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通天）

洪荒流个人向

手机上的细菌

2025/06/18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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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清风拂过面颊，带着熟悉的、蓬勃的草木清气。通天微微睁开眼。他端坐在碧游宫大殿那高阔的云床之上。

下方，是排列有序的蒲团，一张张年轻而专注的面孔仰望着他，眼中跳跃着求知的火焰与纯粹的崇敬。

“老师，”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是多宝道人，他坐在弟子首位，神情恭谨。

“弟子近日体悟《上清灵宝妙法》中‘有无相生’之章，于‘虚中生实’处尚有滞涩。”

通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下方，看到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正凝神细听，三双明眸里是如出一辙的清澈与孺慕。龟灵坐在稍后，神情温婉。

“好问。”通天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幻耶？真耶？如镜照影，影非镜有，却非镜无。执著此‘有’为实，则失其本；认此‘有’为全虚，则落空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座下弟子。

龟灵气息比上次讲道时更为凝练沉潜，周身隐隐有水泽光华流转不息，那是水行大道有成之兆。三霄姐妹眼中灵光湛湛，尤其是云霄，眉宇间那份沉静与智慧，已远超其妹。多宝眼神深处是一片澄明坚定，显然已有自己的体悟。

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在通天心底弥漫开来，他唇角微扬：“龟灵精进，三霄慧敏，多宝沉稳……尔等修为，皆有所成，为师甚慰！然大道无涯，如逆水行舟。当日日自省。”

“谨遵老师教诲！” 多宝、龟灵、三霄，以及下方众弟子，齐声应和。

整个碧游宫都沐浴在一种充满希望和力量的光芒里，那是通天最熟悉的、属于他的道场的光辉。

就在这时——一声悠长、沉重、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的叹息，毫无征兆地落下。像一柄淬着万载寒冰的巨锤，狠狠砸碎了那光芒万丈的碧游宫！

“砰！”通天猛地从玉榻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鼓，眼前一片昏花，残留的碧游宫如同破碎的琉璃，在黑暗中飞快地旋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紫霄宫那永恒不变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玉榻的寒气透过单薄的道袍，刺入肌肤，瞬间将梦境残存的暖意驱散得一丝不剩。

他大口喘息着。

方才碧游宫中的暖意、弟子们的应和声、那弥漫在殿宇间的蓬勃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像指间流沙般握不住，徒留一片冰冷的空虚。

“……是梦啊。” 一声低语，破碎得如同叹息，从他干涩的唇间溢出。头颅沉重地垂下，几缕凌乱的黑发垂落额前，遮住了他瞬间变得空洞茫然的眼。

那身玄青色道袍，此刻也失去了所有光彩，黯淡地堆叠在他屈起的膝上。

脚步声。极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每一步都仿佛贴合着大道韵律，清晰地叩击着这片死寂的空间。

脚步声停在门口。

通天僵硬的脖颈缓缓抬起。殿门不知何时已被推开。

门外，是紫霄宫的清冷光辉，空无一人的长廊，光芒如冰冷的潮水，汹涌地灌入这间静室，将门口那道人影映衬得无比清晰。

是鸿钧道祖。

他静静地站在那片刺目的光晕里，身影被拉得极长，投射在通天身前冰冷的地面上。

那光芒太盛，刺痛通天刚刚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几乎看不清道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目光穿透了光与暗的交界，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

道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沉重的叹息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没有言语，没有停留。

鸿钧道祖的身影，就这样一步步地、毫无迟疑地融入了门外那片清冷而永恒的长廊之中。

殿门，就那样敞开着。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伤口，突兀地开在静室的墙壁上。

门外，是紫霄宫那永恒不变的、孤寂到令人绝望的长廊。玉质的廊柱沉默地延伸，一直没入视线尽头那更为深邃的幽暗里。

通天依旧保持着垂首屈膝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目光，死死地、牢牢地钉在那敞开的大门上。

那光，是出口，亦是牢笼的延伸，那里没有弟子们的衣袂，没有碧游宫的草木清气。

这空，是比万载玄冰更沉、更窒息的重量，压垮了梦境残留的最后一丝暖意。

门开着。

开得如此彻底，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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