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 邪刃 - 文岛 Wland

邪刃

4.

原力敏感戒律牧

2025/02/28 0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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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游的行程中断了。隼人·富加宫带着一艘从韦德·神山那里求来的医疗运输机，在斯特利乌斯的陪同下尽可能快地赶到了出事的艾古山瀑布潭。
从上面下来的医疗人员救助了被灵能冲击波震晕的学生，也对现场其余受到了惊吓的事件目击者们进行了心理辅导。还有一些负责善后的人清理了水潭中那些死状骇人的生物残骸。
回答了几个例行的简单问题后，裹着毛毯捧着姜茶的飞羽真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找到了因为得知贤人被带走而懊恼得几近崩溃的隼人·富加宫。
两人都表现得相当自责，尤其是飞羽真。他认为隼人大叔的嘱咐非常有道理。自己在大巴上发现贤人身体不适的时候，就该不顾他的坚持，也不该管什么扫不扫兴的，直接就联系他父亲的——那样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贤人也不会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什么“幽灵计划”的人带走。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只有在场没有任何人落得像那些鱼一样的下场。
「这...真的是贤人做的吗？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吗？」飞羽真还是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盯着隼人大叔的眼睛，握紧了手上还有一半姜茶的马克杯。「那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斯特利乌斯说那是什么...“灵能冲击”？灵能又是什么？」
老富加宫叹了口气。飞羽真从他的眼中看得出对方显然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提及。
「贤人他...是天生的灵能力者。」隼人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之中揉搓了几下，又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种能力并非有传递规律可循的遗传，而是源于自个体的特殊变异，普遍认为是人类在星间探索时期遭受宇宙射线照射而埋下的变异因子，在后代某个个体身上忽然表现了出来。」
「他以前动不动就会头疼，那时我和他母亲都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是孩子的身体不好，给他找过许多医生，但都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直到他第一次...展现出那种能力。」
隼人大叔顿住了，思考着是不是该向一个孩子说这些。他瞥了飞羽真一眼，喉头动了动，欲言又止。飞羽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感觉浑身冰冷，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不断吞咽着唾沫，不想听到大叔再继续讲下去了。
不，我必须听下去。飞羽真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眼神坚定地望着贤人的父亲。
「那场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隼人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声音中的鼻音变得厚重了起来。「这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宇宙海盗来过我们的酒庄，他母亲——还有那些伙计——都——都——」
老富加宫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但这些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证实飞羽真的猜想了。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贤人头疼的原因是他感受到了灵能的流动，这种能量刺激到了他的神经。」缓了好一会，隼人大叔才继续说道。「我在认识孩子他妈以前曾经了解过“幽灵计划”，我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为了不让他们发现贤人是灵能力者，为了不让他们把贤人带走，我趁着他昏迷的那段时间把现场伪装成了被宇宙海盗洗劫过的样子，还找老朋友弄来了一个灵能抑制器给他戴上——所幸的是孩子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在这些年里不需要背负杀害了包括自己母亲在内的数十条人命的罪恶感活着。」
说罢他望向了儿子的朋友，从对方的眼中他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厌恶与恐惧，反而充满了对贤人的怜惜。神山议员的儿子此时表现得异常冷静，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孩子。
「所以您才一直把贤人带在身边，时刻观察着他的状态，以防那样的事再次发生？」
富加宫大叔点点头。「虽然酒庄发生的事被糊弄了过去，但我毫不怀疑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贤人的天赋，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征召”他加入的机会。」
「“他们”...是指“幽灵计划”的人吗？我在贤人被带走后，听到老师的嘴里也在嘟囔着这个词——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掳走贤人？」飞羽真继续问道，他想要了解更多。
「那是帝国一个正在进行中的秘密项目，一个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的项目——自发现第一个拥有灵能的人开始，这个项目就被设立了。」贤人的父亲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目的是研究这种能力能够做到些什么，并对它们进行分类以便于进一步的研究，找出最佳利用的方式，落实到具体的应用上。经过长年的实验，他们把实验体们打造成了一件件可怕的“武器”，并实际投放到了军队当中。」
「他们不同的个体有着不同的能力，共同点是神出鬼没且无比致命，就如他们的名字“幽灵”一般。但由于他们的数量稀少，就算在军队之中，也像是个都市传说，没几个人能确信他们的存在，有机会接触这些幽灵特工的更是少数。」
「这听上去只是被强制入伍罢了——事实上就算是埃兰梅塔学院，帝国军每年都会对即将毕业的高年级学生进行征兵宣讲，更是有专供帝国贵族子弟晋升的军校，服役对于他们来说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甚至对于一些在边缘世界的人来说，参军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但...」飞羽真眯了迷眼睛。「如果只是这样，你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至于恐惧。」
「能够成为一名幽灵特工出来已经算是幸运的了——」隼人大叔交叉着双手，用两根拇指抹了把自己的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如果说其他种类的士兵的训练是艰苦的话，那么幽灵的训练绝对可以称得上的折磨——他们被“征召”后首先会作为实验体遭受各种非人的对待，以确认他们的能力和水平，然后才是作为一个特殊兵种的训练。」
「——我无法想象贤人在这个过程中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更不知道他能否活下来——不，我甚至怀疑在这个过程中早早死去对他而言才是仁慈。」说完这些话，隼人·富加宫揪着自己的头发低下了头。
「隼人大叔，你说我是不是就不该邀请贤人陪我上学？」看到贤人的父亲如此痛苦，他不禁思考起了这个问题。而听到他的话，对方抬起头望向他的那么一瞬间，飞羽真觉得这位父亲变得沧桑了许多，再想到贤人接下来可能的遭遇，忽然感到心如刀绞。「那样的话，你们现在应该一起在兰普III上为了新的葡萄酒订单忙得不亦乐乎吧？」
「...我并不这么认为。」贤人的父亲盯着面前的孩子幽幽地说道。「贤人在这几个月里过得非常快乐，那是一种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过的感受——他喜欢和你的家人一起生活，喜欢和你跟你妹妹一起玩故事扮演，喜欢和你呆在一起——我相信这是他这些年来过得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而且我不认为我们能够躲着帝国的灵能探员一辈子，被强制征召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就算一直那样战战兢兢地过活，表面平静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贤人虽然不知情，但他很敏锐，他能感觉到之前的生活里存在的迷雾——而现在，虽说短暂，但他至少还留下了一段可以视为珍宝的美好时光。」
「没想到自己在人群中隐没这么多，反而是儿子因为别的原因先被帝国抓走了。」隼人忽然自嘲地笑了。「——你一定有感觉到奇怪吧，我一个兰普III上的酒庄老板怎么会知道这些？」
飞羽真愣了愣，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他之前一直在关注着信息的本身，有些忽略这个问题了。如果隼人大叔没有自己提出来的话，他说不定要事后才会想起来。
「我说我是个逃兵你相信吗？」他凑到了飞羽真的耳边轻声说道。
「...诶？」飞羽真确实有想过富加宫大叔曾经服过役，却没想过他是以这种方式“退役”的。
隼人身体向后倾倒又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仰头朝天干笑了几声。同时两只手交错成碗形放在大腿上，两根拇指不停地相互打转。
「我曾经给许多不同项目的科学家们做过护卫，把他们送到各自分配到的研究基地去，其中就有“幽灵计划”相关的人员。某次在被派往某个发生了实验事故的研究基地进行支援的任务中，我被恐惧所侵染——无论是基地本身的内容还是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都让我的内心被恐惧填满，抛下了正在和逃逸的实验体血拼的队友，在研究基地被炸上天之前逃离了那里。」
「由于害怕上头对我逃跑这个行为本身，以及把事故的责任强加在我头上过分的惩罚，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在边缘世界的多个行星之间辗转。直到遇到贤人的母亲，我才带着“藏。木于林，藏人于群”的想法回到了核心世界——事实也证明在贤人展现出他的灵能天赋之前，我们过了十多年的安稳日子，让我几乎都忘掉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
「而我会答应让贤人去上学，除了他自己的意愿外，最重要的是你们管家的提议。」说着他瞥了一眼远处仍在为事件善后处理打点的身体高度机械化的怪人。仿佛是为了避免让斯特利乌斯听见一般，隼人把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认出了我逃兵的身份，也看出了贤人耳后装置的门道。然后他以利用神山家族的势力抹除我的一切不良记录，以及为我们提供庇护、尽量隐瞒贤人是个灵能者的事实为条件，跟我做了一笔交易。」
「这——贤人才不是什么商品！」飞羽真很是气愤，簌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在看到隼人大叔给他打的眼色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引起过分的注意，装作若无其事地又坐了下来。「不管怎么说，贤人被带走了那就是我们失约了。」
飞羽真眯起了眼。「有办法能再见到贤人吗？」
「...排除入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基地直接把人抢出来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剩下的不是他没有撑过第一阶段，尸体被当做垃圾一样送还，就是作为其合作对象、又或是作为其任务对象，遇到成为幽灵之后的他——他们和其他兵种不同，没有假期也不允许和家人朋友见面，甚至那个时候他是否还保留自己原本的意识都是个问题。」
「前面一种和后面一种我都不喜欢，至于中间那种——合作对象，通常会是什么？」
「自然是军队。」隼人大叔淡漠地回答道。「可以是接到的任务较为特殊需要幽灵的支援，也可以是作为将领要求给自己率领的部队配备幽灵。」
「也许这听上去很是自不量力。」飞羽真从椅子上轻轻地跳了起来，神情放松地踮着脚晃动着双臂。「我想要把贤人解救出来。」
盯着那孩子凝视着自己的炽热目光，隼人·富加宫感觉自己仿佛要透不过气来了。

※※※

飞羽真渡过了一个沉默的周末。他花了好些时间搜集了许多关于灵能和灵能力者的电子书籍，又花了一些时间认真地研读了它们。关于这种神秘能量的书籍数量并不少，但提到的内容都大同小异，有用的信息并没有多少。
简单来说灵能是一种普遍存在于宇宙之中的神秘能量，只是过去人们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但是在宇宙大探索时代，人类受到了宇宙射线的照射，一些个体的大脑发生了变异，使得他们能够感知并操控这种能量，这些人便是灵能力者。
但也有人认为灵能者的出现和宇宙射线没有关系，因为早在古老的地球时代，人类中就出现过一些灵能力者，那个时候他们被称为“萨满”或是“巫师”。只是随着工业时代的到来，对科技的狂热让人们变得不再相信这些东西，认为那些不过是古人的无知和迷信编纂出来的骗人故事。
经过多年来的观察、实验和研究，科学家们认为灵能者所表现出来的灵能强弱与他们的精神力有关，情绪的波动也会影响他们对灵能的控制。而不同的灵能者所展现出的具体能力会有所不同，是因为他们运用灵能的方式不同所导致的。理论上一个灵能者只要灵能等级足够，并且弄明白了某种能力是通过什么样的操作达成的，他就可以掌握这种能力。然而很多时候使用者是“凭感觉”操作的，很难向别人传达自己具体是怎么做到的。
周末结束后飞羽真独自回到了学校。刚进校门他就听见有无数人在议论上周秋游发生的事故，每一个在谈论这事的人焦点毫无疑问都在贤人身上。而其中库尔特的声音尤其响亮。
他坐在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模样，高谈阔论着他先前那套“贤人·富加宫是秘密实验制造的改造人”的说辞。不同的是之前大多数人不过是把他的话当做乐子，可在发生了那种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后，库尔特只要对自己的用词稍加修饰，便会让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对他的先见之明发出赞叹。
看到飞羽真进了教室，他幸灾乐祸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还满嘴戏谑地说他们神山家族这次可谓损失惨重，不说飞羽真父亲的支持率会因此下降多少个点，他自己先前通过这么个存在作弊、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好成绩怕不是也要原形毕露了。
飞羽真无视了库尔特的嘲弄，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旁边空荡荡的属于贤人的位置不由得感到一阵痛心，蹙起了眉头。然而他的表情却被正在取笑他的人解读为诡计被识破的窘迫，笑得更加愉悦了。
不过飞羽真还是从周围的嘈杂中听到了一些令他感兴趣的消息：有人刚刚看见几名穿着最新款的动力装甲的人跟着校长往礼堂的方向去了——每个班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对帝国的军用装备痴迷的人，他们总能一眼看出别人觉得没有什么区别的装备，且对能够亲眼看到它们感到兴奋无比。
虽然有人开玩笑说是不是校长那个地中海老头私吞太多公款落网了，但算算时间，也到了高年级学生决定毕业后志向的时候了，自然也是帝国军向犹豫着自己未来的学生们进行征兵宣讲的好时机。
按照以往的惯例，宣讲大概会在上午的第三到第四节课的时候进行。在那之后便是午休的时间，学生们有很多时间可以向前来的帝国陆战队员了解各种事项，以帮助自己作出正确的决定。
虽说这是一个面向预备在今年毕业高年级学生的集会，虽说怀揣的目的不同，但飞羽真和几个想要更近距离观看、甚至上手摸上一把动力装甲的军迷同学还是一起翘掉了上午最后的两堂课，偷偷地溜到了礼堂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演讲刚刚开始。站在演讲台上的是一个穿着帝国最新款KRS-2020动力装甲的陆战队员。他装甲上的防护面罩是掀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是个约摸四十岁上下、胡子和头发斑白的男子。演讲伴随着扬声器中播放着的激励人心的音乐开始了。
站在台上的人自我介绍叫做大地·上条，隶属于帝国第111舰队下的第13军地面突击师。他坚毅的面容看上去身经百战，但作为一个少校而言年纪似乎有些偏大。
至于宣讲的内容...说实话，并没有多大意思，但也足够让满腔热情的年轻男女热血沸腾。不得不说少校慷慨激昂的演说配合着背后巨大荧幕上播放的宣传影片，会让人把陆战队误会成一个俊男靓女聚集在一起、每天沉浸在充实阳光的美好时光、像什么高级健身房一样的地方，仿佛只要加入就能变得像影片里的人一样，拥有光明的未来。
上条少校和他身后的两名陆战队员一同敬了个军礼，雷鸣般的掌声在礼堂中响起，他们在掌声中从舞台上退了下来。随后是校长的发言，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让学生们解散，自行到周围好几张堆满了小册子的桌子那，向背后站着的年轻高大又英俊的陆战队员们了解更详细的资讯。
上条在演讲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躲在场地装饰后的低年级学生。尽管他身穿厚重的动力装甲，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孩子们的面前。被发现后几个凑热闹的同学一哄而散，只有飞羽真留在原地，与在动力装甲中显得比一般成年人还要高大许多的上条少校对上了视线。
「芬利校长交给我的准毕业生资料里既没有跳级的小鬼，也没有长不大的侏儒——所以你是怎么回事？」从他的目光中，上条感觉到这个孩子可不是那种跟同学溜进来凑热闹、被发现后没来得及跑掉被抓包的倒霉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跑，或者说，这孩子就是冲着他来的。
「我的朋友被迫服役了，我可以去找他吗？」
飞羽真瘪着嘴，夹着嗓子装作一个因为朋友的离开而手足无措的天真小孩该有的样子。但他要是之前周围的同学四散而去的时候稍微表现出那么点慌张，而不是直勾勾地盯着上条的话，后者可能也就相信了。再加上来的时候在路上听说的事，上条很清楚面前这小鬼的话中意有所指。
「孩子，如果你只是想见见你的朋友，在的假期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在非特殊时期，我们的假期其实还蛮多的。」
这小鬼所谓的“朋友”大概指的就是那名被“幽灵计划”带走的孩子，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问这样的问题。在搞清楚他的意图之前，上条决定先跟他说些不会出错的话。
「我不只是想见见他，我还想和他在一个队伍里当战友。」飞羽真继续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
「原则上具体会到哪里服役看的是上头的分配，不过可以去试着申请对应的部门。但不管是哪个部门，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招收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鬼的——你要真有入伍的想法，以你现在的年纪，倒是可以申请转到帝国少年军官学校就读。到了十六岁毕业的时候，就可以直接以下级军官的身份在军中任职。单论进程的话，比其他路径都要快得多。」
「而且以你的资质...」少校打量起了面前的孩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的晋升之路只会更快。」
飞羽真一手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作为一个孩子，想要在帝国那种不能为外人道也的地方找到贤人并把他解救出来，这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他不能指望任何人，就算是他自己的家族也不行——并不是觉得他们没有这种能力，只是他单纯地不想让他们也牵扯进来——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道路。
他并不想和家人们商讨这件事。他认为他的父母肯定会反对，他的父亲甚至可能会为此大发雷霆，至于露娜...那大概是唯一可以动摇他决心的存在。说实在的，他不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滋生更多的事端，很想先斩后奏。但碍于申请流程需要各方面的同意，他不得不把这件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他不像他父亲那样痛恨着帝国目前的腐败，但生活在其中的他还是感受到了从其内部发散出来的令人生厌的腐朽气息。就学校本身拥有的资源而言，埃兰梅塔学院确实是上乘，但供一个孩子在那里头念书的花费是一笔不容小觑的金额。除了必要的学费外，学校还经常以这样那样的名头请求家长们的资助。
而到少年军官学校去，且不谈他最终的目的，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是让帝国付钱给他学习想要学习的知识。虽说如果中途退学又或是毕业后不当军人，学生就要自己支付这笔费用，但这对于飞羽真来说并不是需要担忧的事。

※※※

轿车开到了神山宅邸的庭院中，飞羽真下来后深吸了一口充满了混合花香的空气，将手伸进了外套的口袋里，抓住了那份陆战队宣讲会那天就已经填好了的转学申请书，抬头望向站在门廊前迎接他回家的母亲，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深感愧疚。
经过一周的深思熟虑，他已经决定好了自己未来的道路，但在面对母亲温柔和煦的笑容时，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飞羽真，怎么了吗？」他的母亲察觉到了他视线中的异样，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的那张带有帝国纹章的文件，脸上温柔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那是什么？」
「转学申请书，母亲。」他如实回答道。「我决定要转学，到帝国少年军官学校去——我想要快点长大，我想要成为军人，我想要把贤人解救出来。」
「不！你不想！」雪华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惊恐地喊道。「快告诉妈妈你只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妈妈。」飞羽真说着把申请书郑重地塞到了自己母亲的手里。「这是我的责任，贤人是在我面前被带走的，而我原本有能力不让它发生的——你和父亲都一直教导着我要做一个责任、有担当的人，而这是我的过错，我需要为此负责。」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当时刚好在他旁边而已！」他的母亲哭喊道。「那只是个意外！你没有任何责任！你父亲已经因为这个被诺伦克推到了风口浪尖，我不希望你再掺和进去！」
飞羽真摇了摇头，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如此着急着让自己和贤人撇清关系，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冰冷的愤怒。他还以为母亲就算反对也至少能够理解自己，她现在这个样子，和他们平时看不起的那些嘴上说着漂亮话、而实际需要做什么的时候却只会躲在别人背后坐享其成的腐朽贵族有什么区别？
「你这自私的孩子！」感受到儿子尖锐的目光，雪华颤抖着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现在觉得自己当时简直错的离谱！竟然会觉得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给你当玩伴是一个好主意！你觉得自己对贤人·富加宫、一个只认识了几个月的人抱有责任，难道你对我、对你的父亲、对露娜——这些你真正的家人，就没有责任了吗？！」
「也许你们觉得贤人不过是个不足为道的外人而已，但他对于我来说远比你们想象的重要。」飞羽真捂着自己泛红刺痛的脸颊，蹙起了眉头。他的母亲说得没错，但这打消不了他的念头。「所以我已经作出了决定。」
「我不同意，你父亲更不会同意——你只是个孩子，只要我们不同意，你的申请书只是一张废纸，你的决定改变不了什么！」
「我会让它改变的。」飞羽真坚定地迎着他母亲的视线，充满了决心地瞪视着她，让后者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袭击一般。「你们的反对只是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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