥哥添了多少麻烦。
——你不是麻烦。哥哥无数次这么对我说，也是这么对别人说的。哥哥的魔法水平似乎证明了这一点，他靠他的优秀告诉大家，他的天赋没有被我分走，我没有拖他的后腿，有我在，他一样能一项一项慢慢稳步达成神使选拔那近乎苛刻的要求。
可所有人都很清楚：我是个累赘。
我从小就是哥哥的累赘。
无论多少次尝试，我依旧只能使用最基础的魔法——我的魔力实在是太少了，我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哪怕用含有巨量魔力的魔石辅助也没有任何作用。
我甚至无法像哥哥那样拼命努力，因为我拼命的话真的会没命。明明只是强行动用了更多空气中的魔力而已，明明只是稍微比承受上限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我却连咬牙忍耐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因为剧痛昏迷了，听说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七窍流血。我昏迷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更是一个月都没法下床。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落泪，也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对我生气。总是什么都不怕的哥哥，满脸泪水地怒吼，质问我为什么要乱来，却又在我咳嗽后忽然停下，抱紧我颤抖着说他爱我。
“你不是麻烦，你是我最重要的弟弟……是我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家人，我唯一爱的人。”
“求你记住这点，不要再乱来了……”
于是我保证再也不会去尝试了。
于是我只能一直待在这里。
我的房间里总是很安静，没有任何人会拜访我这个孤僻阴暗的家伙。我也不想走出房间，他们的神情让我畏惧，哪怕在哥哥整肃过后再也没人敢当着我的面指摘我，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哥哥在的时候，刺人的视线才会消失。也只有哥哥在的时候，心脏的疼痛才会得到缓解，身体才会感觉到温暖。
只是哥哥总是要走的，而我除了在这里等待他以外，没有任何能做的事。
好难受……好难受。
比以前还要难受。这是因为我长大了，对心脏的负荷更大了，还是因为这里的生活不如孤儿院的生活呢？
我想绝对是后者。
“我会保护好你的。”哥哥这么说着，把我独自一个人留下了。
其实我根本不想要现在这些，我宁愿依旧在孤儿院里，像以前那样。可是，看着哥哥虽疲惫却容光焕发的模样，我说不出口。
哥哥离我这个累赘越来越远了。
我要是说更喜欢以前的生活，哥哥一定会回去的，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才不能说。
不过哥哥大概察觉到我的寂寞了吧，他选了一个他信得过的仆人待在我身边照顾我，名叫巴罗斯。其实我一开始对他讨厌至极，或许是我觉得他代表着哥哥准备甩开我了，那段时间我甚至故意伤害自己，让哥哥担心至极地赶回来看我。
但随着时间流逝，我还是慢慢接受了巴罗斯——他好像被哥哥救过命，对哥哥很忠诚。他和我一样，是世界上最喜欢哥哥的人，所以哪怕我百般刁难，只是因为我是哥哥最重视的弟弟，他便心甘情愿。
不知不觉间，我没法刁难他了，甚至和他不知不觉亲近了一些。只是，虽然白天巴罗斯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晚上却依旧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呆在房里，因为以前在孤儿院睡着时曾经差点被欺负过，所以有哥哥以外的旁人在我身边，我都睡不着。哪怕我已经信任了巴罗斯，也做不到。
到了夜晚，我身边又会变得很安静，很安静——我又会变成孤身一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那一天为止。
那是一日既往的安静的夜晚，睡不着的我看着窗外的月亮。那天的月光很亮很亮，甚至有些刺眼，当月上中天之时，空气忽然滞涩了一瞬间，然后——
血一般的红，笼罩了这个世界。
天空漆黑到完全看不到影子，皎洁的月亮变成了淌着血的红，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哪怕是我因为恐惧呼喊的求救声也消失了，甚至让人怀疑我有没有成功发声。
空气中泛起阵阵涟漪，有一双脚从那之中踏出，随后一步一步往前，显现出了完整的形体——那或许是个人，长着雌雄莫辨的美丽的脸庞，苍白如雪的肌肤上点缀着鲜艳如血的红唇。
“找到你了！”中性的声音响起，或许是男性，“你就是‘安德烈·卡尔’的‘弟弟’吧？”
“我是……”男人开口一瞬间，我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男人笑了起来，那个笑容意外地单纯，像个孩子。
“那么，我诅咒你和‘安德烈·卡尔’‘反目成仇’，直到‘其中一个死去’为止。”
留下这么一句话，血色褪去，男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
血色的月亮。
我又做噩梦了。我要不失眠，要不做噩梦。而噩梦的内容，我也很清楚。
杀了他。
梦境里的月亮这么说，红光阵阵。
杀了他。
梦境里的书本这么说，上面记载了种种我拼命无法使用但对于哥哥来说轻而易举就能用处的光魔法。那些魔法神秘绮丽，令人憧憬，令人崇拜……
杀了他。
梦境里的窗户这么说，倒映着其他人的视线，里面写着一行行的字，但归根结底通通只有三个字：安德烈。安德烈的累赘，安德烈那远不如他的弟弟，安德烈最大弱点……
杀了他。
梦境里的床铺这么说，传来刺骨的冰冷，如同监狱一般把我困在里面，血红色的月光把整个空荡荡的房间照亮，只剩下被抛弃的我在床上投下漆黑的阴影。
“不可能的。”
这太荒谬了，那可是我最爱的哥哥。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唯一的亲人，我最重要的家人。
但心脏的疼痛越发强烈了，梦镜中的血月里的颜色仿佛被割开一样缓缓流淌而出，一点点侵染着天空。
天空的颜色，越来越红了。
哥哥回来的那天正好是在一个月光很亮的夜晚，我从完全变得赤红的天空的梦中惊醒的那个瞬间，哥哥刚好悄悄打开了门。
哥哥惊喜地抱紧我，但随后又唠唠叨叨，和之前一样。“都说了叫你不要熬夜等我了”，“我给你带了礼物”，“我又进步了”，“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好想你，安德鲁。”
温暖的怀抱。
身体变得滚烫，心脏不再疼痛——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没有。
还是好冷，好疼。
月亮又变红了，哥哥惊讶地看着周围的变化，第一时间把我护在怀里。果然我还是在做梦吧，毕竟只有在梦中才能看到这样鲜红的月亮啊。
“终于开始啦。”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看着哥哥，歪了歪头，“你们应该‘反目成仇’了，因为今天你们只能‘活一个’哦。”
“你是谁……？！”
“我吗？我是‘恶魔大人’哟。”
“该死……”
哥哥的手掌开始发亮，刺眼到我忍不住落下泪。眼前的一切开始四分五裂，每一根骨髓都好像要流出来一样，我明明早就习惯了疼痛，可我难以忍受。
所以我忍不住了。
“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哥哥把我抱在怀里，那份温暖让我难以忍受，所以我把他推开了。
第一次。
“我最讨厌你说那句话了，哥哥。”
哥哥惊愕地看着我，那个视线比任何人的视线都要直穿心胸，伴随着疼痛而来的，竟然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感——
“我讨厌你总是对我笑，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因为那会让我显得无比丑陋，让我嫉妒你的时候不得不斥责自己。
“我讨厌所有人总是安德烈安德烈安德烈地叫，总是把我和你比较。”因为我太清楚我完全比不过你，而你对这种比较不屑一顾。
“我也讨厌你每次都跟我分享你变得更加优秀，送给我你得到的种种奢侈物品。”因为那样会让我清晰地感觉到你离我越来越远，明明我们是双胞胎，我们都是从一样肮脏低贱的孤儿院里爬出来的，我们都被厌恶，都被孤立，可你却走了，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我更讨厌你说我不是你的麻烦。”
“因为就是你的麻烦。”
“我是你的累赘，你的拖累。”
“我是妈妈生你时剩下的残渣，是寄生在你身上掠夺你的虫豸！”
“不，不是的……”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大家都说，如果没有我，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了。”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是我承受这一切，凭什么是我被看不起，凭什么是我只能等着你施舍？
“没有人需要我，哪怕是你。”
没有了我，你的一切都不会改变，而我一切都会失去。
“我好不甘心。”
我好恨。
“我好恨你啊，安德烈。有时候，我真的一秒都不想看到你。”
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们明明是双胞胎啊，我们是最相似的人，我们是最贴近的人，我们有着一样的脸，流淌着一样的鲜血。可为什么我们一点都不像呢？为什么你那么耀眼，而我这么卑贱呢？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如果没有你，我就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了呢？”
我拿起了放在枕头下的刀。
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
但哥哥也是这个世界上害我最悲惨的人，是我最讨厌的人。
所以我举起了刀。
月亮，好红。
就像是血一样。
“再见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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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瓶 无眠落种的精油

第三瓶 新芽始萌的精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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