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达】夜晚的潜水艇

钟公短篇

写作业鱼

2024/12/04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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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达达利亚有一艘看不见的神奇潜水艇。

阿贾克斯九岁的时候，长兄带回了一只小鲸鱼玩偶给他。

那是一只通体蓝色的独角鲸，银白色的角和肚皮很是可爱。阿贾克斯收到礼物后蹦蹦跳跳地托着小鲸鱼，像举纸飞机一样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嘴里高喊着：“吞天之鲸号！”

哥哥在一旁无奈地抱着胸，靠着墙看三弟和一只玩偶自娱自乐半天，微微勾起的嘴角含着淡淡的宠溺。

“谢谢哥哥送我的潜水艇！”阿贾克斯激动地抱住了长兄，对方则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没有纠正那是鲸鱼而不是潜水艇，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三弟永远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毕竟他总是指着日落果说太阳神马车，指着卷心菜喊碧珊瑚堡垒。

对了，他还一直自称为“埃阿斯艇长”。

阿贾克斯开心地和新朋友玩了一整天。晚上，他把小鲸鱼玩偶一起带进了被窝里，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怀抱里的小鲸鱼开始膨胀，变得比阿贾克斯还大、比家里最高的哥哥还大。最后，变成了一艘真正的潜水艇。

男孩兴奋地钻入“吞天之鲸号”中，开始发动引擎。鲸鱼尾巴模样的螺旋桨旋转起来，载着阿贾克斯前往梦的海洋之中。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城邦——吞天之城。港口劳作的小鲸鱼们看见埃阿斯艇长带着真正的潜水艇返回了国度，纷纷鸣叫着聚集到港口迎接它们的小主人。

“勇敢的水手们，埃阿斯艇长终于找到了‘失落的吞天之鲸号’！”阿贾克斯骄傲地拍了拍胸脯，“现在我们可以离开这座城邦，像真正的英雄那样踏上冒险的旅途——”

地上的小鱼们欢呼着翻腾，不断给阿贾克斯喝彩。好耶、好耶！它们向潜水艇的舱门游去，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很快把空荡荡的潜水艇塞满了。

五颜六色的小鲸鱼担负起了不同的责任，黄色的小鲸鱼们负责鱼雷，绿色的负责声纳，紫色的负责通讯，粉色的小鲸鱼则为水手们烹饪可口的美食，极致一钓是这里的特色菜。

至于唯一一条蓝色的小鲸鱼，那是埃阿斯艇长最得力的大副，吞天之鲸。

方才还热闹的城邦一下子冷清了，所有居住在这里的小鲸鱼都随埃阿斯艇长一起登上了潜水艇。艇舱里好不热闹，到处都是拍打着鱼鳍操作按钮拉杆的小鲸鱼，还有一些笨手笨脚的太过兴奋翻了个身，因为肚皮过于圆滚滚，导致在地上翘着尾巴焦急地挣扎了足足五分钟。

阿贾克斯没有顾及身后的一片乱景，他正叉着腰，望着远处的星辰大海，模仿着大人那样下达指令。他的乳牙前两天刚刚又换下一颗，说话间漏风有些滑稽。

潜水艇开始向远处驶去，抛下了这座辉煌美丽的无人城。阿贾克斯没有记录吞天之城的位置。他想，真正的英雄埃阿斯总是要踏上冒险的，他永远不会停留于故乡。

如果有大人登上“吞天之鲸号”，一定会质疑面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大海。海洋里畅游的并非鱼虾，而是各种星星与美好的事物。负责托运彩虹的独角兽、随时可用身上的毛绒绒为孩子们制作冰淇淋的雪糕小羊……阿贾克斯并未因眼前的事物感到惊奇，好像那些都是习以为常真实存在的东西。

这场旅行非常愉快，他在大海里认识了来自提瓦特各地的小孩子，每个孩子都有一所属于自己的金碧辉煌的王国。

偶尔会有大人出现在这片海域，但那些大人并不像学校里的老师那样严肃无趣，反而很欢迎埃阿斯小艇长的到来。他们带阿贾克斯和小鲸鱼参观自己的城邦，阿贾克斯也带他们参观“吞天之鲸号”，兴高采烈地讲述自己一路上的冒险经历与从前的吞天之城。他想，这些人除了长得高了一些外和自己没有区别，他们就像自己的哥哥姐姐一样亲切。

途中也曾碰上过无人治理的废弃城邦。那些王国周围都飘着黑色的海水，没有任何一只独角兽敢靠近。“邪龙”霸占了这些废墟，阿贾克斯开着“吞天之鲸号”试图进入遗迹打败“邪龙”，却被强大的力量推出城外，潜水艇翻了好几个跟头，把阿贾克斯和小鲸鱼们都震得晕头转向直冒星星。

小艇长隐隐担心起来，自己丢下的国度现在怎么样了？阿贾克斯想回家看看，但他并没有记录自己国度的坐标。那些恢宏的建筑如同小王子的玫瑰一样，早就已经迷失在大海里啦。

于是他问吞天之鲸，我们的港口也被“邪龙”霸占了吗？

吞天之鲸用小短鳍向他敬了个礼：只要埃阿斯艇长还在这片大海，吞天之城就不会被“邪龙”趁虚而入。

那这些城邦的主人去了哪里？为什么他们离开大海不要自己的王国和子民了？现在的阿贾克斯还不理解，他只知道每天晚上自己都能和吞天之鲸一起进入梦寐以求的地方，开着梦寐以求的“吞天之鲸号”。

他更愿意相信，那些小主人只是和自己一样，开着潜水艇四处冒险去了。

下一站是一片紫色的神秘海域，一个名为幽夜净土的地方。阿贾克斯驾驶着“吞天之鲸号”友善又礼貌地靠近，然而鲸鱼形状的潜水艇实在太过庞大，阴影盖住了城门。“严肃的夜鸦骑士”很快将他拦下：“站住！此处是神圣的禁忌乐土，不速之客不得半步入内。没有皇女殿下的恩赐，尔等凡民竟也想踏足幽夜净土？”

紧跟着他的话语，里面走出一个十多岁的少女，遮着左眼，金色散发双马尾。看见阿贾克斯的潜水艇，当即目光好奇地闪了闪，凹起姿势一手放于左眼：“以我窥见编织命运丝线的断罪之眼，向一切虚假的蛊惑呓语祛魅。桎梏于鱼腹封印中的迷途旅人啊，永夜的绝唱已拉开帷幕，赞颂这场静谧之国的盛典吧！”

门口，“擅长翻译的夜鸦骑士”翻译道：“皇女殿下的意思是，想要邀请各位一同进入幽夜净土观赏戏剧，切莫在意方才的无理之辞。”

“严肃的夜鸦骑士”听了这番话眉头皱起更严肃了，他转向断罪之皇女：“殿下三思，这些不明来客或许心怀不轨，想要做出危害幽夜净土的事。”

“大胆！大胆！我愚昧无知的扈从，本皇女姑且饶恕你被假象蒙蔽的双眼，只有未被名为「现实」的罪孽指染之人才能踏足幽夜净土所祝圣的海域。迷途的航海者，上前越过洞悉一切真相的门扉，本皇女将册封你为麾下首屈一指的宫廷大船长。”

阿贾克斯一知半解，只觉得听起来很厉害，于是开心地降下潜水艇，落到地面。其他小鲸鱼一跳一跳跟在他身后，进入了瑰丽的城堡。

这是埃阿斯艇长航海冒险中见过最美丽的城邦。他在这里认识了名为“菲谢尔”的皇女，对方总是称他为“埃阿斯卿”，并且用异常有趣的方式和自己交流。

尽管因为有些词汇太复杂，九岁的阿贾克斯并没有听懂。

永夜的净土中，领略尽自由戏剧文化的埃阿斯艇长在几天后准备重新启航。临别时，菲谢尔别扭又骄傲地向他道别，还说宫廷大船长是造访过幽夜净土的第二个人。

居然还有比埃阿斯艇长更先发现这片国度的存在……！阿贾克斯起了好奇心，询问起关于那人的更多信息。

是个罕见的大人，有着巧克力做的头发和蜂蜜味的眼睛，离开还不久，顺着海洋彩虹的方向走了。皇女为祝圣之人指明了道路，对方又一次和跳跳糖一样的小鲸鱼们登上了那艘潜水艇，向着远方开去。

钟离是一周前进入这片大海的。起因是在一处遗迹里发现了梦之魔神留下的遗物，上面竟还残留有强烈力量波动的痕迹。

作为岩神，他很熟悉这件法器的效用。魔神战争时期，旧敌梦之魔神便用这件“造梦仪”控制人们的梦境，剥夺了为数不多休憩时光的舒适，带来无尽的梦魇。

时至今日已过去近四千年，这具失落的遗物竟还在运作。钟离皱了皱眉，正想将其销毁，不料甫一触碰其表面，自己就被强大的吸力牵引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填充的介质有点像空气又有点像水，大概就是“梦魇之海”了。也好，先在内部清理尽魔神残渣，自己出去后摧毁法器遇到的阻碍也会小很多。

令他惊讶的是，如今的梦魇之海失去力量的支撑，三千多来，其中的魔神残渣也大多被一种全新的力量驱散。他走过许多个凭空出现在内的城邦，废弃后的梦魇之海似乎变成了孩子们驻扎的乐园。

名为幻想的神秘力量将废土浇灌成一座座不输于繁荣璃月的辉煌国度，整个提瓦特的错杂时空被汇聚到了一起，影响着不止一个时间段的凡人。

钟离是神，从未做过梦。几千年前，最初归离原的凡人亦是不会做梦的。后来产生了名为“梦”的现象，无论夜间入眠还是白日神游，神明的理解都不过是一种幻境罢了。

然而这种幻术的发展远超活了六千岁的神明认知。如今被仪器影响而做梦的多是些孩子。但不如说是年轻人天性丰富的想象力让他们更容易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这些孩童与少男少女们的脑海中竟也有这样宽广的天地。

最初的梦魇之海并没有那么强大，随着幻想能量的越来越多，这片海域足比现实中的提瓦特还要辽阔，自成一个浩瀚的大世界，其中又包罗万象，分支成无数互不干涉的“小世界”。

这里的时间流速比提瓦特慢上许多。现实中的一个月过去，梦境里的钟离却已然陆陆续续游历完了整个梦魇之海——现在或许改称为“梦境之国”……不，“梦想之海”更为贴切。毕竟并非所有做梦的人都能进入这片大海的。

既已没有魔神残渣侵扰，那些带有黑气的城邦除了排他之外并无太强烈的恶意。被无数城邦的“小君主”们款待过的钟离改变了之前销毁法器的想法，或许只要维持法器能量的稳定便好，为天真之人留出一隅浪漫乐土并非不可。他最后停留在了始终高悬在海面的彩虹尽头，准备永远离开“造梦仪”。

此时有个旅途中并没有见过的潜水艇向自己开来，里面的小孩匆匆叫住了钟离。透过“鲸鱼皮肤”上那些半透明的暗纹，他看见那个男孩有着毛茸茸的橘色头发和闪闪发光的蓝色眼睛。

就像所有不谙世事的孩童一样，阿贾克斯的目光澄澈明亮，像干净的淡水，里面盛满了尚未破碎的童梦。他喊着“钟离卿”、“钟离卿”，九岁的孩子不知道“卿”是什么意思，以为那是钟离的本名。

何况他的通用语说得并不标准，钟离不知这个小孩为何一见面就要自己亲。

“你也是冒险的水手吗？”阿贾克斯看着他，夸张地展开了手，“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两条腿要走很久很久，走到你累得瘫倒为止。但是‘失落的吞天之鲸号’开得很快，你要不要和埃阿斯艇长一起冒险？咳咳，本艇长可以封你为麾下，手…手什么指来着……呃，麾下…小拇指宫廷大水手！”

是首屈一指吧。钟离微微笑了笑，这个语气和先前游历过的某片幽土的小主人非常相似。小孩的模仿是天性，看来这位“埃阿斯艇长”才从那片美丽的国度出来。

梦想之海中的城邦是孩童们创造梦境的全部，理论上讲，一个人无法进入他人创造的虚幻世界中，但这个男孩似乎有些特殊。“吞天之鲸号”就和世界之外进入的钟离一样，可以自由穿梭于整个梦想之海，只不过小孩的冒险没有太强的目的性，走到哪玩到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难怪途中并没有在某个气息相似的城邦中看见小埃阿斯，因为对方同样前行在自己的旅途之中。

埃阿斯…和异邦传说里的某位英雄同名。他的梦想或许是成为一个冒险家、水手…或者和埃阿斯一样的英雄？毕竟世上会有偏爱安逸稳定生活之人，也会有一心仗剑走天涯之人。

阿贾克斯见彩虹上的人迟迟没有动静，于是扯着稚嫩的嗓音喊道：“喂——！你真的不要上来吗？”

钟离思索片刻，现实中今夜尚且刚刚过半，再于这个神奇的世界多停留一会儿也无妨。于是他让阿贾克斯将潜水艇下沉到自己面前，没想到对方要他直接飞上来。

“你的头上有两片和鲸鱼尾巴螺旋桨一样的飞行装置，一定可以自己上来吧！你的引擎…引擎在哪里呢？”阿贾克斯试图教会钟离怎么飞起来，毕竟这样简单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只要想象一下就能做到了。

原先的钟离或许会无奈，但行走在梦想之海的这些时日见过不少孩童离谱的奇思妙想，像把两根呆毛当作螺旋桨、把长着两根呆毛的钟离当作直升飞机的事已经不足为奇了。

于是钟离点了点自己头顶的两根呆毛。看…软的，这只是两簇头发。

好吧…阿贾克斯有些失望，还是很快操作着各种按钮向水舱注水，“吞天之鲸号”慢慢沉到钟离面前，把对方接上了潜水艇。

舱内的小鲸鱼们热情地欢迎着新水手的到来，阿贾克斯尤为激动。这是第一个和自己一样是人类的船员，埃阿斯小艇长牵着这个大人的手来到用餐的舱室，橙色的侍从小鲸鱼们扑腾着鱼鳍为钟离拉开了椅子，还贴心地在对方脖子上系了一块餐巾。

仅仅两分钟后，厨房里就出现六只顶着餐盘的粉色小鲸鱼，像训练有素的队列一样整齐地游来。跟在后面的阿贾克斯骄傲地走出厨房。

哼哼，他今天亲自为“钟离卿”制作了“吞天之鲸号•绝美味•私人厨房”的招牌特色菜，一定能让这个新入编的水手感受到艇长满满的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拇指宫廷大水手”在那盘红红的极致一钓距离餐桌两米的地方就惨白了脸，当场晕了过去。

“小拇指宫廷大水手”钟离卿和“埃阿斯艇长”阿贾克斯一起乘着“吞天之鲸号”在梦想之海遨游，尽管已经游历过整个世界，和阿贾克斯一起游玩的体验仍然给了钟离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这个健谈的小孩总是拉着他的衣袖跑来跑去，每每看到海草都会小心翼翼地慢慢靠近，然后猛地一扑上前，拿着飘扬裙摆似的绿叶对着钟离说：“看！我抓到了‘鸵鱼’的尾巴！”

“鸵鱼？”钟离疑惑地问道，看着阿贾克斯把海草像佩戴功勋一样系在了腰间已经挂了一排海草的绳子上。

“父亲说，鸵鸟经常会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身子露在外边。所以海底的沙子里一定也埋着笨蛋小鸵鱼，把尾巴露在外面让水手们狩猎。”

说话间，阿贾克斯又扑倒了一株海草：“所以我们要从背后悄悄靠近它。鸵鱼的尾巴很漂亮，水手们都用它包住珍珠送给喜欢的人。但是不用担心，虽然小鱼鱼会有一点痛，但是拔掉还会再长出来的。你…你等等哦……”

他从口袋里摸出颗剔透得发亮的球，一根根抽出腰间挂着的那些丝带般的“鸵鱼尾巴”，捣鼓了一阵子，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钟离。

由晶莹海草包裹着的明珠被串成一条手链戴在钟离腕上，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暗戳戳期待他的反应而时不时偷瞄他两眼。钟离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谢谢你，埃阿斯艇长。

阿贾克斯脸红了红，咳咳…喜欢就好，今天的时间到了，我要去另一个世界继续冒险了。但是本艇长明天还会准时回来，钟离卿也要遵守约定哦！

钟离点了点头。好，我会遵循你我立下的契约。

说完，阿贾克斯就从他眼前消失了。“吞天之鲸号”缓缓下沉至海底，钟离走进艇舱中，原本总是吵吵闹闹的小鲸鱼们也都闭上了眼睛，安静地趴在地毯上，吻部打着瞌睡泡。

他把手环放在“吞天之鲸号”内，为了防止想象出的物品带不出“造梦仪”，再次进入时又消失，为了不引起埃阿斯的误会，保险起见，钟离还是将它放在了梦想之海中。

然后，他也顺着彩虹的方向离开，毕竟白日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夜晚陪埃阿斯小船长玩闹只是自己偶然所得的生活一环。

至冬海屑镇的某所房屋里，阿贾克斯睁开了眼，抱着小鲸鱼玩偶钻出了被窝。这四年有“小拇指宫廷大水手”和“断罪之皇女”的陪伴，自己的夜晚也有趣了不少。

只是最近再拜访幽夜净土的时候，越来越少见到菲谢尔了。问起原因，对方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什么断罪之皇后赐予了一座黑白相间的发音城堡，之后就许久没再回来。“沮丧的夜鸦骑士”则说，皇女殿下为了射落吞噬一切梦想的「世界之兽」而登门拜访永恒黄昏之国，至今归期不明。

阿贾克斯也沮丧了起来，变得比“沮丧的夜鸦骑士”更加沮丧。他认为自己的朋友有了更好的黑白音乐城堡，因而抛弃了子民，也抛弃了宫廷大船长和钟离卿。就像所有废弃的城邦一样，「邪龙」塔斯拉克占领了被皇女抛弃的幽夜净土，只能站在潜水艇里远远望着曾经自由城邦遍布霾云的阿贾克斯眼睛哭得红红的，他转头问钟离，你也会离开埃阿斯艇长吗？

神明顿了顿，只是说着，他不会做先一步破坏契约离开梦想之海的人。

阿贾克斯破涕为笑，抱住了钟离。那…钟离卿要说话算话哦，埃阿斯最喜欢你了。

钟离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你迟早也会像幽夜净土的主人一样离开的。在你长大的那一天，你就会抛弃夜晚的潜水艇，抛弃五颜六色的小鲸鱼，抛弃童梦，抛弃小拇指宫廷大水手，抛弃曾经的自己。

你会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鸵鱼，沙子底下掩埋的只有海草的根。你会发现自己和旁人眼中看见的世界并不一样，只有摒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不被视作异类、为大家所接纳。你会发现学校与社会都更偏爱努力读书的孩子而不是爱做白日梦的孩子。你的天赋似乎一无是处。

你会为曾经自己拥有过一段如此美妙的经历而感到蒙羞，把无知的回忆与无法用以成就任何一项事业的才能束之高阁再也闭口不谈。最后，你变得和所有人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一样有用，一样无趣。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再没有任何惊喜。

这些话很快应验了。经历过朋友的抛弃后，十三岁的埃阿斯艇长心底悄悄立下一个承诺：永远不和水手们分开。

他偷偷把小鲸鱼玩偶带到学校，下课看，上课也看。于是本来枯燥无味的课堂一下子有意思起来了，小鲸鱼们跳上他的书桌、跳上老师的头顶，在女同学的辫子上玩滑滑梯，在男同学的书本上打滚。

阿贾克斯欣喜地东张西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黑板。埃阿斯小艇长想邀请同桌一起登上潜水艇，同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举手报告老师：阿贾克斯上课开小差还和玩具说怪话。

当晚，父亲没收了阿贾克斯的鲸鱼玩偶。失魂落魄的艇长在床上大睁着眼睛，一连好几天都睡不着。他的潜水艇被押走了，再没有什么能带他回那片美丽的海域。钟离卿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喜欢说谎的坏孩子，鲸鱼水手们也会觉得自己被艇长抛弃了。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邪龙」塔斯拉克，连自己的父亲都有可能成为破坏城邦的“邪龙”。皇女殿下、还有无数被黑雾占领城邦的小主人们，或许和自己一样，并非有意抛弃子民与城邦的。

阿贾克斯睡不着，整个人迷迷糊糊好几天。大人们说这是病，是注意力缺陷，因为其他孩子都不这样。可是，哪有疾病会这样美妙呢。母亲给他煮药，很苦，不像雪糕小羊尝起来是甜的。

他想念潜水艇，想念大海和鲸鱼，想念钟离卿。于是阿贾克斯像大人期待的那样，在本就不喜欢的事情上努力许久，用煎熬换取大人的夸奖，直到某天晚上长兄悄悄进入他的房间：“嘘——”

今天是埃阿斯艇长的十四岁生日。哥哥给你的礼物不要再带去学校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要让爸爸发现。

长兄摊开手心，中间躺着一个“独眼小宝”。阿贾克斯眼睛亮了亮，激动得想要尖叫，却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是新的潜水艇！“独眼小宝号”！

埃阿斯艇长永远不该畏惧于现实的风浪，因为任何困难都无法挫败真正的英雄。永远永远，不要失去你的崇高和梦想。

只要不失去你的崇高，整个世界都会为你敞开。

“哥哥，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当英雄！”

阿贾克斯突然站起来，目光决绝地说着。长兄被他吓了一跳，最后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可是，当英雄是要受很多苦的。会有很多人不理解你，却很少有人能成为真正的英雄。阿贾克斯一定要想清楚哦。”

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长兄微微笑了笑，那就去做吧，顶着世俗不理解的目光。因为超群者注定另类。

阿贾克斯抱着独眼小宝玩偶钻进了被窝，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模糊但逐渐成形的想法。怀着半安心半忐忑的心情闭上眼睛，“独眼小宝号”变成潜水艇载他重返梦想之海。

原先的“吞天之鲸号”仍然停泊在海底，因为没有现实媒介已经无法再触碰。不过没关系，哥哥给的新礼物更加炫酷。孩子心性单纯，总是喜新厌旧的。

重新回到吞天之城里的小鲸鱼们见到返航的艇长尖叫着窜到港口。“勇敢的水手们，埃阿斯艇长终于找到了‘失落的独眼小宝号’！”阿贾克斯骄傲地拍了拍胸脯。

好耶、好耶！五颜六色的小鲸鱼欢呼着翻腾，像撒了一地蹦蹦跳跳的彩虹糖。果然伟大的埃阿斯艇长永远不会抛弃我们！

让他吃惊的是，“小拇指宫廷大水手”也在港口等待，脚边围着一堆小鲸鱼。对方微笑地抱着臂看他，高大的身影一如往日可靠。阿贾克斯激动地跑过去，扑进钟离怀里，对方也伸手接住了这个闹腾的孩子。

“钟离卿，我已经想好梦想是什么了，以后埃阿斯艇长永远不会和大家分离！”小小的阿贾克斯大声喊道。

对方抬起系着鸵鱼尾巴和珍珠的手，摸了摸阿贾克斯的后脑勺。

如往常一样，他们在新的“独眼小宝号”上旅游，经过幽夜净土的时候竟还遇到了重新莅临故土的皇女殿下，还带回了一只夜色渡鸦，全名很长，但菲谢尔允许两位朋友称他为“奥兹”。

“哦呵呵呵…被神秘机械装置吞噬的埃阿斯卿，又要求本皇女用足以屏断昼夜的尊贵断罪之力将你从不明的封印苦海中度化而出吗？”

“小姐的意思是，您的新潜水艇非常漂亮，她很好奇。”拍着翅膀的渡鸦开口翻译道。

“喂…奥兹！都说了不要再胡乱传达我的旨意了…！”少女连忙急着辩解，一时忘了措辞。

阿贾克斯转头对钟离甜甜地笑了笑：“菲谢尔姐姐好像自信活泼了不少。”

钟离点了点头。“皇女殿下是真正勇敢之人。不过，既然此处时空混乱，在你的时间线上，她应当方才铸就起这片幽夜净土。是阁下比她年长才是。”

梦想之海多的是逐渐被黑气霸占的国度，却少有能破除「邪龙」的入侵重新回归城邦的造梦者。恐怕只有敢于直面内心且纯粹之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那一定不会是永别，我们还会再见的，‘钟离卿先生’。”阿贾克斯仰头看着面前的大人，认真地说道，“不过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啦。”

钟离对这个称呼疑惑了两秒，这才知道这个孩子把他的全名认错了，于是照常摸了摸他的头：“我叫钟离，不要忘记。”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钟离并没有强迫阿贾克斯签下契约，毕竟孩子总是爱说大话的，并非骄傲或不诚实，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未来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嗯！我会记住的…钟离先生！”说着，埃阿斯艇长红了红脸，勾了勾手让钟离弯下腰，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其实我叫阿贾克斯，这件事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也要记好了，一辈子不能忘哦……！”

“好。”钟离应允了，尽管神的一辈子太长太长。

两天后，“独眼小宝号”没有任何原因突然沉没，阿贾克斯又一次不告而别，钟离等了很久很久，在“吞天之鲸号”和“独眼小宝号”上都留了记号，只要人驾驶着它们回来，他就能感知到。

可惜没有，这回吞天之城中甚至开始萦绕「邪龙」的气息，四处逃窜的小鲸鱼在街上痛苦无比地抽搐，此起彼伏地发出绝望的鲸鸣。

三个月的时间，黑气越来越浓重，比梦想之海的任何一只「邪龙」都要可怖，被击垮了的吞天之城开始出现这片海域前所未有的塌方，鲸鱼们想要拯救小主人的城邦，聚集在一起顶着断裂的墙壁竭力将其扶正，却抗不过「现实」的威压。

建筑压死了底下的那些可怜小水手们，地上躺满了五颜六色的尸体。

那些小鱼曾是生动鲜活的幻想生物，为钟离拉开过餐桌椅，系过精致的餐布。阿贾克斯给它们每一只都起了名字。

被抗拒在外的神明只能远远看着，爱莫能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吞天之鲸号”和“独眼小宝号”还在废墟之外，没有受到波及。

他不知道阿贾克斯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吞天之城变成了这样一副如此惨烈的图景，但他知道，阿贾克斯的童梦从此刻起，如同这片废墟一样，被撵得粉碎，再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自愿选择了彻底抛弃幻想，成为一个大人。

这些故事，托克是从吞天之鲸口中听到的。

那是阿贾克斯最得力的大副，唯一一条蓝色的小鲸鱼，也是那场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已经五年过去了，孤独的吞天之鲸每天守候在废墟前，有时候小拇指宫廷大水手会回来看一眼，轻轻问一句“埃阿斯艇长回来了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没有意外，只是默默坐在这只迷你的鲸鱼旁边，一起看一晚上彩虹。

它本就是诞生于幻想的生灵，自然也永远相信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相信着阿贾克斯有一天会开着一艘新的潜水艇回到梦想之海，一脸骄傲地拍着胸脯说这些年埃阿斯艇长只是去寻找“失落的xxxx号”，紧跟在他身后走出艇舱的是一堆五颜六色蹦蹦跳跳的小鲸鱼，它曾经的伙伴们。

但是没有，阿贾克斯没有回来。它的小主人已经彻底长大，再也不需要夜晚和潜水艇了。

有时吞天之鲸甚至宁愿自己和伙伴们一样一起死在那场事故中，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有一天小主人回心转意突然回来看看却发现家园毁灭一只鲸鱼都没有了该怎么办呀。所以为了埃阿斯艇长不成为没有水手的孤独艇长，自己一定要活下去等他才行。

它又蹦蹦跳跳地寻找幽夜净土，因为身子小，世界却又太大，没有潜水艇的吞天之鲸走得好累好累，瘫倒在路上。直到被钟离捡了起来，像对待阿贾克斯一样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两人才终于拜访了一次故友。

当年的少女也长大了，说话却仍然维持着过去的腔调。没关系，在梦想之海永远没有人会觉得这一切奇怪，永远可以做最真实最理想的自己。直到谈及阿贾克斯，她才稍稍红了眼眶，抛开那些拐弯抹角的辞藻，用最正常的语气表达了思念与遗憾。

“如果你们还能见到埃阿斯卿，请为我带一句话。”

回到已然成为废墟的故乡，“独眼小宝号”再次发动的时候，吞天之鲸几乎颤抖地向潜水艇游去，差点撞在玻璃上。

它已经做好了扑进阿贾克斯怀里的准备，不料从“独眼小宝号”上下来的却是一个和埃阿斯艇长很像的小孩，却并非埃阿斯艇长。

那个小孩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并不是它，而是面前的城市：“哇，是小宝之城！哥哥真的没有骗我！”

就和当年的小埃阿斯第一次见到吞天之城的反应一模一样。

吞天之鲸这才发现方才潜水艇落地的功夫，已然成为废墟的吞天之城旁边突然又盖起了一座新的繁华城邦，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独眼小宝”。

吞天之鲸努力在这个孩子脚边蹦蹦跳跳，终于引起了这个小孩的注意。他惊喜地抱起吞天之鲸，开始转圈：“太好啦！托克找到哥哥的小鲸鱼咯——！！”

直到把对方弄得晕头转向差点翻白肚，托克才停下来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托克艇长，是埃阿斯艇长的弟弟！”

今天是托克的九岁生日，达达利亚正打算把前两天买的礼物送给他，不想进房间拿礼物的弟弟指着架子上的“独眼小宝玩偶”说着：“是独眼小宝，好可爱！”

“是这个啊。”达达利亚拿起这个有些旧的玩偶，坐到了床边上，“这只小宝很厉害，可以变成潜水艇哦，以前哥哥开着它和另一只‘吞天之鲸号’去过另一个世界，里面有……”达达利亚的声音戛然而止。

“里面有什么呀，哥哥。托克也好想去玩，哥哥能开着‘吞天之鲸号’和托克一起去冒险吗？”

达达利亚迟疑了一下。“对不起，那些事哥哥已经记不清了。托克喜欢的话，这只小宝就送给你吧。‘吞天之鲸号’…还在爸爸那里，哥哥现在没有潜水艇。”他苦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对不起，这次只能委屈托克自己去探索新世界了。不过那里很美，不用担心有危险。”

“既然很美，哥哥为什么会忘记呀？”托克高兴地抱住了洗得有些褪色的旧玩偶，一抛一抛。

“因为哥哥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做过梦了。”自从十四岁那年掉入…见过那些景象后，为了让孩子们活在一个能放心做梦的时代，阿贾克斯只能放弃了自己做梦的权利。

“生日快乐，托克。等到天亮哥哥就要去璃月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就由托克来给哥哥讲故事，好吗？”达达利亚轻轻吻了吻弟弟的额头。

于是托克小艇长也像十年前的埃阿斯小艇长一样，钻进了夜晚的潜水艇，去往梦想之海。

吞天之鲸和他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一个有着巧克力做的头发和蜂蜜味眼睛的人匆匆赶来，吞天之鲸翘起鱼鳍和尾巴高兴地喊道：“小拇指宫廷大水手！”

托克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喊道：“哇…大拇指宫廷小水手！”

从海洋彩虹上落到海底的钟离看清了那个发动了“独眼小宝号”的小孩并非阿贾克斯。但外貌与小时候的阿贾克斯有七八分相似，大概是他的亲戚。

尽管不是阿贾克斯，但至少可以从对方的亲人口中询问他的近况。说起来，那个小孩今年应该也已经十九岁了吧。时间真是无情的事物，从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托克说，哥哥一切都好，只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开潜水艇了。钟离叔叔，这里好漂亮呀，如果哥哥一直回不来的话，托克会觉得好可惜…您是璃月人对吧，明天哥哥就要去璃月卖玩具了，你可以帮帮他吗。

我会尽我所能。钟离点了点头，听闻埃阿斯要来到璃月的消息令他有一丝难以觉察的喜悦。

“太好了！等托克放假了就来璃月找你和哥哥玩，嘻嘻…我们一起实现‘拯救哥哥’计划！在那之前，钟离叔叔要快点找到哥哥，和他成为朋友哦！”

自然会的。

隔日，钟离在璃月港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年小小的埃阿斯逐渐长开，虽五官仍带有些稚嫩，但个子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他向钟离走来，钟离正准备驻足打招呼，对方却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擦肩而过。

后来的饭局上，达达利亚确实表现得像是不记得那段往事了一样。璃月人偶尔试探过对方是否还会做梦，达达利亚摇了摇头，我可没时间做梦啊，毕竟执行官有太多事要干了。

不过最开始认识先生的那两天曾经梦到过一些奇怪的东西，噗…你可别笑话我。我梦见自己的下半身变成了鲸鱼尾巴，可以像潜水艇一样打转。某一天和先生产生了矛盾分歧，于是我的鲸鱼尾巴像螺旋桨一样开始摇，把我整个人倒立着带到天上，眼看就能摆脱先生远走高飞，没想到先生头顶的两根头发也开始转啊转，像直升机一样飞起来在我身后穷追不舍。哈哈，那个场面实在太滑稽了，明明先生在我心里应该是很文雅的形象才对……

钟离只是淡淡笑了笑，很有趣的梦，令人怀念。

达达利亚没想到弟弟会独自一人来到璃月找他，自己又一时忙于愚人众事务没有时间照顾他，只能委托旅行者和钟离先生帮忙带孩子。

令他意外的是，钟离居然很擅长应付这个年龄段的小孩，简直像是训练有素一样，经验相当丰富。托克说，自己每天都在钟离那里画画。

“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达达利亚摸了摸托克的头，刮了刮他还抹着颜料的脸和鼻子，“小花猫，可别给钟离先生添麻烦。”

“托克才不会，钟离叔叔说我比哥哥小时候要乖…！哥哥才是让人不省心的捣蛋鬼！”

达达利亚笑了笑，只以为钟离在哄小孩开心。毕竟对方怎么可能见过小时候的自己呢？

托克说在钟离家画画，其实确实是在画画。地上摊着一罐一罐颜料，托克拿着各种小刷子给钟离先生凝出的岩造物上色。

彩虹独角兽、雪糕小羊、鸵鱼……上完五颜六色的颜料后，再刷一层防水涂胶。托克把好几只变得栩栩如生的岩造物交到钟离手中，对方催动起岩元素力，控制着小造物们开始蹦蹦跳跳，摇着尾巴在空气中游来游去。

“哇…！钟离叔叔，你一定是和哥哥一样厉害的英雄！哥哥也会用水凝出透明的小鲸鱼钻来钻去陪托克玩。”

小些的生物都准备完了，这回还差“吞天之鲸号”潜水艇。托克拿起大罐子喷漆，费力地喷了半天，钟离也在一旁帮忙，两人用了整整三天才把那艘潜水艇完美地复原精致。

然后，把所有岩造物丢入这片暂时被钟离借下的海域中，托克跑去寻找达达利亚。哥哥，陪我开潜水艇！

哥哥不是说过吗，已经没有……他的声音又一次戛然而止，托克把一只破旧的小鲸鱼玩偶塞进达达利亚怀里，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拉着他的手一路往海边跑去。

达达利亚不敢强行拽住托克，怕弄伤了弟弟，只能随着他一起奔跑在海滩上，手里紧紧抓着那只分别了六年的吞天之鲸。

他在海滩的尽头看到了钟离，还有一艘鲸鱼模样的潜水艇。托克大喊着：“埃阿斯艇长回来啦！”

不知海边风沙有多大，都吹进达达利亚眼睛里了。他眼角泛红地来到钟离跟前，这一切一定是梦吧。

进入艇舱之中，达达利亚就像操作过无数次一样发动了“吞天之鲸号”，向着大海开去。一时间，独角兽和小羊们蹦蹦跳跳地和他一起游着泳，本与深渊一样漆黑的深海被温暖的光所照亮。

抵达最深的海底，这里埋着许多海草，晶莹发亮。潜水艇一靠近，那些海草就像受惊了一样，纷纷钻出沙子四窜而逃。达达利亚也吓了一跳，海草怎么突然变成鱼了。

那些鱼嘴里含着珍珠，尾巴像海草一样美丽地摇曳于海洋之中。达达利亚还在怔愣，清凉的触感钻上自己的手腕，低头，钟离给自己戴了一条海草串成的手链，中间裹着一颗珍珠。

“是鸵鱼！是鸵鱼！”托克蹦蹦跳跳，“见到鸵鱼的人都会有好事发生，吞天之鲸和我说过！”

“对！我是这么说的！”突然出现的小鲸鱼游到托克肩膀上。见到埃阿斯艇长，它激动地冲进了达达利亚的怀抱中，声音带着哭腔，“埃阿斯艇长——！！！”

不止吞天之鲸，各种五颜六色的小鲸鱼也逐渐出现在艇舱中，第一件事就是扑向达达利亚，把人围得水泄不通地向他表达思念之情。

原本深邃如深渊的海底一下子变得和天空一样清澈，到处都是星星和各种美好的事物……它们不再是刷了颜料的岩造物，而是“最真实的虚拟生物”。

抵达梦想之海不再需要潜水服就能离开船舱了。三人离开“吞天之鲸号”，雪糕小羊们用自己的毛绒绒为他们制作冰淇淋，彩虹独角兽依旧奔跑在天上，尾巴拖出绚丽的海洋彩虹。

“请为一切不真实之物感到骄傲，因为我们高于这个世界！”所有小鲸鱼水手异口同声地大喊着，他们用小短鳍整齐地敬礼。这是他们心照不宣选择给埃阿斯艇长回归的祝词。

阿贾克斯，这也是射落名为「现实」的「世界之兽」后的、未来的皇女殿下要我们为你带来的话。

恍然间，满目盛下整片梦想之海的达达利亚眼睛里也溢出两道海水，黯淡的眼神逐渐闪起一些微弱的荧光来。虽无法压过深渊的深邃，却足以打破彻夜沉重的黑，如同星辰。

十九岁的执行官和九岁的埃阿斯艇长身影重合在一起，在他面前，一座城邦开始拔地而起，新的吞天之城比从前更加宏伟、更加辽阔。那是现实之上的港湾，名为梦想的禁忌乐土。

做个好梦吧，阿贾克斯。使命与幻想并不冲突，成熟之人不必完全摒弃天真。今夜，你只需要成为埃阿斯小艇长，不需要关心人类，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半夜返航，安顿好熟睡的托克，达达利亚赤着脚来到海边，架起画架，用那些剩余颜料开始画起画来，钟离则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

平静的海面，泛着粼粼月光，一副非常美丽却并非最出众的景色，这是寻常的大多数人眼里看见的世界。

达达利亚的画布上，却浮着一艘鲸鱼模样的潜水艇。天空中有彩虹，有五颜六色的鲸鱼，有无数并未显现出来却真实存在的星星。

在海底，堆叠着无数美丽的城邦，无数孩子的梦。

所以肉眼所见一定是真实，心中所想一定是虚假吗？这个问题阿贾克斯也想不明白，因为天真的孩子并不会在意自己信仰的事物是否真实存在，即使从未亲眼见证，他们也永远愿意相信世界的某一角有自己所向往的净土。

达达利亚的作品完成了。他抬起右手，手心还拿着一支沾着蓝色颜料的画笔，海洋中的水元素突然凝聚起来，一只透明的鲸鱼带着浪花，以吞天之势从反射月光的镜面飞起，美好得不似这个世界的事物。它越过达达利亚的画笔，某一瞬间尾巴与笔刷触及在一起，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被达达利亚画出来的一样。

青年开口，风把他的声音吹得很远很远。钟离听到他说：

“吞天之鲸号，启航！”

璃月纪年4166年一个夏天的傍晚，有个孩子在沙滩上玩耍。海浪冲上来一条含着珍珠海草尾巴的奇特小鱼，搁浅地跳动着。小孩捡起来看了看，一扬手，又扔回海里去了。

—END—

【离达】夜晚的潜水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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