⑥ - 【hbfr】他的耳机漏电

【hbfr】他的耳机漏电

⑥

Mars_llover

2025/04/19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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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教室的窗帘永远半阖着，九十年代的墨绿色灯芯绒吸饱了潮气后沉甸甸地垂着，像块发霉的裹尸布。云雀趴在三角钢琴的共鸣箱里，后脑勺抵着生锈的铸铁骨架，耳后的助听器贴着一根低音弦，G弦的细微震颤顺着脊柱爬上来——这是他在遇见奏斗后养成的怪癖，通过琴弦共振监听整栋楼的脚步声。
奏斗的白色室内鞋出现在门缝，碾过门外脱胶的拼花地砖时，G弦的震颤频率刚好升到79.8Hz。云雀蜷缩在琴箱阴影里，安静的数着对方走向钢琴的步数：七步，比三天前慢了半步，他的右膝应该还有淤青，导致行动还是有些不便。

「果然在这里啊。」

奏斗力道不算轻的拉开音乐室的门，看到属于云雀的紫发发出一声莫名的感叹，面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冷漠样子。指尖划过琴键盖，灰尘簌簌落在云雀鼻尖，粉尘惹得蜷缩着的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个喷嚏，奏斗被愉悦到了，小声的笑。

「我看到了哦，你拿过钢琴比赛的金奖。含金量很高吧？」阳光隔着窗帘在人身上投下阴影，把人分成一段一段的，「教我弹琴。」

云雀的喉结动了动，奏斗有些晃眼睛，于是他避开了奏斗的视线。他当然记得那架施坦威钢琴的触感——象牙键在镁光灯下泛着人骨般的冷光，评委席传来的掌声是150Hz的钝痛。但现在，他连中央C的振动频率都听不见。

他抓起调音锤敲击琴腿，生铁与实木碰撞的82Hz震颤在琴箱内炸开，「别碰我的棺材。」
「不要擅自把学校的公共财产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哦？」

奏斗眯起了下垂的眼睛，鞋尖突然卡进琴箱缝隙。他俯身时垂落的领带扫过云雀的脸，距离骤然拉近，橙花香混着薄荷糖的凉意，没了刺鼻的烟草味，「你的棺材在呼吸。」指尖按住中央C键，可云雀听不见声响，「每二十三秒一次，振幅0.7毫米——装殓师没告诉你吗？」

云雀的犬齿刺破下唇，伤口处溢出丝丝鲜血，一点点的填满口腔。他当然知道这是琴弦松弛导致的周期性振动，学校从不会主动处理没有主动报修的设备。但此刻奏斗的呼吸正以119.3Hz的频率撞击琴箱内壁，与他溃烂的耳道产生共振，所以他难得的听见了什么。

奏斗比他自己要了解他的耳朵。还没等云雀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被奏斗不分游说的拽出琴箱。

雨水的潮气在乐谱上孵出青霉。云雀后颈还粘着松香碎屑，像落满鳞粉的蝶尸。奏斗解开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结痂的119.3Hz刻痕，小臂内侧夹着一张用红笔标注着的琴键频率表——C4到G2，每个数字旁都画着云雀残余听力的阈值曲线。

「先从触键开始。」云雀的掌心被迫贴上琴键，「感受木材传递的振动……」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触键角度要15度。」

指尖陷入记忆沼泽——八岁那年第一次触碰琴键的冰凉，十二岁赛前高烧41℃时的灼热，十五岁被按在钢琴上时木纹嵌入掌心的刺痛。奏斗的腕骨在他虎口处跳动脉搏，119.3Hz的震颤顺着桡骨爬上小臂。当食指按下中央C时，云雀掐住了他的手腕。

「像这样……」他带着对方的手腕划出抛物线，指甲在烤漆面刮出细小的银河。
「错了。」
沉默的奏斗忽然翻转手腕，将云雀的指尖按在自己喉结，皮肤下的震颤穿透两层真皮层，「这才是正确的触键姿势。你教过我的，通过共振传递力度……」

黄昏的雨水开始啃食窗框。云雀耳后的伤口渗出血珠，在助听器外壳上蜿蜒成五线谱。他抽回手的瞬间撞翻调音器，十二平均律的校准音在教室炸开——A4的蜂鸣让他跪倒在地，像是被无数根琴弦刺穿耳膜。

第七天的琴凳上堆满染血的棉签。连续七天，奏斗在放学后准时出现在音乐教室。云雀的教学方式像在修复古董——用触觉代替听觉，指尖丈量每个琴键的凹陷程度，手掌感受踏板的阻尼变化，掌心丈量踏板行程的毫米级误差。

「手腕要像溺毙的天鹅。」他抓着奏斗的小臂示范断奏，「落下时绷紧，离键时松弛……」

奏斗由着他操纵自己的身体，被当做木偶一样摆弄也毫不在意。留得稍微长了些的指甲刮过黑键，尖锐的不和谐音让云雀皱眉，却在下一秒僵住——耳蜗深处闪过一抹刺痛，像有把生锈的琴弓擦过听神经。

「おや……弹错了呢。」奏斗平淡的阐述着。
「刚才……」
金色的瞳孔微微扩散，「再弹一次。」
「是吗？」

奏斗的嘴角扬起镰刀般的弧度。他故意用肘部砸向琴键，制造出降B调与升F调的混沌碰撞。云雀的助听器发出尖锐的响，却在某个瞬间捕捉到一缕纯净的119.3Hz震颤——那本该是奏斗用喉结抵住最高音弦发出的声波，现在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旋律。

那是他本该再也听不见的钢琴键的声音。

「编号001……」
云雀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侧边卷着边，和录音笔连接着的手机里「非暴力声纹库」正在自动生成波形图。奏斗乱弹的和弦中，奇迹般混入精确的119.3Hz基频——是他憋不住笑时声带的震颤频率。

黑暗如沥青灌满房间，奏斗的手指仍在琴键上爬行，云雀的掌心贴在他后背，通过肩胛骨的起伏读取触键力度，像两个盲人在摩斯密码里跳探戈。身后是过于炙热的陌生的体温，距离有些太近了。

「真暧昧呢。我们这算什么呢？」

云雀没有回答，奏斗笑了一下，呼吸扫过云雀耳后的溃烂伤口，「肖邦练习曲Op.25 No.11。你十五岁时的参赛曲目。」

云雀的指尖不由自主的痉挛。他当然记得《冬风》的触感——右手跑动时琴键发烫，左手八度进行需要将小指折成诡异角度，曾经的他可以做到很好。此刻奏斗的脊柱在他掌心下起伏，如同正在经历风暴的船桅。

「……」
「第十七小节的减七和弦……」云雀突然咬住奏斗的后颈，牙齿像手指按下钢琴键的力度一样陷入牙齿，「要像咬碎冰柱。」

奏斗的笑声震动琴凳，后脖颈被身后的牙齿啃食着牵动着周边的皮肤，带来无法忽视的拉扯感。他故意弹错那个和弦，却在云雀加大咬合力时突然翻转手腕，抓住对方的手指按向高音区，「正确答案在这里……」

指尖触碰琴键的瞬间，云雀的耳蜗涌入潮水。119.3Hz的纯净声波穿透黑暗，那是奏斗用喉结抵住琴弦末端的震颤，混着雨滴敲击窗框的79.8Hz底噪。

午休铃声碾过屋顶，云雀的笔记本多出三页加密符号，密密麻麻的令人眼花缭乱，大概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看懂。奏斗趴在钢琴上小憩，后颈的咬痕结成紫痂，随呼吸频率起伏如五线谱上的休止符。
云雀的指尖悬在对方脊椎上方，模拟《革命练习曲》的触键轨迹。当奏斗的肩胛骨随梦呓颤动时，他突然意识到——这具身体本身就是架精密乐器，每处伤痕都是天然的颤音记号，每次心悸都是未完成的琶音。

窗外飘来管乐社的荒腔走板。奏斗在梦中翻了个身，喉结擦过云雀的掌心，119.3Hz的震颤被笔记本收录为编号007的样本。云雀在备注栏写下，「非暴力声纹的特殊变体——需进一步研究唇齿接触对基频的调制效应」。

风掀起乐谱，白花花的纸张翻飞，他看见不知道是谁藏在琴凳下的解剖学笔记。在《听小骨传导机制》章节旁，有行潦草批注。那大概是为了不让人看清故意写得乱七八糟的，钢笔的墨渍晕开一大片。

「当触觉成为代偿性耳蜗，施坦威钢琴不过是爱人肋骨的复刻品。」

是爱人吗？云雀不知道也不想承认，最后在蝉鸣撕裂寂静时，他终于俯身贴上琴键。奏斗的睫毛扫过他耳后的助听器，119.3Hz的心跳与79.8Hz的琴弦共振在黑暗中绞合，谱成无人听闻的第九交响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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