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灰】浅蓝色信封

木槿花泡柠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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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此的爱你。”
  「我把这句话写在正文的开头。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待在原先干干净净的纸上，显得落寞又突兀。
  我的心就跟这张纸一样。它空荡荡的，只有这句话在里面。可是它并不会落寞，我知道，我的心已经被这句话的宾语填满了。
  我思索片刻，缓缓地提起笔，然后一笔一划地在称呼前补了一个“亲爱的”。
  这下对了。我咂咂嘴，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这封信，开始写起来。」
  “你知道的，我爱你胜过爱自己。别误会，这并不说明我是个自恋的人。总之，我爱你就对了，我想你应该明白。”
  「写完这一小段后我皱了皱眉。这感觉不太对劲，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给喜欢的人写情书似的。可是我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情感。思索片刻后，我未作修改，只是换了一行继续写下去。」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撒进室内，屋里亮堂堂的，有些轻松而又温暖的感觉。我喜欢这样。这种感觉正像你所带给我的。我是说，你就像我的阳光。”
  「越写下去越有一种情书的感觉。我放下笔，半躺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胡乱地思索。我也不知道自己写这封信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写骚扰信件么。感觉自己像变了样：上学时候写作文，都是数着字一个一个地凑；现在给他写信，倒是文思泉涌，恨不得写出一本书来。     
  我轻轻笑了笑。其实给他写本书也不差，不过我还没那个本事，顶多就会写些老套情话。」
  “我想起我和你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正埋身在草丛中割草，抬起头，望见一个灰色的影子朝这里冲来。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你。
  “我没有出于本能地逃跑，却不知为何快速地在脑中临摹着你的眉目。等我反应过来，看见你正追着我的同伴时，脑中唯一的念想就是要把你赶跑。于是我就这么做了。从此我们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如此。”
  「我当时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脸上的那道疤。这句话我没写进信里。不过，真的很帅。我更是把后面这句话吞进肚子里，说给自己听。
  当时我不大懂自己的心思，或者说是不懂事，毕竟那时还小。在那时的我看来，狼和羊是势不两立的两个种族，注定是冤家路窄。从来没有任何一只狼或者羊跨越种族之间的隔阂，去与自己的天敌为友。小灰灰应该算是个例外，可是他还小，哪会知道这座墙的存在。
  面对天敌，我只会用尽我能使出的一切招数去驱逐他们。狼族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羊村的侵略计划，所以我们对于狼族也从不敢有半点松懈。
  灰太狼是我见到过的最勤快的狼。他几乎每天都来抓羊，要是有抓羊的机会就绝对不放过，即使他每次都是两手空空地回家，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抓羊计划。那一声声“我一定会回来的”使得笔记本写满了正字。
  在多年的交涉中，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他一些——他其实并不坏，是个值得去学习的对象。他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父亲，更是只好狼，虽然他从来没有抓到过羊。说实话，他的那种不服输、不气馁的精神打动了我。
  为什么不能试着成为朋友呢？
  这句话我在心里想了许多遍。」
  “你还记得那一个黄昏吗？”
 「那是一个静谧的黄昏。我们刚把灰太狼用大炮送回狼堡，正准备吃晚饭。
  我抹了把汗，抬起头欣赏被夕阳烧红的霞云，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我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只狼朝自己扑来。我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随后拼命地跑，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当我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地探出头来查看动静时，发现操场上空荡荡的，一只羊也没有。
  我来不及多想，就循着地上狼的脚印一路小跑着去找。脚印到了狼堡门口就消失了，这使我怀疑起灰太狼来——他不会搞了个能瞬间穿梭的发明吧？我咽了口水，用力地敲了好几下门。
 “灰太狼先生！”
  过了一会儿，狼堡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我急哄哄地大喊：
  “灰太狼先生，我劝你赶快交出他们，我可是有武器的！”
  我急得差点就想砸门了，却突然被冲出家门的灰太狼撞了个满怀。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拉着我跑：“快走快走，要是晚了就玩完了！”」
  “不过那次真的是挺好笑的。我以为你拉我要去做什么，结果只是去抢半价套餐。”
  「我看着大口大口吃肉的灰太狼问：“那你知道我的同伴们去哪了吗？”
  他缓缓抬起头，好不容易抽出一根手指，向四周挥了挥。我不解地望过去，却看见了一桌又一桌正在吃饭的羊，其中有我熟悉的面孔。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也是你第一次把我当作朋友。”
  「“你为什么要拉我来？”
   “吃饭嘛，打折随便拉个谁都行，”他给我倒了杯橙汁，“而且本大王也正好认识你不是？”
  “我每次都坏你好事，你不恨我？”
  “去去去，你把我灰太狼大王当作什么人了。”他站起来，轻轻拍了下我肩膀，“我觉得你这小子不错。真的。”
  “哪方面？”我打趣地轻笑。
  “嗯……其实哪个方面都行。”他也学着我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就是总跟本大王对着干，这点我对你很不满。”」
  “从那天后，我们仍然在互相伤害，但是遇到困难还是会并肩作战。一天天过去了，我忽然感觉我们不再是敌人，而更像是好朋友。
  那层天敌间的隔阂，被我们破开了。我对此感到欣慰。我想，哪有什么命中注定的敌人？
  我们是普通的狼和羊。但是我相信，我们绝不是普通的狼和羊。”
  「我笔一顿，回头看见窗台上停着一只鸽子，正朝我“咕咕”地叫着。我想它定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知道我在思念着谁，想帮我寄信吧。」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七夕吗？”
  「那天晚上出奇的静，不过天上星星倒是挺多。我路过狼堡，看见灰太狼站在天台上朝我招手。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狼堡，蹑手蹑脚地上了天台。
  “你叫我来做什么？”我小声地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略带神秘地问了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像我这种从不记日子的羊怎么会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我随口来了一句：“你的生日？”随后我思索了一下，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灰太狼，“好像也不是今天啊。”
  他笑了笑，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拿出一块月饼递给我。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他笑着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小孩子记性都这么不好。”
  我一拍脑袋：“今天是中秋节？！”很快我又感觉到了奇怪：不对啊，今天没放假，中秋节不都是要放假的吗？
  “你是傻了吗？”他摸了一下我的脑门，然后指着天上并不怎么圆的月亮道，“今天是七夕节啊。”
   这下我没好气了：“既然是七夕节，那你给我月饼做什么？”
  他好像比我更没好气：“七夕节不都是吃月饼的吗？”
  “你才是傻了吧！”我学着他的样子摸了一下他的脑门，“月饼是中秋节吃的，七夕节你说吃烤喜鹊我倒还觉得没那么离谱。”
  他疑惑地望着我，声音明显比刚才小了许多：“是……是这样的吗？”
  “是啊，不然呢。”
  “可恶，”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摇晃了好几下，“本大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一定另有隐情！” 
  “消停消停吧。”我挣开他的手，“算给你长个见识，大不了下次有什么事我帮你就是了。”     
  他脱口而出：“抓羊可以吗？”
  “绝对不行！！”我差点想给他一拳过去。
  “切，说话不算数。”」
  “你竟然认为七夕该吃月饼，这件事到现在我都觉得好笑。所以到底谁是傻子啊？
   不过，我亲爱的灰太狼先生，就算你是傻子，你也仍然是我心里最灿烂的那道阳光。知道吗？”
  「我难以相信这些腻人的情话是出自自己之手。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肚子里装满情话。我手抖了一下。现在看来是了，就是他。」
  “我想你都记得。”
    「还有一件事。
  还是一个夜晚，那天也有很多星星。灰太狼一个星期没来羊村了，我感到奇怪，便独自前往狼堡询问——这是不是一个圈套，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内心告诉我一定要去，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灰太狼一个星期前告诉我红太狼带着小灰灰出去玩了，让我不用担心什么。于是我今天鼓起勇气快步跑上了楼，打开了灰太狼的房间门。
  我看到灰太狼的背影。他站在窗前，孤零零的，好像在欣赏夜景。
  我走上前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却一下子被他拉住手臂，然后——然后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突然间吻住了我。
  他的唇是微凉的，嘴里还带着些酒气。我马上意识到他喝酒了，再让他这么胡作非为下去真的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我用力想推开他，但他却用更大的力气把我拉住了。
  他松了口，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然后把头伏在我的胸口上，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嘴里还小声地说着：“你来啦……你来啦……”
  这时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他似乎也是感觉到了，还疑惑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脸上仍是醉酒后的红，尾巴也轻轻地摇晃着。
  我从来都是个理智又冷静的人。但是这一刻，我感觉脑子里好像有根什么弦崩断了。 
  我低下头，像他对我那样吻住他的唇，还紧紧地按住他的后脑勺。我伸出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攻城略地。他竟然也很配合地与我的舌共舞。我感觉到面前这张脸庞更加红了起来，于是划蹭了几下上颚，便松了口。
  他无法再像刚才那样小口地喘气了。他像是缺了氧，抱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我也抱住了他。一头倒向旁边的床。
  后来的事我记不清楚了。我的记忆里只是有个人与我赤裸裸地交叠在一起，还有清晰无比的心跳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喘息声，以及一双氤氲着雾气、盛着迷乱的眼睛无措地看着我。
  我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太荒谬了。
  可是他好像不知道似的。第二天他仍然来了羊村，见到我还调侃着说怎么没精神。
  我的笔“唰唰”地在纸上写个不停。等到我终于写完了所有我想写并且我能写的，回头望去，已经是黄昏了。
  可是那只鸽子还是仍然停在窗台上。
  “有机会的话，我希望能再和你一起吃月饼，我说真的。”
  我自暴自弃地把这句话写在正文的结尾。
  我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浅蓝色的信封，把这封信折四折，放到里面去。然后我拿着这封信走向窗前，打开窗，虔诚地向那只鸽子鞠了一躬。
  我把信放到它跟前。它不动声色地叼起了那封信，随后便飞走了。
  看着鸽子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我终是叹了口气。然后坐回桌前，再次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灰太狼先生，好久不见。”
  我的笔又顿了顿，终是什么也没再写上去。
  我又拿了一个浅蓝色的信封，把这个只写了一句话的信放了进去。当然，我把它交给了邮局。
  站在窗前，太阳一点点落下去，月亮却早就露了脸。我想起那个吃着月饼的七夕，那个很多年前的今天。
  灰太狼先生，我是如此的爱你。
  可惜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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