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赛迪】恋人相遇即是旅程终结

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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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验机没有正式取名，舱室狭小，副驾驶座位几乎保留了原始的手动系统，赛罗摸到熟悉的把杆，忽然就明白了前段时间训练的含义。

“一会儿我们兵分两路，我会降落到机械岛上，去调试机器，你负责留守在飞机上，如果有什么变故……试验机是他们最后的逃生舱。”大古言简意赅，现在胜利队的诸位都生死未卜、音讯全无，就连一向脾气好的大古此时也板起了脸。

试验机驶离大气层，它小巧的机身破开云层，在身后涂抹下一道长线。离开了地球，这里是赛罗真正熟悉的领域——宇宙，它和赛罗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看到的别无二致，广袤无垠的墨黑，只有星星的微光在远处闪耀着。如果换一个时机，换一个方式，这样看起来会挺浪漫的，二人共同前往宇宙的旅途，蔚蓝的行星孕育出的科技结晶，宛如一叶扁舟在银河系畅游。

但这个时候的赛罗只能懊恼地想到，如果他早一点意识到不对劲，早一点发现麦格斯动力系统与机器人之间的关系，或者当时亚特迪斯号上有他或者大古其中一个人在，局面都不会这么被动，但好消息是不知道是由于人为的还是被迫的，麦格斯动力系统处于关闭状态，丢失能量源的机械岛原地漂浮，没有任何攻击或者防守的动静。无论从胜利队成员的存活可能还是他们行动的成功率来看，都有极大的希望。

大古打开了手提箱里的仪器，手动调校遥控炸弹，他穿着被改造成适合在太空中使用的队服，呼出的热气在头罩的特制玻璃罩上留下水印，又很快被循环系统带走。

巨大的机械岛像一颗悬浮的小行星，它的表面被沙土覆盖，经过常年累月的侵蚀，在坚不可摧的机械硬壳上凿出了一个个小孔，大古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脆弱的部分，然后——boom，炸开它。

虽然真空里听不到声音，但是爆炸卷起的气浪和震动沿着宇航服传递。赛罗睁大了眼，一动不动注视着一身白色宇航服的大古靠近刚炸出的洞口，然后从狭小的洞口扔下的物理接线。接线的另一端接触到金属的机身，寂静许久的头盔通讯突然发出嗞嗞的电流响声：他成功了。

丽娜有些虚弱但振奋的声音从通讯器另一端传来。大古和赛罗以及地面基地都松了口气。

虽然并不清楚原理，但是似乎麦克斯动力系统相互抵消就能让机械岛释放“人质”。赛罗轻咬唇瓣，心头隐隐约约有股不好的预感，他拨开私聊频道：“回飞机上来，大古，我感觉到机械岛的轻微震动——可能不止让机械岛停转这么简单。”

大古应声，但他仍然在原地耐心等了一会儿，直到机械岛的大门敞开，失踪已久的亚特迪斯号宛如鲸鱼从漆黑的深海缓慢上浮，它漂亮的金黄色漆面磨损了许多，但谢天谢地，飞机的整体构造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我来了。”大古合上机器，迈出步伐，但就像赛罗预感的那样，机械岛突然地动山摇，从掩盖的沙土下冒出了全新的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巨大机器，它看上去更高大、坚硬、强壮，失去了规律性的橙色灯光，两种互相冲突的力量构成了它扭曲的身体。

它的目标仍然是亚特迪斯号——

“阴魂不散的家伙。”赛罗亮出手腕上的手镯，蓝光大盛，他可不管什么行星文明观测者守则，现在的他身处于宇宙中，于情于理都和地球上的文明扯不上关系。只要是威胁到他朋友的人，他唯一遵守的守则就是亲自解决它。但在他出手的前一秒，大古制止了他的动作。

“试验机不能丢在这里，你驾驶它和亚特迪斯号汇合，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既然要像人类一样生活，就得先学会像人类一样战斗，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赛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大古就化作一道光，再次阻挡在机器人面前。

纳米机械的硬度远超想象，如果说迪迦和之前的机器人堪堪打成平手的话，那对上现在这一个加强升级版，十足落了下风。所以他的目的不是击败对方，而是拖到亚特迪斯号成功从机械岛内撤离。等金黄色的大鸟重新翱翔于天际，迪迦不与机器人纠缠，但即使是空中形态，也被一炮轰伤背部，从半空中坠落。

赛罗没有丝毫犹豫，摁下麦克斯动力系统的开关，突如其来的动力让赛罗感到一阵眩晕，但他很快适应了节奏，小小的试验机从一开始的不规律抖动到像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地面基地被他大胆的行动吓了一跳，赛罗无视了通讯里冒出的刺耳警告，他需要做些什么，而不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已经可以想见通讯器的那头野瑞紧张的脸和队长黑成煤炭一样的表情，内心道声抱歉。

他眯起眼朝窗外的机器人竖起手指：“你的目标在这里，大家伙。”

点亮的麦克斯动力系统在机器人的视野里扎眼得像手电筒在眼前乱晃。它对击败迪迦迅速丧失兴趣，被试验机吸引，橙色的灯光和炮口一起对准了在太空中画出复杂线条的试验机。这给了迪迦一个机会，他击穿机器人脚下的脆弱地面，下沉的流沙紧紧缠绕住机器人，它的硬度、重量，此刻成为了流沙最喜爱的美食。

但仅仅困住还远远不够，机器人不会窒息，也不会饿死，他的受困只是暂时的。

“把麦克斯动力系统串联到武器模块上？”

赛罗稍微降下速度，巡航观察时从头盔里听到指挥室传来的讨论声音，地外通讯信号不稳定，不时传来滋滋杂音，总结一下他们讨论的内容，就是赛罗出格的行为和迪迦配合意外为他们争取到了一次攻击的机会。他啧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远在地球指挥室内的吉刚似乎正期待着这一句，即使他的语气表现出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即使是希卡利这样的科研狂魔，也不会因为更多的力量能够用在武器上而高兴。

“科学技术的价值取决于使用者的意图。”

崛井的声音冷静而振聋发聩。赛罗又一次刷新了对人类的认知，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勾起的唇角，正是这份思考的可能性，赋予了人类这一年轻的种族无限的魅力。果然只有留在人类当中，像人类一样生活，才能见识到人类的思想轨迹。这就是大古想要告诉他的吗？

“麦格斯炮，发射。”

足以驱动巨型机械岛的能量转化到武器上，从机器人的内部开始引爆，迪迦抓住机会，将机器人推回机械岛中，一发漂亮的宇宙哉佩利敖光线连同整个机械岛一起炸掉。

迪迦的身影消失在宇宙中，赛罗抓紧把杆，刻意放慢了回亚特迪斯号的速度，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座位上亮起温柔的金黄色光粒子，它们穿过玻璃，逐渐汇聚成人的形状。他的眼前闪过一些景象，仿佛与某个画面重叠，但大古的声音驱散了这些模糊的碎片。

“走吧，回家了。”

他微微侧过头，逼仄的机舱里，从赛罗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点玻璃罩的反光和罩子下露出的几缕深棕色的柔软碎发。赛罗的心绪霎时平复下来，他把操纵权重新交还给主驾驶，长手长脚蜷曲在不大的空间里，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等放松下来，胳膊和腿脚都在向自己抗议。他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企图让身体放松些，但他略微一挺腰，脑袋就磕上天花板，腿更是无处安放，脚尖都快伸到系统接线的夹缝里去了。

大古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返航的速度加快，亚特迪斯号敞开大门接收了小小的试验机，赛罗得以从窄小的机舱解放出来，站在亚特迪斯号宽敞的内舱——八尾博士的梦想非常有意义，赛罗漫无边际地想着，谁能拒绝大大的飞船呢？

金黄色的巨鸟回归了巢穴。返航的路上赛罗才有闲心去观察进入大气层时扑面而来的蔚蓝与翠绿，他本想和大古分享下喜悦，扭头却看到大古垂着脑袋，他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闭上了，放松下来的面孔尽显疲态。赛罗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飞船减速降落的震动将大古唤醒。暖棕色的眼睛迷迷糊糊望向四周，赛罗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手指。隔着宇航服，赛罗闷闷的声音从玻璃罩后传来，“我们到家了。”

刚回到基地却要面临对他和大古二人的惩罚，他作为预备队员没有登上战机的资格，还拒绝了指令做出危险举动，即使有过领导们的特许，但也是严重违规的行为。他完全忘记了大古理论上跟他在同一艘飞船上，所以面对处罚时他主动揽下了一切责任，“大古当时被震动波及了磕到脑袋，意识不太清楚，是我把他带回船上的，这样我才有机会去控制飞船。”

大古还想辩解，但即便是他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当时通讯呼叫没有响应，队长的眼神在他们之间转了转，打圆场说道：“手动控制比起电子系统拥有更高的权限——当时的情况复杂，确实不该太苛责他们的选择。”

“你说的也有道理。”泽井总监点点头，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一脸紧张的胜利队成员们，被救过一命的大家都想为赛罗求情，毕竟当时情况危急，也是不得已的下策。

唯一难处理的恐怕就是一向爱抓着这些规章条款不放的吉刚，但这次他破天荒软化了态度：“但是总得有个规矩，我看就让赛罗来警务局好好学学什么才是纪律。”

他没有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和总监提出建议。泽井沉思了片刻，他温和的眼神透露出疲惫：“那就这样吧，赛罗，下周开始，你就到警务局报到，不用担心，你的预备队资格胜利队这边也会暂时保留。”

作为交换的条件，赛罗从原本的预备队中调离，进入吉刚直辖的警务局。

喜比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半担忧半庆幸拍拍赛罗的肩膀说：“虽然很可惜我们未来不能在一个队里，但比起处罚，更像是变相的提拔重用，只是……”他沉下眼神，左右看了看，“你是新来的可能不清楚，警务局的前身，就是地球防卫军UNDF。”

“它不是已经解体了……”赛罗疑惑道。

“因为TPC严格的限制，警务局的存在很尴尬，不少人都在说它已经快名存实亡了，但是迪迦、怪兽的出现打破了现状，他们重新武装起来，比起警务局……或许军队这个名字更适合它。”喜比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开，“可能会比之前的训练更加严厉，不过以你的能力，不是问题。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能让那位长官开口要人，说明他很看重你。”

“我应该待不长，总监说会保留我的资格，老实说，我还是想回预备队。”赛罗撇嘴道。
“别这么悲观，”喜比捏了捏他的脸颊，爽朗笑出声，“能在胜利队和警务局两边都混熟关系的机会，很多人想要都没有呢。你也是时候成熟点了，别老是想着黏你哥哥。”

赛罗在内心里反驳这和成熟没有关系，但他对着喜比也没办法说出自己和大古的真实身份。或许以后有机会……他摇了摇头，坦白身份说明他的融入失败了，那么这个地球也会像他停留过的那么多星球一样，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不期待这么一刻。

赛罗不担心什么警务局，他只担心一件事。

“我们和警务局的联合行动最近也越来越频繁，你大概率还会和我们一起行动，只是听命于不同的指挥体系。”大古替他分析，他当然清楚赛罗对人类的制度体系不感兴趣，但既然调令已经下来了，他和队长都没有拒绝的权力，赛罗连TPC的正式成员都不是，这次直接加入警务局，甚至都不用通过考试。

“你说那个长官，吉刚哲司，他到底在想什么？”赛罗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他摁下开关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吉刚的奇怪眼神总让他后背凉凉的，明明只是一个地球人，赛罗却有种被严厉教官注视的压迫感。

“不好说。”大古摸了摸下巴思考道，“我只知道他和总监的关系匪浅，即使在会上吵得再面红耳赤，会后还是会坐下来一起喝茶吃饭，该怎么样怎么样，吉刚长官虽然工作上严格，但工作归工作，他性格直接豪爽，私底下不会为难人。”

“你的看法和大家都不一样。”

大古眨眨眼，好奇问：“那大家都怎么看吉刚长官的？”

赛罗抬起拳头，掰直手指一根一根数过去：“固执，蛮横，不讲理，脾气差，重武力……典型的鹰派人物，认为所有外星人都是邪恶的。”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作为被严格提防的外星人本尊，却阴差阳错进入了对外星人最有敌意的警卫局，某种意义上的深入敌后了。

“看来这段时间你在TPC的课程学到很多。”大古弯弯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既然要了解人类，跟警务局的接触说不定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他们就像硬币的另一面，虽然想法和手段与我们有些出入，但目标是一样的。”

“可我不想……”赛罗犹豫道。

“不想离开胜利队？放心吧，有队长和总监在，会给你一定的自由行动能力，警务局再独立说到底也还是TPC的下属部门，只是平常训练的地方换一个和接触的人换一拨而已。如果你在那边适应不了，也随时可以退出，当然，尽量走正规的程序，我和队长都会帮你的。”

有了大古的保证，赛罗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听话，把东西收拾好了搬到警务局的宿舍区，吉刚麾下的部门管理要严格许多，身为警卫局的新成员，集中安排的宿舍在同一片区域，和宽松人性化的胜利队不同，更接近军事化管理，设立的打卡和门禁制度，意味着他不能经常溜去大古家里。

工作人员领他去了两人间的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大的室内摆着两张床和两张桌子，床上的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虽然对未来的训练不报什么期望，但好在他的新室友看上去不难相处，比赛罗登记的年龄稍大些，剃了一头精神的红棕色板寸，虽然话少，但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黑山。”男人略微点头就算自我介绍了。

“赛罗。”赛罗回答道，转头继续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黑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赛罗的背上，难以忽视，“我听说过你，从胜利队预备队被调过来的。”

“是啊，”赛罗随意答道，“毕竟违规了，该受罚我还是得受着。”

黑山听了却嗤笑一声：“胜利队还是那个老样子，容不得一点瑕疵。”

赛罗挑起一边眉毛，似乎想说点什么，但黑山却转过了头，伏在桌边低头继续看书，没有要继续对话的意思。

警务局的氛围与此前的预备班截然不同，每天几乎拉满的体能训练，晚上还有几个小时的文化课，出于很多人意料的是，赛罗适应良好，甚至能在几轮综合测试中拿到前几名。警备局的强度也就让他稍稍回忆起了早年那段叛逆的时光。还在K76星的时候，他一醒来就得面临训练，他每天除了挨打就是在补充能量和睡觉，而K76远没有地球这么规律的早晚时间。

他的新同事们，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矮个子的艾比，烫了一头紫发被勒令剃了光头的晴子，偷偷在胳膊底下纹了哥尔赞的维克多……就连他那看起来严肃一些的舍友黑山，也是常常在训练里把机器搞坏，虽然长着一身健硕的肌肉，但却意外的喜欢看书，在宿舍的时间起码有三分之一要留给书本。混在他们当中的赛罗，简直就像回了家一样，尤其是现在收敛了脾性的赛罗，矮子里拔高个，待在里面都显得像个三好学生。

当然平常也不乏有人会好奇赛罗为什么会从前途无量的预备队调到平平无奇的警备局。赛罗对此都一笑了之，借用大古话说，警务局再独立也都还是TPC的一部分，他到哪里工作都一样。

在赛罗收拾东西准备休假时，黑山仍然坐在他的老位置，赛罗好奇看他一眼，这些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互相摸透了对方的脾气，只要不是故意发难，各自都会客气各退一步。

明明已经放假了，黑山一副收拾的意思都没有，显得赛罗在那一个人忙得奇怪，他问道：“你不回去吗？”

“回哪儿？”黑山莫名其妙回看他，然后又把视线投回了书本。

“回家。”

“这里就是我的家。”黑山摇摇头，“不过你要回去的话，帮我带本书，钱我会转给你。”

“什么书？”赛罗虽然好奇，但他识趣地没有追问前一句。

“《当人类群星闪耀时》，老书了，如果没找到也没事，回头请你吃东西。”

黑山的语气平静，朝赛罗挥了挥手告别。赛罗背上双肩包，临走时帮他合上了房门。

“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战争、洪水、怪兽等等灾难导致的遗孤。”

大古合上文件夹，赛罗去警务局的这段时间，肉眼可见黏他变少了，但这倒不是因为赛罗不愿意，而是警务局的训练实在太忙，以至于等下一次见到大古都已经半个月后了。

和警务局的食堂比起来，赛罗自己做的蛋炒饭都可能更诱人，虽然这是他唯一会做的饭，而大古做的赛罗就差把盘子一起塞进胃里。他在大古这里连干了三大碗，看得大古忧心赛罗可能真的会在警务局饿瘦，他在光之国的一堆家人会不会怀疑他在地球受到了什么虐待。可能是赛罗吃得太香，以至于他们俩都完全忘记了身为光，赛罗其实不用吃饭的事实。

“难怪他们很多人放假也不回去。”赛罗打了饱嗝，这才注意到大古的视线，不太好意思地抽纸擦了擦嘴。

“对，警务局就是他们的家。看不出来吧，像吉刚长官这样坚硬如铁的人，在收养照顾这些遗孤的决定上也是最没有商量余地的。”

赛罗静默了片刻，他想起来了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长期在光之国的福利院里待着，他渴望家庭，渴望家人，但最渴望的还是拥有独当一面、保护自己的能力。警务局所做的就是教给他们这种能力。

“我好像理解一点了。”

“什么？”

“你说的，人类的另一面。”赛罗眨眨眼睛，“人类与奥特曼，我们真是相似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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