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囚/兵狱组】今夜我会来见你

迟鹤归

2024/11/27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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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所有的梦境归于一处，卢卡·巴尔萨从火光的高塔丢下引燃的火把。
预警：哨向 仅少量角色苦难转折点衍化剧情

奈布·萨贝达再一次带着他满身的伤痕从战场余烟中退下来，他头痛的厉害，没有一种明确的感受能表明一位已经长期未经过向导疏导的哨兵神游是怎样缓慢步入精神死亡的过程，奈布·萨贝达只觉得他需要休息，外界的一切：枪炮、轰鸣，残木燃烧炸裂的火星，这些事物对他而言都过于吵闹，诺顿·坎贝尔从前线繁忙的局势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很快萨贝达被带回基地内，他仍然不愿意接受向导的梳理。

灰狼围绕在他的身边不住发出低哑的嘶吼，它对一切想要贸然走上前来的医护人员或者研究人员表达着等同的驱逐，直至他们退入玻璃墙的幕后，它才俯身盘踞在将要失控的哨兵脚边，房间内的局势陷入微妙的僵持。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推门而入的声响打破这种僵持，近乎神游的哨兵堪堪从指缝间撇过一抹栗色的衣角走过去，幕外的人仍然保持住没拦住的姿势——要知道，那可是一名接近失控的哨兵，危险指数被无限拔高——但他没拦住，他眼睁睁看着那位前些日子从塔新调来的向导兼备研究人员推开门向里走去，身后跟着刚从精神图景中拎出来的猫，白的，正因为主人突如其来让它从半空中落在地面上而略显不满，却轻车熟路踩进戒备中的灰狼的领土，贴着它的脑袋躺下来。

这举动太大胆了，幕外留下的研究人员心下一惊，处于失控边缘的哨兵以及他拟化出来的动物都过于危险，狼对领地的意识性很强，这个人，这位从塔调过来的深栗色头发的小少爷就这样走进去了，但惊奇在房间中的哨兵并未对此表示制止，他忍不住又透过单向玻璃向里面望上几眼，却看见奈布·萨贝达如同克制不住般的颤抖将手环抱在这位小少爷的腰身。

萨贝达只觉得难受，更为难受的神游症状在他的精神图景中横冲直撞，他无法分心去想从他身前走过去的栗色衣角属于谁，又为何那样熟悉，什么时候他也在这样的境况中瞥见过？他忘记了，想不起来，直至熟悉的精神触手展开在他的精神图景外试图疏导，他对这疏导提不起一丝防备，走马观花似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断，他最终想起一张令他终生难忘的脸。

“卢卡斯。”奈布·萨贝达适时张口，他喊：“卢卡斯·巴尔萨克。”

声音嘶哑，带着无从得知的疲惫，也许是长期的神游症状得到疏解而放松的压力，也许是其他，这种放松使他抱住身前人腰身的手颤抖，奈布·萨贝达此刻突然不想再思考那么多，他遵循本能往前靠过去贴在这人的腰腹，灼热的鼻息透过衣料使得身前人似乎不再那样舒适，奈布·萨贝达感受到肩上的推力，他依照这力度退开，抬头，看见这两年他日日夜夜没能忘记的脸。

——卢卡斯·巴尔萨克

那要追溯到奈布·萨贝达还没有提交调离的申请前，他在塔待过一段时间，不算久，却在同期有着极高的热度，一部分来自于他超越平均水准的作战能力，另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向导——卢卡斯·巴尔萨克，外人口中的天才发明家为什么会在模拟训练的场地一眼挑中正利落击杀敌首的哨兵还不得而知，但奈布·萨贝达的确拥有了更好的发挥，他下手果决，收手利落，任何执行指令的动作不带一丝犹豫或拖泥带水，没有任何意外的他将在这群新人里脱颖而出。

奈布·萨贝达还记得那个晚上，卢卡斯坐在宿舍的床边，大发明家难得放下他的实验而任由哨兵蹲在他身前牵住他的手贴过去，吐息打在指尖有些太烫了，他想要抽回去，尝试几次没能成功，又再一次纵容了哨兵。他们的匹配度很高，精神疏导的过程中免不了多出几次险些勾起结合热的情况，萨贝达只记得他们贴得极近，他感受到温热的吐息充盈在鼻尖，在他吻过去后和他交缠的舌尖，掌心下腰身的柔软，他不止一次沉溺在其中，哨兵开始无条件相信他的向导的一切情话，他会成为向导的刀。

这一切结束的突然，前几日还在疏导过程中对他百般纵容的向导突然闭门不见，流言蜚语在这样的环境中总是传播很快，等到萨贝达捏着那只新开的花的花梗敲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时，他早已收不住力道，花茎被掐断，落在摆放着器材的实验台上格外显眼。没有人想认为奈布·萨贝达——这样一个强大的哨兵，被他的向导所抛弃了，但是谁都没有找到卢卡斯·巴尔萨克，上层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所有的资料被销毁。奈布·萨贝达坐在训练场的长椅上抬头望了一眼太阳，他觉得有些刺眼，于是挪开视线，第二天申请调离的文书出现在终端上，他从塔“毕业”了。

这一觉睡得太累，奈布·萨贝达睁开眼时还为此恍神，意识到躺在基地的白噪音室。奈布·萨贝达对这里很熟悉，大部分临近边缘的时候他都在这里度过，他不愿意接受向导的疏导，几次三番在黑暗哨兵的边缘徘徊，本人却毫不在意，为此不论是医护人员还是领导者都找他谈过话，但他的态度坚决，受限于他意识不清时过高的攻击性，这件事被不了了之。

艾米丽来确认他各项指标正常和伤口包扎情况时就看见他这样仰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奈布·萨贝达这次从白噪音室出来没有损坏任何设备，这样的消息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她甚至看见奈布·萨贝达流露出一种放松出来，与时常同神游症状相对抗的状态不同，他收敛了本不可控的攻击性。

奈布·萨贝达还不知道这些，通过检查的他终于才久违打开通讯终端的基地信息，最上方的仍然是为新调度过来的研究人员准备的欢迎会，他没有去，那天晚上他跟随小队外出探索了。忽略对他而言不重要的信息，奈布·萨贝达的眼神落在那个名字上，“卢卡·巴尔萨”，他喃喃自语，似乎是重新记住这个名字，指尖几经停顿，最终若无其事的划过这条消息，不再做任何停留。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解释出现在两人之间，从白噪音室的精神疏导以后卢卡·巴尔萨就失去了踪影，奈布·萨贝达也并未去找，就如同当初那种遭受欺骗的流言仍然横贯在两人中间。但卢卡·巴尔萨的确应该为此有个解释，萨贝达这样想。

日子照旧慢悠悠的过，奈布·萨贝达依然在战场上活动，战争的时间线在这座星球上被拖的很长，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一切都太平常了。

一切都太平常了，奈布·萨贝达捏碎手里的叶片，他没有再见到卢卡·巴尔萨的身影，似乎将他从失控的深渊旁边拉回来的只是一场梦的虚影，灰狼蹲坐在他的脚边有些兴致不高，这片森林太安静，鸟兽似乎从不踏足这里，潮湿的枯木在他脚下断裂，发出沉闷声响。

奈布·萨贝达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临近正午的太阳从枝干间想要晃眼，就在他将要想起在塔最后的日子时一只手挡在他的眼前，他最终什么也没想起来，因为这只手的温度过于熟悉，它曾无数次挡在他的眼前：想要凑过去时、想要接吻时…在某个夜晚他让身下的人眼尾泛红的时候。

奈布·萨贝达从回忆里脱身，接着低头的动作将被挡住的视线抛开来，他如愿以偿看见基地新的研究员拿着通讯终端站在他身后，低头正在认真看些什么，卢卡·巴尔萨那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让他什么都说不出。

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奈布·萨贝达想，那些深刻在身体上的，用眼泪和欲望描绘的图案，他突然停顿下来，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回头，白猫却突兀出现在卢卡·巴尔萨的肩上，又轻盈跃进奈布·萨贝达的怀里，轻车熟路，熟悉至极。它不讲理的埋进奈布·萨贝达下意识曲起的手臂怀抱中，卢卡·巴尔萨依旧没有回头，即使精神共感让他感觉到自己被抚摸，被顺毛过，他似乎只专心手里的数据，就连身后的视线一起丢在脑后。

卢卡·巴尔萨在想什么？当他从这颗星球的名单看到熟悉的名字，一个在塔的更新迭代中逐渐找不到的名字，“奈布·萨贝达”，他从塔的模拟训练场地亲自挑选的哨兵，一个…游离于他计划之外的人。

卢卡斯·巴尔萨克是个小天才，公认于塔的事实，阿尔瓦·洛伦兹作为他的老师同样给了他不少庇护。这样一位在科研界天赋异禀的向导——人们通常这样说，实验室的阳台上偶尔卧着他纯白色的猫，巴尔萨克家的小少爷极少将兴趣分散在什么人身上，直到他的猫从操纵台上跃下，踩中一只灰色的狼，狼与它的主人一同抬头，似乎为了领地被入侵而不满，卢卡斯·巴尔萨克对那双眼睛有印象，可惜眼睛的主人不太关心无关紧要的信息。奈布·萨贝达不认识他，卢卡斯想，不然他一定不会同意他成为他的向导。

但这件事已经变成既定的事实，奈布·萨贝达是一位杀伐极其果断的哨兵，这样的模拟战场训练让卢卡斯生出一种他曾与老师在一局棋盘上对弈的感觉，吃掉对方的王。一切布局都十分简单，只要吃掉对方的王，卢卡斯这样想，然后他看见奈布·萨贝达以极其敏捷的动作将刀没入模拟作战对象的致命弱点中，所有的一切随着战斗的结束而消散，卢卡斯·巴尔萨克站在幕外，他看见奈布·萨贝达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管面前的单向玻璃哨兵是否能看见，卢卡斯·巴尔萨克扬起一个露出虎牙的笑容，他为此感到愉悦。

老师一直说他没能理解下棋的奥妙，尽管他已经能熟练的吃掉对方的棋子，将对方逼到绝境再将军，但阿尔瓦·洛伦兹依旧这样说。他看着老师收起那副棋，偏过头看见刺眼的阳光透过玻璃闯进来，卢卡斯·巴尔萨克从这里开始回神，他看见哨兵握着他的手腕，半蹲在他身前的模样像极那只灰狼圈属自己的领土。

卢卡斯不介意给他一个吻，或者一个得寸进尺的机会，爱和欲望混淆会诞生出满是糜烂的果实。于是他纵容起奈布·萨贝达的索求，在眼泪快要落下的时候咽下喘息用学来的母语呢喃起萨贝达的名字，看着奈布·萨贝达为此怔愣，又突如其来的低头向他索取一个欲望中的吻，卢卡斯·巴尔萨克接受着所有的索求，他如愿以偿看见哨兵成为他的刀。

奈布·萨贝达从来不在卢卡斯的计划里，那些有关科研的精妙仪器在每次离开实验室以后就再也没有被提起，偶尔卢卡斯·巴尔萨克坐在玻璃的幕墙后看着那些训练，他突然觉得奈布·萨贝达不再是一颗将军的棋子，卢卡斯开始为此犹豫，他徘徊在内心的境地里寻找答案。

一封信，熨烫着致卢卡斯·巴尔萨克的鎏金色漂亮字体，它被郑重其事送到塔的研究室，又被转送至巴尔萨克专属的实验室。不论是阿尔瓦·洛伦兹还是母亲都告诉他——这是你等待已久的机会，它是你踏上阶梯的邀请函，你将要得偿所愿。

那么他的计划，卢卡斯·巴尔萨克垂下眼看着它，他独自面对这封邀请函未曾闭眼，他想起他的每一份数据，每一份逐字撰写的论文，甚至每一次实验都是为了更靠近这份邀请函，现在计划的终点就在他的眼前，那么——

第二天，塔的名单中抹去卢卡斯·巴尔萨克的名字，他走了。

有一瞬间卢卡·巴尔萨认为身后的视线是隐藏在暗处的狼的狩猎，他好像变成引颈受戮的猎物，马上就要被吞吃入腹，喉间泛起干涩，他下意识吞咽，奈布·萨贝达凑上前来拍开他肩上落下的叶片，离得太近，他突然想起他回到塔以后的事情。

卢卡斯·巴尔萨克得以再一次推开他的实验室大门时就已经知道大概的结局，他看见实验台上干枯的花，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他甚至能想象这朵花是如何被艾玛小姐摘下，转赠到奈布·萨贝达的手里，里奥先生是如何在花园里浇水却偷偷看着他的女儿，但卢卡斯知道这一切他都无从知晓了，就算接着阿尔瓦·洛伦兹的权限再查阅塔的名单也找不到奈布·萨贝达的名字，他平静下来。

这一切其实早有预兆，不知从何时起他偶尔听到几局上层对奈布·萨贝达的评价也已经变成塔限制了他的发展，他应该去往真正的战场，足够的功绩才能换取他的荣耀。

所以奈布·萨贝达走了，卢卡斯这样想。但这没什么，他同样抛下过他的哨兵，将那些夜晚低声念过的情诗亲手撕碎，那些滚烫的灼热的欲望好像都没有留下痕迹，在这里，在塔，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无音讯的日子里他甚至不会知道萨贝达到底发生过什么，这片空白已经无从补全，卢卡斯·巴尔萨克开始等，等到重逢，等到被塔同意的申请发送到他的终端上，等到他踏上离开这里的飞船。临走前他对前来送行的老师露出那个看得见虎牙的笑容，他的母亲将东西递到他的手中，他再一次离开了塔。

卢卡·巴尔萨是个假名，却实在是个很好辨认的假名，但他哪里能想到有些哨兵连迎新会的消息都没看就跟随小队出去探索，一连消失好多天，等到回来时又以极快的速度回到战场，他在基地连奈布·萨贝达的面都没能见上，这让他有些咬牙却无可奈何。

卢卡·巴尔萨最终还是等到了那个机会，天知道他看见奈布·萨贝达满身伤的坐在白噪音室的床边时是什么想法，他满脑子都是奈布·萨贝达脱下外套兜帽露出的无袖紧身衬衫露出了几条伤疤，那只狼，曾温顺的趴在他腿上任由他顺毛过的狼对着周围露出的那种紧绷而又长期疲惫的警觉，甚至普通人都能看出奈布·萨贝达因为太久没有经过向导疏导而临近暴走失控，卢卡·巴尔萨一时哑口无言，他的哨兵把自己整的一塌糊涂。

说实话，他有点生气，但还是无从下手，推门而入的速度让旁边医护人员阻拦的手险险停在他身后，床上的哨兵对推门的反应无动于衷，倒是那只精神体狼在看见他的猫时感觉放松许多，它们俩倚靠在一起。奈布·萨贝达没有任何动作，尽管卢卡·巴尔萨知道他正处于神游状态的痛苦中，卢卡站在他的哨兵的身前拥抱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看着奈布·萨贝达颤抖着手来环抱他的腰身，哨兵的吐息喷吐在他腰侧时引起熟悉的战栗，那些夜晚在他腰侧紧扣住的手掌也是如此。

“卢卡斯·巴尔萨克。”声音带着过度克制的低哑，却让卢卡·巴尔萨下意识去推开他，他看见奈布·萨贝达抬起头，腰侧残留着呼吸的余温，环抱在腰上的手仍然在颤抖，卢卡·巴尔萨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精神图景的荒芜，奈布·萨贝达似乎走过一整片荒芜才重新将他纳入怀抱，他倚靠着，为此疲惫着，最终在白噪音声中睡着了。

“奈布，”卢卡·巴尔萨站在床边，他低下身让鼻尖蹭过鼻尖，小声呼唤着，又像是对奈布·萨贝达刚刚呼唤的回应，“奈布·萨贝达。”

他这样叫着，再过多的什么也没有，奈布·萨贝达摊开在身侧的掌心逐渐增生了握刀的茧，他握住了，逐渐将手指一根根占据指缝间的位置，卢卡·巴尔萨就这样十指相扣着蹲下来靠在床边，似乎想要享受同一片安眠。

还不是时候，卢卡·巴尔萨关上身后的门时这样想，被强行从灰狼怀里被拽出来的白猫不满更甚，它跳跃上向导的肩，落脚的时候消失在空气里，重新回到精神图景中。卢卡·巴尔萨又一次隔着幕墙看着他的哨兵，奈布·萨贝达也许会睡很久，睡到他愿意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卢卡·巴尔萨只想，他会再见到他的。

奈布·萨贝达醒来没有找他，这是卢卡·巴尔萨意料之中的事情，在此期间所有对他们感到好奇的人都听过卢卡·巴尔萨单方面的，一段因意外而分开的，罗曼蒂克式的爱情故事，至少有人为此表达感动，说什么也要重新让他们在一起。于是卢卡·巴尔萨就站在这片还没能完全探索保证安全的森林外，他手中还拿着记录数据的终端，诺顿·坎贝尔受人所托向他指明奈布·萨贝达探索的方向，他叹口气，只能安慰自己研究人员也是要锻炼身体的，向树林内走去。

伸手挡住奈布·萨贝达的视线时他在想什么？那双如同打磨过后的宝石般干净的海蓝色被他的手指所挡住，奈布·萨贝达才得以看向他，时隔许多年，第一次重新将目光放回他的身上，卢卡·巴尔萨为此而感到满意。

只是现在未免太强烈了些，卢卡·巴尔萨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这片森林中为此事而叹气，一路上他想要说些什么，却总是在对上视线的时候将一切话语独自咽下去，他欠奈布·萨贝达的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他只能埋头往前走，偶尔靠着终端辨认一下植物的种类，直到随着夜晚坐在火堆旁，身上披着奈布·萨贝达拿给他的毯子。

火光映照进那双眼睛里，卢卡·巴尔萨看得有些失神，这让奈布·萨贝达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卢卡·巴尔萨收回视线望向火堆，他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毯子，却是理直气壮的向奈布·萨贝达说：“好冷。”

这片森林像是陷入的死亡的宁静，火堆寂静的燃烧，偶尔发出几声不算清脆的炸响横贯在两人之间，奈布·萨贝达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默的又往火堆中添些柴火，火焰更加旺盛起来。

他在意我，卢卡·巴尔萨往毯子里缩了缩，望着火堆的眼睛透露起他的愉悦，若不是奈布·萨贝达和他与火堆保持着围坐的姿势，他就早已经靠过去了，这又有什么呢？奈布·萨贝达只会是他的哨兵，卢卡·巴尔萨为此信誓旦旦的想。

卢卡·巴尔萨感受到温暖的指节蹭过他的侧颊，他侧过头，奈布·萨贝达收回手，然后他裹着毯子靠过去，占据哨兵身边另一半枯木的位置，更加贴近他想要感受的体温。这颗星球的夜晚很冷，其实他们大可以转头原路返回，而不是在这样静默的森林里点燃一团火，用过于原始的方式汲取温度，无论如何他们是该有话要说的，无法逃避，从卢卡·巴尔萨的名字出现在这颗星球驻扎基地的名单上开始。

说些什么？卢卡·巴尔萨半眯起眼看着面前的火堆，奈布·萨贝达没有拒绝他的靠近，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他感觉有些困倦，向导的身体素质毕竟比不上接受过前线训练的哨兵，这一日从赶上奈布·萨贝达的脚步到后来对这片森林进行观测，都已经花费他太多体力。卢卡·巴尔萨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氤氲的水光在那双望着火堆的眼里堆积，他更靠近奈布·萨贝达的怀里，看着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睡着了，奈布·萨贝达看着怀里的人这样想，没有戒心的，就这样靠在他的身上睡着了。奈布·萨贝达不是没有听见基地里那些风言风语，甚至也会怀疑那样荒唐的故事怎么会有人深信不疑，卢卡·巴尔萨说他是被塔困住的普通向导，遇到了不一样的哨兵，然后他们陷入热恋，却被迫分离，直至今日才得以重逢。

这故事听起来就像那些通过各种途径被遗留在通讯网络上的前文明小说，单凭卢卡斯·巴尔萨克的名字在塔的声望就不可能变为普通向导，奈布·萨贝达自然是没有想通过卢卡斯为何会在那一天选上自己，然后明目堂皇的接近他，喜欢他，他更加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被抛下，他像是受驯的狼，低下头想要在毛毯外露出的颈间寻找熟悉的味道，而那只被从精神图景放出来的灰狼与他们背对，沉默的守着森林的夜晚。

这片森林并不危险，收到战火的波及外围的生物早就陆续迁居，所以它如此安静，在这颗星球上变成植物默然生长的一隅，只是这里的植物样本还没采集完全，系统内的空缺需要填补，诺顿·坎贝尔对他说他应该放个假，这个轻松的任务被扔到了他头上，然后将物理系的小天才变成他随行的科研人员。

这听起来一点也不靠谱。

奈布·萨贝达想起卢卡·巴尔萨对着那堆植物样本露出的苦大仇深的样子，大发明家游刃有余的样子败给了系统内庞大的植物样本库，苦着脸做录入，还要不时停下来向奈布·萨贝达抱怨他累了，这个时候卢卡·巴尔萨只会抬起眼那样看着他，轮到他沉默，最后停下前进的脚步。但其实录入的工作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他们只是默契的选择明日再返回，而现在，在他的眼前，卢卡·巴尔萨睡着了，奈布·萨贝达从向导熟悉的气息中抬起头，他想要借着贴近的距离亲吻在他的额角。然后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卢卡·巴尔萨带着才醒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他说：“抓住你了。”

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带着得逞的笑，他接受着奈布·萨贝达的一切纵容，用亲昵的举动消磨掉两人之间的距离，卢卡·巴尔萨的确没有想好怎么哄他的哨兵，但他也不是引颈受戮的猎物。

“奈布，”他叫他，在这样泛冷的夜里整个人不讲理的埋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上，相贴的距离能感受到哨兵的身体因这个动作而僵硬，卢卡·巴尔萨不在乎，他又开始叫起奈布·萨贝达的名字，“奈布。”

四处昏黑，奈布·萨贝达听得见耳侧的呼吸声，他没有动，保持着这样姿势承受住另一个人的重量，他也没有回答，卢卡·巴尔萨的存在似乎终于在这个瞬间具象化，奈布·萨贝达失去他太久，久到他开始怀疑白噪音室的一切只是失控前的梦，他从未醒过来。但一轮孤月高悬在夜空之上，奈布·萨贝达再一次低头埋进怀中人的脖颈间，他环抱着到手臂逐渐收紧，再用力些，能将对方揉进自己怀中的力道才能确认是否存在，他感觉应该要落泪，蓝色的眼睛眨了又眨，紧绷的身体才能够放松下来。

“卢卡斯，”这是奈布·萨贝达在这颗星球上第二次叫起这个名字，他极少选择去回忆，最初的时候会偶尔梦见，再然后因为长期拒绝疏导濒临失控，头痛让他整夜整夜睡不着，那个时候奈布·萨贝达会偏过头去看被窗帘遮挡的夜空，看晦涩的黎明就快升起来。

卢卡·巴尔萨抬起手指蹭过他的耳侧，他从此处唤回奈布·萨贝达的思绪，又理顺他耳旁的碎发，最终他捧起哨兵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由不得他的眼神挪开，卢卡·巴尔萨低下头，贴上唇瓣，先是体温所带来的温热，再是得寸进尺触碰到舌尖，他不再等奈布·萨贝达继续说下去，爱是久久伫立在哲学甚至生物学上争执的立题，他并不在意，结出的果实也好，他会咬下丰硕的汁水，欲望是心甘情愿的产物。

“是的，我在这里。”卢卡·巴尔萨捧着他的脸这样开口，“而不是在你触及不到的地方，奈布，我在这里。”

卢卡·巴尔萨的眼睛里依旧泛着得逞的笑意，捧在奈布·萨贝达下颌侧颊的手顺着颈后挪移，他并没有讲太多，只是缓慢的抚摸，让哨兵重新回到心安的境遇，卢卡·巴尔萨抱着他，奈布·萨贝达闭上眼睛。

有人在哼唱母亲教导的歌谣，奈布·萨贝达想起故乡的山野，当他摘下成熟的野果时还沾染着晨曦的朝露，他低下头，卢卡·巴尔萨又睡着了，这次他俯在奈布·萨贝达的膝上，这让奈布·萨贝达想起那双因为频繁的哈欠而水光潋滟的眼。再睡一会儿，奈布·萨贝达想，他感受到呼吸的起伏，所有生命的特征都变得明显起来，他最终尝到体温的暖意，奈布·萨贝达向后靠去，树干挡住他们的背影，森林又安静下来。

…

天光乍现。

林地间只剩下燃烧的残烬，昨晚的后半卢卡·巴尔萨醒过来，睡醒时他又为奈布·萨贝达重新做了一次疏导，彼时他抓着奈布·萨贝达的手逐渐浸透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中去，于是他看见一片熟悉的廓尔喀山野——奈布·萨贝达的故乡，这片山野似乎曾因不间断的神游和失控而枯萎，现在蜷曲的叶片在清走无用的信息流时开始舒展，奈布·萨贝达好像回到那里，回到母亲的身旁，一切的一切都还没开始…他再次睡着了。

显然，这一觉奈布·萨贝达睡得不错。他如同从母亲的怀抱苏醒，长时间神游的痛楚得以延缓，他又久违的开始做梦，梦见他与卢卡·巴尔萨面对面，梦见白色的背影，他醒过来，看见他久别重逢的向导与他额头相贴，森林的晨光从卢卡·巴尔萨的背后洒落，一切都是金色的，奈布·萨贝达从此处抓住一只温暖的手，他缓慢的紧握着的将脸埋进掌心，亲吻暖意的指尖。

奈布·萨贝达对那场突如其来的离开没什么怨对，他在塔外的人生里就开始看着年少的玩伴逐步去往远方，先是几封偶尔寄回来的信，再然后了无音讯，从那个时刻开始他开始明白死亡，作为离别的一部分他接受这些事实，并对此不做过多的言论，卢卡斯·巴尔萨克的离开在这里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必然。

显然奈布·萨贝达并不打算为这种必然解释什么，无论是还待在终端的那份调令上写着的那个颇具盛名的研究项目名称，或者卢卡·巴尔萨在白噪音室不小心蹭过他脸侧的手掌，他突然回过头去看已经坐在实验室内的身影，卢卡·巴尔萨正沉浸在眼前的图纸中，他的眼神扫过发梢，耳廓，逐步回转到藏在衣领下的脖颈，然后他看见卢卡·巴尔萨转过头。

…

他看看欲望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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