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 【藕饼】还明珠

【藕饼】还明珠

10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5/03/24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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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者，芙蕖将开未开。

杭州荷花之胜，只在西湖。西湖荷花之胜，在小瀛洲畔，锁澜桥以东，菡萏洞天所在。接天莲叶，日映红花，长夏未至而小荷攒尖，待到盛花期，湖波染翠，香风十里，若有遗憾，便是小瀛洲荒蛮少人烟，又荷花过密难以触达，叫寻芳而至的赏花客只得把游船泊在外围观赏。

敖丙自初见哪吒还阳归来，自诩遍赏杭州殊胜奇景，也曾向往小瀛洲内芙蕖之境。奈何等他真住进石洞，日日与花叶相伴，虫鸣鸟啼，又不免寂寞。尤其自与哪吒胡乱吵一场，那冤家不知跑哪里去，留他一人在汀州，每日与那些粉色衣裙的荷花妖相对，好生无聊。

他这般想着，甩开后面远远跟着的两个小侍女，钻进竹林里。此是附近小山包背阴面，平日里来的少，若非是哪吒几日没回，一个人实在闲得慌，他才不会形单影只跑来这般深林中。

这样想着，敖丙有些担忧地向秘密得斑竹间窥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监视自己——可哪吒是西湖地仙，此处是他得洞府，又有谁会这么大胆子。

他心里疑惑，不由加快脚步，走到一方天然形成得水潭边。忽地，眼里闪过一瞥带着奇异花斑的物什。敖丙屏住呼吸，装作不经意似的偷眼睥睨，赫然发现一只豹子的脑袋不知怎地映照在潭水的倒影里，两眼瞪的滴溜圆，正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

“哎呀！”敖丙惊叫起来，霎时软了腿——谁人醒得小瀛洲上还有猛兽的，它一路跟着自己，实在吓人。

他吃豹子一吓，捂着心口不敢动弹，想叫哪吒来救自己，又怕惊动那畜生——且哪吒并不在小瀛洲。一时战战兢兢，悄悄缩去几株毛竹边想隐藏行纪。

那豹子倒是古怪，通人性似的。

它知道敖丙怕自己，忽地不藏了，轻轻巧巧落在离他十丈以外，谨慎地瞅他一眼，摇着长长的尾巴向着反方向跑不见了。

熬丙呆呆地看着豹子远去的身影，直等到天地寂静，风过竹林的响动都清晰可闻。他喊了两声“哪吒。”委委屈屈地把自己团起来，心里盘算着豹子离开这儿，会不会去找那些荷花精的麻烦，她们虽然是妖怪，到底都是年轻女子，哪吒不在，不晓得打不打的赢那豹子。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我在这儿！”敖丙出声答应。

俄顷，两个提着裙子的小侍女出现在光影斑驳的密林间。

“您跑哪里去了。这么不声不响跑的远远的，我们怎么追都追不上。”

“我一时顾着看竹子，在林子里迷路了。幸苦两位姐姐寻找我。”敖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两个荷花精道谢。

“不幸苦不幸苦。”为首的一个花妖红了脸摆手道，“熬小公子，快同我们回去吧，再晚些太阳要下山了呢。”

“哪吒还没回来吗?”敖丙有些郁郁寡欢。“他都出去好几天了。他之前有这样过吗？”他问。

“这才几天，他从前去湖里打老黑鱼精，打了十天半个月才回来呢。”另一个荷花满不在乎地说，“咱们走吧，要是天色晚了，我可不敢在岸上待。”

“那好吧。”敖丙只得起身，想到什么似的问他说，“刚刚林子里有只豹子，你们过来时瞧见了没？”

“豹子？”那两人面面相觑，“这儿是咱们的地盘，四周有哪吒的法界，寻常的毛团子怎么进得来，熬小公子，你莫不是看走眼了。”

“千真万确的，真是只豹子。”敖丙真诚地说，“它还跳出来同我打招呼了。”

“哪有豹子与人打招呼的。”荷花精不信。“豹子只吃人。”

“或许它今日不饿，却是没有理我。”敖丙也感到迷惑。

“畜生饥一顿饱一顿，怎么会不饿。”荷花精道，“您就是看错了，咱们这儿没豹子，豹子精都没得。要是来的豹子精，一股子长毛畜生的臭味，我们早闻到了。你看，这儿不还是香香的么？”

敖丙吸了吸鼻子，搞不清楚她们口中的臭味自己闻不闻的见，不过方才的那只豹子体型优雅矫健，一丁点儿怪味儿都没有的。他心里，难道我真看错了？跟着两个荷花精回石洞去。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太阳落下稍稍儿，把山间草木的影子拖长，洞口的空地上落进树荫里，一个黑色的，高瘦修长的人影兀突地显现在去往后山竹林的小路上，堵住三人的去路。

那两个荷花精见到黑衣人，“咿呀。”惊叫一声，正欲开口询问。黑衣人就伸手，凭空化道水流将两名少女裹入其中，化作两支荷花投入湖中。敖丙看傻了眼，见黑衣人朝自己向前一步，“哇”地叫出声，瑟瑟发抖道，        “你，你是谁，怎么在哪吒的地盘上欺负人，她们又不曾得罪你，你缘何将她们都变成荷花了。”

黑衣人道，“她们......过会儿就......就变回......回来。你是熬......敖丙？头......头发......黑了。”再上前一步，伸手似乎想去摸摸他的长发，逼得敖丙扑通跌坐在地，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

“你这人好无礼的，刚见面就冒犯人，等哪吒回来，当心他找你的麻烦。”

黑衣人冷哼一声，收起手道，“他还找......找不得我......我的麻烦。”又说，“你不......不喜欢，我不动.....动你的头发。起来......来吧。”伸开手，做个搀扶的姿势，被敖丙闪身躲过。

放下袖子打量眼前，来人黑衣银冠，一派道骨仙风，装扮虽朴实无华，其实处处都周正讲究，只是两只眼睛吊起来，乍看有些凶恶——还有些像敖丙刚刚遇见的那只豹子。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他爬起身，“我想回家，能不能让我过去。”

“这......这是你家？”黑衣人有些诧异的模样。

敖丙的脸红了。“不是，是哪吒的家，我原本和父母住在城里，后来生了病，哪吒就带我来这儿养病了。”

他说完，又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是有个胖胖的仙长说我阳寿禁绝，不好留在凡间，哪吒才带我过来的。”

“阳......阳寿......禁绝。”黑衣人重复着，皱起眉头。

“哎，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敖丙随口道，猛地想起他方才抬手将两个荷花精打回原型的事，不敢再开口。怯怯抬眼望了对面一眼。

那人生的凶恶，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十分温柔关怀。

敖丙得了他一眼，不知怎么安下心来，认定对方不是坏人。想着他说不好是这周围居住的散仙，是找哪吒喝茶来了。

“您也是神仙吗？”他小心问。“要是你来找哪吒，他恰好不在，您留下宝号，等他回来再拜访你。”

“申......申......公豹......”对方是个直率之人。“我是东......东海分......分水将......将军，不是......是来寻哪吒......吒，是来寻你......你的。”

“我吗？”敖丙指指自己，朝申公豹拜了一拜。“原来是东海的申将军。您坐镇东海，肯定是厉害的神仙，我平日里功课有些马虎，又不曾远行去海边，未曾听过您的神位，失敬失敬。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也没有什......什么事......”申公豹得了一拜，近前将人扶起，用袖子拂去敖丙衣摆上尘土。

“听......听说......你......你病了......过来看......看看......”又道，“敖丙,你来......来人......人间十......十几年，有没......没有受.....受委屈，过得......过得，好不好。”

敖丙与他四目相对，明明从未见过，听见他关心自己，却有些小小的欢喜，乖乖地道，“您从哪儿听说我病了？劳烦您挂念，我虽自幼身体病弱，早早阳寿禁绝，但身边父母亲友都十分关怀，嗯，哪吒也很关心我，没受什么委屈，过得挺好的。”

申公豹点了点头，回答他说，“西湖里一只蚌......蚌精。" 原来，这申公豹从前是敖丙为龙族三太子时的师父，因为封神大战时叛离阐教加入截教，曾被罚以肉身堵西海海眼。东海龙王熬光出手相救，收留他在东海掌兵。后来张百忍上承天命成为玉皇大帝，似乎无意过问，他便在东海留下来。

敖丙与哪吒受玉帝敕令下凡历劫，曾有仙史驾临东海龙宫，告诫众水族不得干涉三太子历劫一事，故而熬光不知爱子情状，十分忧心。加之哪吒打钱塘水族一事流传甚广，熬光早早按捺不住，听说那荷花精带着个小公子回了西湖，变偷偷差人来看文。申公豹知道后，怕惹了天庭气恼，自告奋勇找到熬光道，“他们只说不叫四海的水族干涉敖丙历劫，我不是水族，是个兽类，不受禁制，就由我走一遭。“阴差阳错，正好遇着哪吒外出，促成昔日师徒重聚。

申公豹听敖丙说自己过得甚好，心下稍安，又问他，“哪吒那厮......哪里去了。怎么把你一......一个人丢......丢在这儿。“

敖丙道，“唔，我和哪吒吵架，他生气出去了。”

申公豹说，“定是他蛮......蛮不讲......讲理。”

“也不是。”敖丙小声道，“就是一时吵起来。”遂把自己因为修炼不顺，思念亲人，与哪吒偶发口角的事同申公豹讲了。

申公豹听完，安慰他道，“原......原来是想......想家了。哪吒说......说的不......不错，你今生的父母与你尘......尘缘浅......浅淡。如今仙......仙缘已......已至，尘缘将断......断，无需挂......挂怀。”

敖丙道，“我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我，父亲虽然年迈，但无时不刻在为我的身体劳心劳力，骨肉亲情，怎可说断就断。”

申公豹开解他，“虽是骨......骨肉亲.......亲情，亦有亲疏......疏。亲者如......藕断而丝......丝相连。疏者如裂......帛，难......难复原。红尘爱......恨，流沙聚......聚散。何况，你原本该......该有仙......仙缘。登仙封......封神，自然明......明白自己另......另有羁......羁绊。”

“仙缘?”敖丙想了想自己近年的奇遇，心底燃起一丝希望，问说，“仙长，我真能成仙吗？哪吒要教我修行，可我一打坐调息，心口就好痛好痛。原来我是可以修行的吗？”

“自......自然......”申公豹点点头，“怎......怎么不......不能修行，我给......给你看......看看。”语罢，伸出修长的手指搭在敖丙手腕上。

敖丙扶着手腕，满怀期待地看着申公豹，却见他“唰”地变了脸，面上染一股寒霜，两眼精光爆射，紧紧抓住敖丙的手说，“你快进洞去，等哪吒回来，不可一个人在外，更不要调息打坐，今后，都万万不可调息打坐。”不解释半句，急匆匆腾云走了。

敖丙抬着手，失落地看着申公豹远去的方向，心里困惑又难过。

“仙长......”他喃喃道。“我要是不调息打坐，不就成不了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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