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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啊，白鹤

一千零二日

2024/12/19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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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9月份的老塔巴加村，寒风凛冽，近乎于零度的温度让这座村庄被掩盖在无情的风雪中，新生的国家疲于应付民众在莫斯科的暴乱和抗议，新政府在拼尽全力扼杀遗留的红色，更无法顾及远在西伯利亚的萨哈共和国首府，更不用提远离首府50公里远的无名村庄，只能任由寒风吞噬人民的血肉，雨雪掩埋人民的骸骨，政府机构不堪重负地宣布放弃整顿，最终地头蛇们代替政府成为了管理这片土地的主人。

罗伊德从伊尔库茨克机场下了飞机，他很幸运，这或许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航班。失去管理的机场没有往日的整洁，当清洁工们工作一天的收入甚至买不起一个黄瓜罐头，渐渐的也就没有人来干活了。灰暗幽黄的灯光是整个大厅的唯一光源，房屋周围的玻璃蒙上了一层灰尘，阻挡了正午的阳光，大厅里混杂着烟味和酒气，那些来者不善的家伙看上了罗伊德左手腕上那只名贵的手表，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凹陷的灰蓝色眼睛暗示着罗伊德一般紧紧的盯着他，脚步声向罗伊德靠近。罗伊德浅笑一声，抬了抬左手，缩短袖口后露出了完整的表盘，雕刻精美的指针指向了下午一点一刻，周围镶嵌的钻石反着光芒，向那些渴望财富的人发出无声的吸引。他毫不犹豫的解开表带递给那个面露凶相的男人，并从钱包里掏出两张100美元的现金，不经意间也向两位“先生”露出别在腰间的M9手枪，罗伊德淡淡开口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两位能带我去老塔巴加村，希望这不是一件麻烦事。”

他们约见在村外的松树林里，偏僻的地方紧靠着勒拿河，罗伊德远远的就看见对方，呼了一口气，结起的水雾糊在了围巾上。河水还没有结冰，依旧源源不断的流淌着，干净的河水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将独特的的水纹倒映在树干上；不远处的草地上开着零星的野花以此纪念短暂的夏季，橙黄色的太阳悬挂在空中，令人觉得唾手可得。如果仔细看，那个男人的脚下还有一只白色的禽类，扑腾着翅膀像是在乞食，又像是在尝试飞翔。

“你迟到了2个小时。”

“那是因为你的治安太差了，亲爱的瓦夏，东西你带来了吗？”罗伊德站在男人身后，厚厚的手套也不足以防住寒冷，可男人依旧固执的点起一根烟，烟头上的火光被淹没在金色的阳光里。

瓦西里不解的转过头，淡蓝色的眼睛里甚至有些抱怨与不满，他停下了手里喂食的动作：“你大老远赶来，就是为了这些？我以为你会让这些东西烧的一干二净。”，说着把身边的一只木盒递给他。

罗伊德用手接过并掂量掂量，不重，说罢打开了那只盒子上的卡扣，内容物更是简单：一本烧了一半的笔记本，封皮上是烧的黄黑的印记，所幸写着的内容的地方被烧了不多，只是边缘的黑黄色提醒着罗伊德这是一本从火场里拯救出的日记；以及几个被灼烧变形的勋章。罗伊德审查完木盒之后才注意到那只被瓦西里喂食的鸟类——一只幼年的白鹤。罗伊德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瓦西里却以为他对箱子里的东西感到失望，不满的说道：“那场大火烧了2天，那本日记能存活已经是个奇迹了。你别奢求更多。”语气平淡而冷漠，像极了莫斯科的冬天。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罗伊德先开口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会有白鹤，我以为他们全部都飞到中国去了。”

瓦西里吃惊于他的关注点，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你没看到他的翅膀是畸形的吗，估计是族群迁徙的时候因为无法飞翔而被抛弃了，没什么可惊讶的。”瓦西里用手轻抚鸟儿的翅膀，眼睛微微下垂，似乎是在为这个悲惨的生命哀悼，撒完最后一点面包屑之后起身向罗伊德道别。走前，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说：“你要的，我帮你带来了；我要的，你也要准时交货。”，罗伊德有些轻佻的摆摆手，围巾下的表情看不清明暗：“议会那边，该给够的影响力我自然会给够，但你知道的，我从92年开始，就退居二线了。还有，那个面包或许能救活一个被饿死的孩子，而你却把它给了一个畜生，真是大发慈悲。”，瓦西里的脸色有些阴沉，语气近乎于冰冷：“这不关你的事，希望你遵守诺言。我不希望美国在车臣问题上立场不坚定。”，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罗伊德转头看向那只白鹤，进食后的它依旧尝试扑腾那只畸形而丑陋的翅膀，向往着飞上蓝天，但他无论尝试多少次，那只畸形的翅膀永远不可能给予它飞向天空的自由，哪怕一次比一次高，但最终还是重重的砸在地上，随之而来的痛苦也越加剧烈。疼痛让年幼的它筋挛颤抖，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飞向温暖南方的道路。罗伊德看向白鹤那只血色的眼睛倒映着夕阳的金色，一股胃酸返上来，心头像是被荆棘牢牢捆住，无法跳动，窒息感从鼻腔蔓延至大脑，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非物理伤害带来的痛苦。银白色的发丝，红色点缀着鎏金的眼睛，属于他的爱人，属于他的阿尔卡沙，一个曾经也像这般不屈不挠的青年。白鹤再一次飞向空中，海蓝色的眼睛追随它看向远处的天空，罗伊德把烟踩灭在脚底，右手缓缓的抬起枪，在白鹤开始下落的那一刻，他扣动了扳机。

枪声突兀的在林子里响起，瓦西里猛一回头，只看见夕阳里那只努力想飞上天空的白鹤发出一声凄惨的啸叫，变成空中炸出的一朵血花然后狠狠的砸进汩汩流淌的河水里发出一声巨响，原本安静的树林瞬间传来一阵动物的喧嚣，溅起的水花中混杂着滴滴血液，染红的河水随尸体消失在视野里，最后依旧归于平静。

河水依旧是干净澄澈的向远方奔流不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罗伊德·M·华盛顿，就静静地抬着那只握着M9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瓦西里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子弹冲出枪膛时摩擦产生的热量在寒冷空气中冒出的白雾。直到罗伊德转过头来看着瓦西里的时候，他才发现，男人并不是毫无表情，那双蓝的纯粹的眼睛流出的泪水在夕阳下像钻石一样闪着光，嘴巴扯着一个诡异的弧度，发出毫不着调的歌声，诡异而凄惨，可瓦夏却把歌词听的一清二楚：

Летит, летит по небу клин усталый,

疲倦的鹤群飞呀飞在天上，

Летит в тумане на исходе дня,

飞翔在黄昏，暮霭苍茫，

И в том строю есть промежуток малый,

在那队列中有个小小空档，

Быть может, это место для меня.

也许是为我留的地方。

Настанет день, и с журавлиной стаей

总会有一天我将随着鹤群，

Я поплыву в такой же сизой мгле,

也飞翔在这黄昏时光。

Из-под небес по-птичьи окликая

我在云端像鹤群一样长鸣，

Всех вас, кого оставил на земле.

呼唤你们，那往事不能忘。,

飞吧，飞吧，那鹤群之中，有一片小天地永远属于你，我最爱的阿尔卡沙。罗伊德抱紧了怀中的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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