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徒有虚名的Beta

rustylock

2024/11/19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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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也从池袋一路逃窜回新宿，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恍惚地捧着波江为他冲的咖啡时，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刚过晚上十一点。
“你不是去找乐子了吗？怎么像见了鬼一样。”
波江在临也桌上放下咖啡的同时问他，没等他回答便又站到书架前继续整理起资料来。
“运气不好，鬼也出来找乐子了。”临也意味不明地笑笑，先是一耸肩，紧接着打了个激灵。
他不认为静雄有那种出于恐吓目的而特意在自己眼前晃悠的闲心，他们只不过是凑巧遇到了，仅此而已。他又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在见到静雄的那刻没有显露出任何怯态，或者说，当时他只想着Psyche被对方看到了，他可能得换一换策略。但刚才他自己对波江说出的话又有些可怕。
“鬼和人找的乐子难道一样吗？”波江抽出的文件夹里掉下一张某社长夫人与某议员先生的合照，合照本身没什么特别，如果不是双方的手分别伸进了对方的西装裤链和裙摆的话。波江像捡起一张白纸似地把照片捡起来放了回去。
临也从咖啡杯上方暼向波江，反问：“你知不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波江皱了皱眉，嫌弃似地一笑：“你自己说的，‘找乐子’，我反正不想知道是哪种乐子。”
临也没说话，主要是他并没有找成什么乐子。
对于静雄看到自己和一个Omega从爱情旅馆出来这件事，临也起先没有太多想法，然而他在回来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味，就好像自己刚才的行为无意间给出了某种暗示——类似于剃了毛的羊长出了新毛，摘了果的树结出了新果；又或者像路人在小偷眼皮底下露出了钱包，银行当着劫匪的面敞开了大门。
黑咖啡凉透后风味不佳，苦中泛酸，配合临也拖泥带水的饮用速度以及一些曲折的想象，基本算是令人作呕。他想让波江替自己把咖啡倒了，最好再来杯热的，而波江告诉他：“你自己倒。”
临也叹气道：“波江啊，如果你连为雇主多泡一杯咖啡都做不到的话，要怎么制止身为Alpha的弟弟和身为Omega的张间美香结合呢？”
“她是Omega又怎么了？诚二才不会标记那种狐狸精，跟我给你泡几杯咖啡没有关系。”
波江面无表情地搬起一叠资料走向她自己的办公桌，看起来并不介意给临也再来杯下了毒的咖啡。资料随着她松手的动作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同时响起的还有门口传来的电铃声。她走过去朝公寓大门的监控影像看了一眼：“你派去出差的那两个小鬼回来了。”
临也的注意力得到转移，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抓起桌上的咖啡杯一饮而尽，在冰凉苦涩的咖啡余味中展露出一副蹙着眉头的笑容。波江这头正苦恋不已，正臣和沙树倒是称得上甜甜蜜蜜，两边却都能为他所用，他不禁又要赞美人类爱情带来的便利了。
纪田正臣与三岛沙树乘着电梯来到临也家所在的楼层时，临也亲自开门迎接了这一对风尘仆仆的少年少女——他们刚从关东北部的一个小山村辗转回到池袋。他一左一右搭上两个人的肩头，擒着两只小鸡仔似地把他们半拥半攘地带到客厅，就某失踪的演艺事务所社长与某原隶属于该事务所的当红偶像的相关信息听取了他们的汇报。正臣与沙树十分能干，把这几天获得的情报不遗不漏地以照片、文件或语言的形式带了回来，赢得了临也发放的一叠钞票。这样即使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调查究竟有什么意义，也没有太大关系了。
波江结束记录与整理，接下来还要前往临也的另一所公寓处理事务，于是先行一步，留下欲言又止的正臣以及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他的沙树。沙树凑到正臣耳边悄声说：“你还有话想和临也先生说吧？没关系的，说吧，不用害怕。”
正臣握了握她的手，也悄声回答：“没有的事，我没什么要说的，我们走吧。”
“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嘛。”临也含笑看着他们，好像一位亲切又八卦的大哥。
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正臣觉得自己多说一个字都会被临也抓住话柄，于是打算直接起身离开。可是沙树先一步站了起来，并且轻柔地按着他坐了回去，神色中出现了些许无奈和歉意：“从这里回家还要花不少时间，我想再补一针。能稍微等等我吗？”
如果正臣和沙树现在就走，理论上是能赶在上一支抑制剂失去效用前到家的。而沙树在临也家多注射一次抑制剂当然也有道理，为了保险起见，或者出于别的什么考率。正臣坐立不安，但是没有异议。
临也的姿态出现了短暂的僵硬，然而他接着就恢复常态道：“去客房吧，医药箱放在老地方。”
沙树虽然带着注射所需要的用品，但她还是点点头，拿起随身的小包去了客房。正臣无措地看着她离开，回过头有所保留地瞪了眼临也，又移开视线嘀咕道：“老地方？”
他的声音太小了，音量与刚才和沙树耳语时比不相上下，临也只好当他在自言自语。可正臣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临也问他：“你看上去心情不好，是因为沙树对我家太熟悉了吗？放心，我没有对沙树下手过，只是时不时顺手为这类的女孩子提供一点帮助罢了。”
正臣至少在这方面是相信临也的，也不能不相信临也，那时的沙树几乎还是个小孩子，就像他自己一样。他同时也清楚这些“帮助”的本质，并且由此想起了沙树需要强行抑制这次发情期的根本原因，怒气又涨了几分：“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沙树发情期的时间吗？我的确知道，而且也是考虑了的：沙树本应该在前两天开始发情，而我给了你们一个星期，如果你们的效率再高一点，就没必要打什么抑制剂了，完全来得及回到你们的爱巢里黏黏糊糊地度过发情期啊。”
临也坦然地说着这些刺激正臣的话，虽然还不到污言秽语的程度，也足够使正臣的气血与信息素一齐翻涌——然而只翻涌了片刻。他已经习惯了将针对临也的怒火调转方向。他想，答应出差的是自己，寻求临也帮助的是自己，当初没去救沙树的是自己。他垂下了头，听到临也又说：
“打抑制剂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不过你也最好注意一点，放出像刚才这么多的Alpha信息素，沙树的抑制剂都要白打了。”
临也恐吓一样地扬了下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近来抑制剂的效果有所下降，要么他得换种抑制剂，要么他得换个治疗方法。
“我已经收住了，”正臣生硬地辩解道，条件反射地往沙发里缩了一下，同时因为临也夸大的言辞而抬起眼。临也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摆出一副为沙树操心的模样，脸色不好，可又不像操心引起的不好。不过正臣没那么多余力去分析临也的脸色，他疲惫而怨恨地苦笑道：
“临也先生总是耍这种伎俩，用女人控制男人，用Omega控制Alpha。”
“我没那么死板，不说性别，用人类控制怪物也可以呀，或者反过来——不不，反过来就算了。”
后半句由临也自言自语出来，他想起怪物与怪物不可一概而论，个别怪物根本不配控制人类，就算是被他利用也不行。
正臣自从在临也手里栽过跟头就开始了一种含蓄的幻想，就是找到临也的破绽，然后给与哪怕微乎其微的一点反击。这种反击的心长期被他的自责和自弃所覆盖，鲜有冒头，并且始终会在他偶尔付诸言语或行动时被临也抓住把柄，回旋镖一般刺中自己。长此以往他就淡忘了这个心思，只偶尔在聊天室过过嘴瘾。但是今天，此刻，临也说这句话时的神情，使他灵感迸发，脱口而出：
“那你自己呢？”
“我怎么了？”
“为什么不去利用你自己？不是以他人为媒介，而是由你自己来，利用自己直接地去控制某个目标。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临也愣了一下，继而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当情夫或者小白脸吗？那还是正臣你更合适。”
正臣从一瞬间的得意忘形里回过神来，觉得话说到这里似乎出现了歧义。他回顾了一下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发现其实临也的理解才是正常思路，不正常的是他自己，因为临也是临也，并且是一名男性和一位Beta。自己怎么会那样问？太奇怪了。
另一方面，正臣自己虽然不时宣称将来要当小白脸过活，可是由临也说出来就有点奇怪。两方面加起来就是怪上加怪，导致他难得地接不上话，还好沙树已经打完了抑制剂，他便迫不及待和沙树一起离开了临也家。当他们跨出公寓楼的大门，正臣才注意到，原来天已经亮了。
刚注射过抑制剂的沙树散发出的信息素比平常更淡，这让正臣感到了一点若有所失。他感到沙树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沙树说：“正臣，不要讨厌自己。”
“我没有讨厌自己啊？”
“那就不要露出讨厌自己的表情。你看临也先生，他就从来不讨厌自己。”
正臣心想，自己的脸皮虽然够厚，但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
沙树接着又说：“不过临也先生最近好像变了。”
“什么变了？”
“气质？气味？气场？我也说不清楚，”沙树沉吟片刻，反问，“你刚才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正臣想要这么回答，可他接着回想起自己提出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会不会就是临也的某种变化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正臣当时没有留意，但临也谈话中的一种反应闪过了他的脑海，那似乎是种强烈而复杂的厌恶，他忽然想起了临也最广为人知的目标或者说对手——他默认临也在那时同样想到了那个人，并且想到了那虽然不实际，但极可能随着言语同样在临也脑子里出现了一刹那的场面。
于是正臣笑了，隐约产生了一点报复的快意，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临也具体哪里发生了变化。他对着从高楼缝隙里升起的朝阳浅出了一口恶气：“我没有沙树你那么敏锐啊，不过他要是真的变了，那我就希望他变成笨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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