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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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临也坐在他与静雄打斗过的咖啡厅的地上，把自己握成拳的僵硬手指一根一根松开。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可是真正揍在静雄那注射了肌肉松弛剂的肌肉上，效果却是流于表面，就像只有音量很大的爆炸声冲击了电影院的内墙。他打得筋疲力竭又收效甚微，却还是要打，不打不行，否则他被静雄变成了Omega这件事就会随着理智见缝插针地刺入他的内心。他不能接受静雄对自己性命以外的东西造成威胁，至于那东西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也不想说。
从七歪八倒的桌椅之间起身，傍晚的凉风徐徐地冷却了临也衣物覆盖范围之外的皮肤，他发现自己的烧彻底退了。
打了个哆嗦，临也站在风口接起一个电话。
找他的人是他几个月前在暗网上接触的一个泰国人贩子，名叫班锺。虽然是泰国的人贩子，老板却是日本人，并且偶尔要带着几个手下回日本探亲。探完了亲，顺便再从他那个在明日机组当干部的弟弟那里“收点货”——数量不多，主要是Beta，其次是Alpha，运气好时能捎上一两个不听话的Omega。
班锺老板的思路很简单：反正都要被弟弟处理掉，沉到东京湾多浪费，不如顺手带走，卖了。
次日中午，临也坐在了池袋一家沿街的泰国餐厅里，与一个皮肤棕亮的Beta见了面。
将带有椰香的咖喱浇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面相爽朗的泡面头人贩子一边搅动餐盘一边叹气：“我们老板的弟弟已经半年没让我们‘帮忙’了。”
“这不是好事吗，看来明日机组的人最近都很守规矩。”
临也看一眼对面鼓起的腮帮子，对自己隐秘的新身份产生了一种放松麻木的错觉，自己也舀起一勺冬阴功汤，就着周围混合了罗勒叶或香茅气味的各式信息素下咽了。
班锺从没透露过他老板的弟弟具体在何处“高就”，至多就是到“在道上混”这种程度。他嘴上咀嚼不停，含含糊糊地反问：“怎么会是好事？这说明我们的生意被老板的弟弟让给别人了，虽然只是一点小生意，也是生意。”
“隆崎先生可以直接和隆川先生开诚布公地谈谈嘛，兄弟之间有话为什么不直说呢？”
这句话显得临也天真又头脑简单，似乎缺少了一点情报贩子的素养。然而隆崎和隆川分别是班锺老板和老板弟弟的名字，班锺没有告诉过临也，临也却自来熟一样叫了出来，像他提起明日机组时那样。
仿佛无动于衷地，班锺吞下了一块烤猪颈肉：“老板有老板的考虑，老板想知道是谁抢了我们的生意，我就去调查；我调查不到，就来委托折原先生了。”
临也表现得很有耐心，甚至有点钻牛角尖：“为什么就笃定了是有人抢你们的生意？说不定隆崎先生突然良心发现，换回了老办法呢？”
班锺仿佛很仔细地思考过了，他摇头道：“老板以前请他到我们一个客户在印尼附近的海岛参观过，那个时候都没反悔，现在就更没道理反悔了。”
临也自己是没有亲眼目睹过那些所谓“货物”的下场，但就他掌握的情报来看，是各有各的生不如死。不过距离毕竟会削弱实感，现在是摆在眼前的兄弟阋墙更让他起劲。况且那不是普通的兄弟阋墙，那是明日机组干部和人贩子集团老大的兄弟阋墙，他们最后是外御其侮还是自相残杀都是很有趣的。
所以临也不再多问，接下了委托，谈话算是告一段落。他说得有些口渴，正垂着眼喝手边的芒果汁，班锺看着他，缓缓靠向椅背，忽然笑了一下：“折原先生闻起来，很像打了抑制剂的Omega。”
临也嘴里还含着吸管，听到这话，他缓缓松开吸管，好奇似地抬起眼来。他脑袋嗡嗡地听见自己开了个玩笑：“班锺先生不会想把我也卖到泰国吧，上面的大人物逼得太急了？”
“我不急，老板给我的时间够用，折原先生也不用急。”班锺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蹭了蹭自己的胡渣，“但这个气味确实很像。”
“很像？具体是多像呢？“临也轻轻颦眉，像是在听某件耸人听闻的逸事，”这就麻烦了，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的气味，我自己也闻不出来。班锺先生是专业人士，详细讲讲？”
“我们运货基本都是走海路，所以得给其中的Omega打抑制剂，免得他们路上发情。”班锺和和气气地解释，“只是像而已，折原先生不用多虑，就当做是我的职业病犯了。”
临也不能不多虑，不多虑就是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就是心虚。
他钦佩地点点头：“我认识一些Omega，他们打了抑制剂之后，我是闻不出来的。班锺先生，你的嗅觉这么灵敏，简直不像个Beta了。”
“全靠经验，全靠经验。其实一般的Alpha和Omega也闻不出来，否则抑制剂不就没用了嘛，”班锺的日语带着股野路子味道，他单纯地一咧嘴，几乎沾了点未开化的兽性，”我和折原先生是一样的Beta。”
“经验确实很重要。”临也皮笑肉不笑地，随即表示自己这边也有发现，“班锺先生的日语说得这么好，想必也很有经验。可为什么昨天在电话里却要用英语呢？”
“我的日语，还不够好。”班锺自谦道，同时配合着自谦把日语讲得稀碎，“而且昨天，我在电车上，旁边有个Alpha，很可怕。”
临也好奇是什么程度的Alpha才会让那种见多识广的人贩子觉得可怕，却见班锺的视线朝向了自己身后。一道人影从他的余光里冲出来，扒住班锺的椅背半蹲着躲住了，惊慌地向班锺求助：“店店店长救我！”
班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店长一年也就来店里几次，平时都是代理店长在负责。他刚要问清情况，却见另一名店员要拦不拦地挡着什么人，边朝自己这边后退边战战兢兢地劝阻：“不好意思客人，我们今天不对外开业……”
那人不予理睬，一眼看到了班锺椅背后躲着的人。他拖过旁边一张餐桌的桌腿，嘴里嘀嘀咕咕：“就说你家怎么老是没人，原来一直躲在打工的店里。”
他随即单手把餐桌扬了起来，大吼：“有工作就给我把工资拿出来还钱啊！”
班锺认出了那是在电车上帮自己捡手机的Alpha，不仅因为他的信息素很有辨识度，还因为他穿着和那天一样的酒保服。班锺同时还发现：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餐桌的桌布长长地从桌沿垂下，班锺踢了踢桌底，不出意外踢了个空。
他笑容憨厚地起身面对了静雄，弄清缘由后爽快地用那名店员下个月的薪水替他还了债，又拿昨天在电车上遇到静雄的事攀起了关系，反而搞得静雄不好继续发火，姑且把餐桌放回了地面。静雄看上去是冷静下来了，也正因为冷静了，他眉头微颦，忽然嗅了嗅空气。
“你也闻到了？”班锺察言观色，问话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低了八度。
桌上的两副餐具明显都用过，静雄的视线落在桌上又抬起来，没等回答，班锺端起剩了一半的咖喱炒蟹就要凑到静雄面前：“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菜，吃起来比闻起来更香！请尝一尝！”
静雄本已开始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了，眼看自己的酒保服要被蹭上难清除的咖喱，他避之不及地摆手婉拒，再回神时却已经闻不到那股转瞬即逝的气味，也就一头雾水地走了。班锺端着盘子朝他离开的方向观望了一阵，回头叫到：“折原临也先生，请出来吧！”
临也不紧不慢地从墙角后渡步出来，脸上带着一种不稳定的苍白。他躲在离班锺和静雄不远的地方，这家店构造七拐八弯，小到藏身大到枪战都挺合适。他看着班锺，笑着眯了眯眼睛：“班锺先生，可以把盘子放下来了，那家伙不领情呢。”
班锺把盘子放回桌上附和：“可惜了。”
临也有点后怕，静雄刚才闻得那么认真，就好像他这一秒呼出的二氧化碳下一秒就会被静雄吸进肺里，连同那所谓的“打了抑制剂的Omega”气味。他心里发着狠，嘴上却感叹道：“班锺先生的运气真是说差也差，说好也好。”
班锺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你昨天在电车上遇到的‘可怕的Alpha’，今天就到你店里找麻烦了，这还不倒霉？可如果换个角度看，你的运气又是很好的——那个怪物一直把我当眼中钉，要是让他看到了我，他能把你的店拆了。”
临也这样便算是承认了自己认识静雄，不仅认识，关系还很紧张。毕竟就算他回避这个话题，班锺也已经在不止一个方面上对他起了怀疑。
班锺把临也话里的信息领会一番，不显山不显水地保持憨笑：“怪不得折原先生要躲起来。”
临也不置可否地勾一勾嘴角，经过班锺旁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班锺侧过身看着他走出几步，忽然停下来，想起什么似地扭过了头：“其实吧，我昨天把他揍了一顿。"
临也的话没头没尾，说得轻快又讳莫如深，好像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班锺可以相信，当他在吹牛也行。然后他继续闲庭漫步地走远了，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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