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夺舍

【乔基】无效夺舍

龙舌兰日出不加酒精

2024/11/16 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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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主要角色死亡……？
       对契约内容和主线剧情有部分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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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基尼奇去世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背负“马力卜”这个传奇古名，但终究是个普通人类，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既定命运，不过基尼奇本人的身体向来素质过硬，并不怎么生病。
阿乔悬浮在基尼奇的床边，环视这个老旧的边陲小屋，他和基尼奇在这个小屋里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他盯着床边的窗户，叫嚣了一夜的暴雨终于是停了，它推开被雨水砸了一晚上的窗子，外面传来鸟鸣。
基尼奇去世了，阿乔在心里咀嚼这个事实，随着一方的离世，契约也消失了，按照契约，已经可以占有他的身体了吧？
阿乔望着床上那具苍老的躯体，心想这仆从的命还是太硬了，如此苍老的躯体怎么配得上伟大领主库胡勒阿乔？它嘴上嘀嘀咕咕，但还是慢慢将自己的像素身体融了进去，反正不合适就不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阿乔的意识逐渐模糊。
等他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木制的天花板，他眨眨眼睛，明白自己已经成基尼奇身体的新主人，它喜笑颜开，激动地从床上起身，却惊异地发觉自己的行动十分敏捷，不像是垂暮老人该有的状态。
他跑到洗漱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镜子里的脸除了基尼奇还能是谁？
准确来说，是十八九岁的小孩基尼奇，这着实出乎他意料了，没想到居然能返老还童，简直是大赚一笔，医学奇迹啊！
阿乔大喜过望，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但没一会儿就厌倦了，要是基尼奇本人还在的话，肯定要把他丢去关禁闭，而且看惯了这张脸一副老陈样子，刚刚的种种姿态让他颇为不适应。
我是我，基尼奇是基尼奇，和他长一个样有什么意思！阿乔这样想着，手头使了个技法，基尼奇本来的金绿色眼睛慢慢变成橘金色竖瞳，头上也凭空生出一对墨绿色的龙角，再照镜子时，里面的面孔已经和刚才大不一样了。
阿乔满意地打开房门，雨后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他以龙的形态高高跃起，朝悬木人的部落大本营飞去。
他当然不是来接委托的，那是基尼奇的做派，作为伟大圣龙，他更愿意享受生活，每天睁眼就是接委托的基尼奇一生打拼，也是挣了不少家底，自己拿去潇洒几天也无所谓吧？
呸呸呸，为什么还要替那家伙省钱！
阿乔掂量掂量手里的摩拉袋，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现在还早，路上也没什么人，随着太阳缓缓升起，家家户户忙碌起来，自然也有人发现了他。
那位族人一看到他就惊慌失措地跑走了，阿乔懒得搭理，继续往前，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他，很奇怪的是，很多人看了他一眼就撇过头去，和同伴讲起小话来，难道自己的长相很吓人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基尼奇虽然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生人勿近的模样，但也没到避之不及的地步，总不能是自己审美太差了吧？
他站在路中间，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所幸他没有纠结太久，首领很快领着一队人来了，好言好语地把他请到办公室里小叙。
阿乔拒绝了“给基尼奇办葬礼”的提议，说基尼奇本来也讨厌闹哄哄的仪式，更何况，一群人围着自己哭天喊地像什么话！难道我是活死龙吗？
首领再三恳求，高傲的圣龙终于是松口了，按人类的话说，死者为大，阿乔提议先去找基尼奇的朋友再做打算。
基尼奇的朋友不多，对他而言，大部分人只有陌生人和委托人这两种形态，合作多了算是熟客，但谁会和基尼奇长时间合作呢？玛拉妮算一个，卡其娜算一个。
阿乔打定主意，飞去找回声之子的卡其娜。
出乎意料的是，他找不到卡其娜了，当他敲开记忆里的房门时，里面走出的是他不认识的陌生小孩。
“吾……我找卡其娜。”阿乔别扭地说。
族长让他尽量保持一般人类的说话方式，“毕竟你现在顶着基尼奇的脸，至少在葬礼举办之前，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像人类一样说话吧，学学基尼奇。”
“你找卡其娜奶奶？”小孩懵懵懂懂地说，“可是卡其娜奶奶不在这里，族长说，她去夜神之国变成了大灵。”
卡其娜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在记忆里搜刮线索，好像几年前有那么一次，基尼奇凌晨悄悄出门没带上他，刚好那天是休息日，自己乐得家里没人，吃光了半间储备粮，半夜才回来的基尼奇居然没把他丢去关禁闭，怎么想都不正常吧！
阿乔琢磨着，估计那时候卡其娜就已经去见夜神了。
“行吧，我去找玛拉妮！”阿乔振翅起飞，后面的小孩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大喊大叫道：“这个哥哥会飞诶，快看快看！”
什么哥哥哥哥的，吾乃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才不是尔等凡人的哥哥！
阿乔扇着翅膀往流泉之众的方向飞去，他当然十分喜爱回声之子的宝石，在遥远的过去，不消他开口，自会有龙众把上等的宝石呈到他面前，现在可大不一样了，自己死缠烂打也要不到一块宝石，基尼奇顶多塞一个葡萄到他嘴里糊弄过去，两条直腿的守财蚱蜢！
他也喜欢流泉之众的温泉，第一次去泡温泉的时候，这个没有情调的仆从居然还指责他占地方？搞笑！在遥远的过去，吾每次沐浴都要五十个两条腿的仆从奉命擦拭身体，十个仆从负责打磨我的利爪，先前那五十个再毕恭毕敬地抹上果油，确保吾的身姿光彩照人……这该死的世道败坏！
他一边追忆往昔一边往前飞，很快到了玛拉妮家门口，正碰上玛拉妮开窗通风，两双眼睛忽然就对上了。
只不过一双眼睛是衰老的，一双是年轻的。
玛拉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在确认什么，她的嘴唇颤抖了两下，最后扯动嘴角的皱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整齐的牙齿。
“基…啊，阿乔你来啦，我马上给你开门！”
阿乔等了一会儿，玛拉妮打开房门把他拉进屋里。
“刚好前两天新买了一瓶葡萄汁，我倒一杯给你，对了你吃不吃饼干？我早晨烤的很新鲜……”
玛拉妮又忙活了一会儿才坐下，她的手脚还是非常麻利，就像自己那个去见了夜神的仆从。
阿乔看着玛拉妮，玛拉妮也同样看着他，感觉什么都不用说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吗？
“基尼奇他……”
“你说我那仆从？他死了，现在身体归我。”
玛拉妮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计较言辞中对死者的不敬，她极为迅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想到是我活得最久，现在还可以正常地吃，正常地看……虽然吃的没有原来多，看得也没以前清楚了，”她叹口气，眼神中流露出悲伤，“我还记得卡其娜走的时候，她一直牵着我的手，牵得那样紧，我想，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可以把她从夜神之国拉回来呢？就像几十年前那样。”
“在最后的那些时间里，卡其娜她什么都吃不下，但她明明那种喜欢往背包里塞满各种食物的女孩子，她不怎么挑食，她很爱吃饭的。”
“她和我说，夜神之国太黑了她害怕，我说没关系的，我总有一天会下去陪她，我们可以一起手拉手，我还学了好多菜，可以下去给她当厨师。”
玛拉妮慢慢地吃着一块饼干，阿乔毫不客气地一口一个，顷刻间消灭了大半饼干，他毕竟是古代的龙族，本性难移，琢磨不出人类这种细腻的感情。
“很好吃对吧？厨房里还有一些，我再去拿点来。”玛拉妮缓缓起身，两条雪白的辫子像年轻时那样扎在脑后——她也老了。
哪怕在遥远的过去，阿乔也没思考过衰老和死亡，龙的寿命远超人类，他曾相信龙的乐土将永世长存，就像进贡的宝石一样源源不断，可他最后丧失了力量，乃至被封印起来，在暗无天日的秘境里呆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等基尼奇和他签订契约离开那里之后，他才发觉一切都变了样子。
“有兴趣看相册吗？”玛拉妮抱着一本册子走过来，摊开了它，“你看这是谁？”

二
“这是我。”
基尼奇开口说，没有人回答他，但紧接着，自己的声音响起了：“我和基尼奇？”
阿乔打量着相册，这一页像是从什么书上裁下来的，旁边甚至还附带文字注释。
“我们都被收录到教材里了，是大英雄呢，”玛拉妮翻到背面，上面的照片变成了卡其娜，“这两张是我拍的。”
她摸摸照片上的卡其娜。
“我想，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基尼奇的葬礼吧。”
我这是……死了吗？
这属实是一种奇特体验，他看着玛拉妮，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但自己的身体现在属于阿乔，他们正在谈论自己的葬礼。
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坐在椅子上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吃饼干，喝果汁，在听，在看，可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听阿乔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感觉哪里古怪但又说不上来。
如果自己死了，按照契约，阿乔可以占据自己的身体随意使用，可为什么自己现在还能有意识呢？
啊……我是在做梦吧。
基尼奇得出结论，于是放松下来，冷静地观察眼前的一切，也没有从梦中醒来的打算。
听着阿乔和玛拉妮谈论自己葬礼的相关事宜，这种体验也是绝无仅有的，讨论的版本从土葬水葬树葬火葬绕了一转，墙上的挂钟指针转了三圈，最终以阿乔的大吼做结：“这身体我还要用，怎么能交给那些不知礼数的飞天草蚱蜢糟蹋！”
鉴于纳塔的特殊环境，在【那场大战】结束前，能活到老死的人着实不多，比起单人的葬礼，大家更熟悉的是集体葬礼，大白话就是集体火葬，火之国度的人对这种方式并不排斥，在对抗深渊时光荣战死是属于纳塔人命的荣耀，再借由烈火使自己的灵魂回归夜神国度，是再光荣不过的做法。
但阿乔不这么想，什么人类的荣耀啊，光荣啊，和他这个旧时代的龙没有关系，他现在只关心这个身体能不能更好的为自己所用，但他现在为了这个劳什子葬礼烦得焦头烂额，死了就是死了，搞这么多花样干什么，放在以前，死掉的龙可以直接作为幸存者的食物，在肚子里过一道轮回，真是搞不懂这些两条腿的直立爬虫，还有完没完了，死都死了，怎么这么多事！
“不如你去找火神大人吧，我觉得她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玛拉妮提议说。

三
阿乔飞到话事处门口，没和门口的守卫打招呼就大刺刺地走了进去。
“你来了，库胡勒阿乔。”玛薇卡看着他，貌似一点都不意外。
“你知道他死了？”
“每当古名持有者的离世，圣火都会给出反映。”
“好吧，确实是为了我这仆从的事情来的。”
基尼奇又听了一会儿，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阿乔同意在葬礼期间将自己的意识从基尼奇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结束后再融合回去，顺便在族人面前露个脸，玛薇卡负责主持，给阿乔的情况定个性，免得遭人非议说他蓄意谋杀。
一人一龙商量完毕，阿乔嘴上嘀嘀咕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飞回了悬木人营地，跟首领打个报告，顺带拒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提议，又飞回了那个偏僻的小房子。
费尽浑身解数做好了晚饭，好消息是厨房没有被炸掉，阿乔嚼嚼嘴里半生半熟的颗粒果，他不在乎味道，能吃就行。
当然，如果基尼奇还在的话，伟大圣龙肯定要挑剔一番，但现在没那个条件了，将就吧。
冲澡，洗漱，阿乔躺在基尼奇的床上辗转反侧，左右睡不着，用人类的身体睡觉还是头一次，更严谨地说，上一次用真实的肉体睡觉都是旧时代的事情了。
他干脆坐起来，打开窗户，外面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夜晚的风迎着脸吹过来，凉凉的，带着飘渺的雨点。
阿乔没有说话，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无聊，又把窗户关上重新躺了回去，基尼奇仍然选择保持安静，现在的他貌似没有困觉，阿乔还在床上翻来翻去，他已经放平心态开始复盘下午的谈话了。
“你说吾那下仆的发光玻璃球？”阿乔把腰间挂着的神之眼取下，递给玛薇卡，“喏。”
神之眼躺在玛薇卡的掌心，象征草元素的绿光缓缓流淌。
“奇怪……”玛薇卡端详着手里的神之眼，“人死后，神之眼也应该会丧失力量，变得黯淡才对，难道基尼奇还没有死？”
“？”基尼奇浑身一震，难道他们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还是说神之眼出了什么问题，仍然保持活性？
回应他的是阿乔斩钉截铁的否定：“无稽之谈！吾细细观察过，吾这下仆的身体里除伟大圣龙以外，再没有第二个灵魂。”
阿乔的语气不像作假，玛薇卡沉默了，只是说神之心要暂时放在这里归她保管，改日送回。
反正有没有神之眼对阿乔来说都一样，作为古代龙族，对这种天空秩序下发的东西本来也没什么好感，放在这里得了，于是阿乔欣然答应。
基尼奇放弃继续思考，在梦里思考没有什么价值，他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心跳声，现在这个心跳是属于他基尼奇，还是已经睡着的阿乔呢？他给不出答案。

四
葬礼预计在三天后的上午举行。
第一天，阿乔放弃了做饭，打算享受只下馆子的一天，基尼奇很少在外面吃饭，物极必反，阿乔感觉自己简直爱上了这种想吃什么点什么，不用做饭不用洗碗，擦擦嘴就可以走人的美好生活，这才是伟大圣龙应该过的舒服日子！
他大吃特吃，龙的胃口岂是两菜一汤能糊弄过去的？他全然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甚至颇为享受，殊不知他顶着基尼奇这张脸吃得满嘴流油，已经成了一种奇特景观。
一顿饭吃了不少摩拉，但对于基尼奇的小金库而言简直是毛毛雨，想到这里，阿乔也不免佩服起基尼奇的攒钱能力，然后带着摩拉去下一家接着吃喝。
一天下来，悬木人的大小饭馆都被阿乔光临了一遍，当事龙表示十分满意，临走前还从酒馆里捞了瓶新进的烈酒，心满意足地飞回基尼奇的小屋。
基尼奇很少喝酒，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称得上滴酒不沾，这和他那个坠崖死掉的混蛋老爹有直接关系。当然，基尼奇的官方解释是：喝酒误事。酒精会麻痹神智，这对猎龙人这个拿命换钱的职业来说显然是个不合适的嗜好。
但阿乔和基尼奇截然不同，他决定贯彻享乐主义的旗号，喝酒误事是基尼奇的毛病，关他伟大圣龙库胡勒阿乔什么事？他欣然开了手头的这瓶酒，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一半。
区区半瓶简直小菜一碟，远远不够让阿乔像那些酒鬼一样醉得东倒西歪，他不禁追忆往昔，怀念在那久远的时代里畅饮琼浆玉液的美好生活，但龙的时代终究是回不去的，自己在遗迹里被封了不知道多少年，又跟着基尼奇熬到现在才终于有个自由之身，等他慢条斯理地把前半生岁月盘完，月亮已经偏斜了，他心满意足地干完最后半瓶酒，两腿一蹬，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阿乔只觉得头昏脑胀，睁不开眼睛，摸索着喝了杯水，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状态调整回来，开窗一看天色，发现已经是第二天黄昏时分。
阿乔骂骂咧咧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心想还不是自己那个没眼力见的下仆，要不是他定了什么不能喝酒的破规矩，区区一瓶酒至于让吾睡一天？要是在以前……
自己做饭是不可能的，阿乔决心将厨房和基尼奇的死讯一起埋进历史的尘埃里，他飞到昨天好评过的一家店里，点了五盘烤肉一大杯青蜜果汁，坐在椅子上掰弄自己的手指，手上的腕刻早已消失，象征着契约的终结，他无聊地扣刮手腕处的皮肤，没轻没重的力道划出一道口子，顷刻间渗出血丝，他下意识舔上去止血，头着地都死不了的仆从怎么会弄几下就流血？他恹恹地想。
总感觉哪里不舒服，连带着饭菜的美味程度都打了折扣。阿乔面不改色地吃完付钱，寻思着到倦意之屋那边找个房间睡一晚，总不能是喝了酒的后劲吧？他慢慢地向圣火竞技场飞去。
拜基尼奇所赐，纳塔这地界没有他俩没去过的地方，如果纳塔有什么犄角旮旯探索大赛，他和基尼奇一定能摘得桂冠，他俯视着纳塔的山川河流，脑海里浮现出种种往事——基尼奇在这个洞里把一头伤人的恶龙打得脑浆飞溅，在这条河边把一伙偷猎的惯犯揍地满地找牙，在这一片的树林里摘过青蜜果给他榨果汁……
没有基尼奇的管束，他竟然有些不自在。
想这些晦气玩意儿做什么！他甩甩脑袋，试图把这些该死的想法打包扔出去，他在圣火竞技场前面的空地上降落，再去前台登记入住，倦意之屋的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橘黄色的灯光增添了几分暖意，伟大圣龙睡了大半天，又去饭馆吃了一顿，荤腥气味难除，他往浴缸里注满热水，脱了衣服慢慢滑进去，腾腾热气笼罩着他。
阿乔舒服地眯起双眼，只感觉惬意无比，恍惚间回到被百八十个仆从毕恭毕敬伺候的久远年代，兴许是太放松了，他在浴缸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倒也没睡多久，阿乔悠悠醒来时，洗澡水只是有些凉了，他慢吞吞地爬起来，用毛巾胡乱擦擦头发身体，对着镜子打量起来。
这身体他以前也没少看，基尼奇也从没有避着他，印象中的基尼奇不像镜子里这样有着光滑的皮肤——事实上，一个长年累月跑委托的人，身上能有几块好肉呢？纵使是天赋异禀的猎龙人基尼奇，落下点伤疤痕迹也是不可避免的。
可能因为自己的力量得到了解放，基尼奇的肉体也顺便被修复了吧。
阿乔裹上睡袍，躺在陌生的床上，这里比基尼奇的卧室宽敞多了，但总觉得住着不够安心自在。
上次来这里住时，也是跟着基尼奇来参加圣火巡礼，基尼奇白天也不耽搁跑委托，阿乔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随着一起去了，晚上的时候，基尼奇睡床上，他要是没被关禁闭的话，就会躺在枕头的另一边，燃素构成的身体没有重量，轻飘飘的像一张纸，一人一龙就这样过一晚。
虽说不是很习惯，但他还是困得眼皮打架，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感觉被子被谁往一边扯去，阿乔想都没想，下意识喊了一句：“基尼奇不要动吾的被褥！”
这一喊把自己也吵醒了，恍惚间听到基尼奇的声音把他吓得连忙坐起身来，神志清明之后才反应过来，自从占了基尼奇的身体，自己说话的声音就和基尼奇本人别无二致，刚刚睡昏头时一听，还以为是基尼奇本人在说话，吓得他一激灵。
阿乔兀自坐了一会儿，又躺下去睡了，周遭一片寂静，隐隐有些瘆人。

基尼奇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阿乔去前台登记时，洋洋洒洒地写下“库胡勒阿乔”这个名字，丝毫不在意工作人员诧异的神情，即使他长出了龙角，改了瞳色，但这个身体确确实实是基尼奇的“原装”，看来他的确很受用，哪怕是在梦里。
用这种独特的视角端详自己的身体也是一种奇特体验，他看着自己一身白白净净的皮肤，完全没有经历岁月摧残的迹象，好似刚刚诞生的全新肉体，多少有些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这些迹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提醒他正在梦中。
即使在梦中，基尼奇的五感还是无比敏锐，龙的感官比人类高出不少，尤其是阿乔这种站在顶点处的龙族，托他的福，基尼奇抓住了隐藏在暗处的一丝不和谐音符，但他什么也没做，一方面他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另一方面，他似乎乐见其成，以惯用的冷静手段，静静地等待，即使在梦中，他也是一等一的猎手。
显然，猎物同样狡猾，不曾显露身形，他们安稳地过了一夜。

五
第三天，阿乔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溜达，玛薇卡刚刚把神之眼还给了他。基尼奇的葬礼被定在明天早晨举行，今天也是还没有事做的一天。
他杵在杂货铺旁边，老板出门了，支了套桌椅板凳，留下个小孩坐着写作业。
“《纳塔人文历史》，”阿乔瞥了一眼封面，念出上面的标题，“小孩，这书你用不用？”
埋头苦干的小孩貌似才发觉身旁站了个人，整个人抖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阿乔，忽然激动地说：“啊，是阿乔爷爷！这本书上写了你，今天上课老师才讲过。”
“你个不长眼睛的小蚱蜢精，谁是你爷爷啊！”
小孩没有搭理红温破防的阿乔，自顾自地把书翻开，指着里面的一页对阿乔说：“看！”
阿乔把书抓过来细细阅读，“沉着冷静的猎龙人”“悬木人的骄傲”“‘回火’马力卜”“群山的孩子”……虽然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大体上写得不错。
阿乔读了三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上面怎么没写基尼奇的名字？
再往后翻一页，卡其娜的照片，正常，往前翻一页，玛拉妮的照片，正常。
“基尼奇的名字呢，怎么不在上面？”
赶作业的小孩闻言抬头，懵懵地看着他，好像他说的是什么外语。
“我问你，基尼奇的名字呢，怎么不在上面？玛拉妮和卡其娜上面都有写，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被阿乔恶狠狠地语气吓到了，小孩吓得打哆嗦，说话也变得结巴：“基…基尼奇是谁？老师…老师上课只讲过阿乔……”
“基尼奇是谁？你问我基尼奇是谁？”阿乔简直难以置信，这小孩到底有没有认真上课啊，马力卜的基尼奇，这都能搞错？
眼看着小孩就要被吓哭了，杂货铺老板终于忙完事回来，赶忙隔在两个人中间，先给阿乔赔不是。
“行行行不用说了，这小孩没惹我，就是学校功课学得不怎么样，还问我基尼奇是谁？你说说，马力卜的基尼奇啊，这都记不住吗？”
老板震惊地看着他，又转过头看看自家小孩，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您是不是记错了，‘回火’古名的持有者一直都是您库胡勒阿乔啊！”
“开什么玩笑？你那小孩学不好就算了，你怎么也跟没上过学一样，我哪里来的古名？”
杂货铺老板神情复杂，似乎有把阿乔送到医生那边治治的打算。
什么情况这是，阿乔气不打一出来，这么一搅和，连休息的心情都没有了，现在的人到底是念的什么书啊！
他愤愤地飞回了悬木人营地，这边总不能再有那种分不清人的傻瓜了吧。
然而他问了一圈，大部分人对基尼奇这个名字表示完全陌生，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小部分人以为他受到了什么刺激，安慰他去找花羽会的医生开点药。阿乔一开始骂骂咧咧，后面越问越不对劲，饶是他活了这么久也没遇到过这种怪事——他们怎么会不认识基尼奇？自己现在不就是在用基尼奇的身体吗？
阿乔敲响了首领家的房门。
“阿乔？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首领打开房门，一脸疑惑地看着阿乔。
“你记不记得基尼奇这个人？”阿乔问。
“怎么可能不记得，明天不就是基尼奇的葬礼吗？我们约定好的。”
阿乔却愈发觉得诡异：“可是他们都说不记得……”
“你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身体，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这些小事？”首领说。
他们四目相对，阿乔警觉地往后撤了一大步，厉声问道：“你不是首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谁？”首领重复了一遍问题，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我只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人。”
阿乔懒得听他胡说，正想一炮轰过去，没想到周围突然阴沉下来，“首领”周身冒着污浊黑气，这种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深渊。
六
“虽然比我想的聪明一点，但还是不够，”深渊使徒发出沉重的嗓音，“气氛刚好，那就提前举行葬礼吧。”
“基尼奇的葬礼？”阿乔端着手炮，警惕地环视着一片漆黑的周围。
“你不想要他的身体吗？如果你配合我，那他的身体就是你的。”
深渊使徒的提议充满诱惑，自己当初和基尼奇签订契约，不也是图他的这具身体吗？
“你不是一直盼着他死吗？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愿意配合我……”
回应他的是一记直轰面门的炮击。
“渺小的虫豸，无耻的爬虫，收起你那花言巧语！”阿乔想化为龙形，却发现自己的力量不知遭了什么变故，竟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反观对面，在深渊力量弥漫的空间里简直如鱼得水，“吾自有办法能名正言顺地拥有这个身体，用不着你的腌臜伎俩！”
估计是和基尼奇呆久了，阿乔不免也沾染了喜欢极限运动的习气，双方实力虽然有差距，但他感受到的更多是兴奋而不是恐惧，总能找到突破口的，他心想。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寻找战术，一时间和深渊使徒焦灼不下。
阿乔劈开刺到眼前的冰刃，“礼尚往来”地轰了一炮，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眼看着敌我差距越来越大，他有些泄气，又有些不甘——难道真的要葬身此处吗？
明明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基尼奇的身体，明明还有好多自由日子没有过完……
深渊使徒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结束了？阿乔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四周仍然笼罩着深渊力量结成的迷雾，他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去搬救兵了？
阿乔正想着，转过头去，冷不丁地对上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阿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是基尼奇的眼睛。
阿乔见过不少眼睛，基尼奇这一双眼，算不上最独特，但一定是他最熟悉的。
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熟悉的双眼。
可基尼奇不已经死了吗？
是幻象！
阿乔情急之下一炮轰过去，但还是慢了一拍，深渊使徒抓住他愣神的这个空档，蓄了一手杀招打过来，周遭霎时间变得寒冷刺骨，阿乔看着那骇人的冰锥乘十乘百，网一样的朝自己扑过来。
躲不过了。
阿乔脑袋嗡嗡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死了。
意识突然断联，他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晃得他想吐，但预想中的寒冷没有袭来，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本来被他的灵魂占据的基尼奇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什么鬼？阿乔久违地感到害怕，先是别人都记不得基尼奇，后面又是深渊，现在连基尼奇的身体都被夺舍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阿乔远远地看见被夺舍的基尼奇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约定好的进攻手势。
阿乔下意识冲上去猛喷了一通，眼前绿莹莹一片，等烟雾散去后，他定睛一看，深渊使徒已经倒下了，胸口插着基尼奇随身带的短刀，已经埋得只看得到一点刀柄。
基尼奇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基尼奇，”阿乔的声音在发抖，他甚至来不及感受劫后余生的喜悦，“你不是死了吗？”
基尼奇摇摇头。
“吾明明记得深渊力量已经被消灭了，怎么可能在营地出现……”
“吾那命大的下仆，你其实没有死对不对？吾是在做梦，对不对？”阿乔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
基尼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躺着之前交给玛薇卡的神之眼。
“再不醒过来，饭菜就要凉了。”

七
“所以说，阿乔现在是被深渊力量污染了？”派蒙总结了茜特菈莉的话，基尼奇手上的腕刻冒着深渊特有的黑气。
“没错，只是没想到深渊力量会影响到阿乔和基尼奇的契约，”茜特菈莉看着基尼奇，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如果阿乔死了，契约会作废吗？”
“死……死了？阿乔怎么会死呢？”派蒙看向旅行者空，得到一个不确定的摇头。
“如果阿乔死了，我也会死。”基尼奇回答，语气平静得掀不起任何波澜。
“没有更改的余地？”茜特菈莉追问。
“没有，”基尼奇看着烟迷主的祭司，“我去把他带回来。”
“太危险了！”玛拉妮说，“我们不能保证还魂诗的效果对这里面的空间也生效。”
她指指基尼奇手上的腕刻。
“各位听我说！”空熟练地站出来遏制了逐渐火爆的气氛，开口说道，“首先，不管本心是什么，他都在为纳塔的胜利出力，其次，阿乔平时只是爱逞口舌之快，我想他并没有犯什么不得了的大错，第三，如果阿乔死了，基尼奇也会死，我们不能对两位同伴的牺牲坐以待毙。总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放下阿乔不管。”
“或许我们可以想到别的办法，比如把这个空间转移到我们可以控制的地方，”基尼奇看着茜特菈莉，“烟迷主的法术可以做到么？”
“你是说将场地转换为梦境？我想想……”茜特菈莉思考了一会儿，抬头寻找自己的好大孙，“有一定几率，但我不能保证完全成功。欧洛伦？”
“奶奶？”
“我等下会想办法把阿乔的意识拉倒梦境里，到时候协助我。”
“好的奶奶。”
看着欧洛伦老老实实地接下任务，再回想起此前他在【队长】面前的表现，空不免汗颜，黑曜石奶奶的好大孙竟然有两幅面孔，还都不是装的。
“我去找火神大人，如果能借助她力量，我们会更有胜算。”
空向众人告辞，深渊的威胁已经消失不见，大陆上的锚点也能正常使用，白光一闪，他已经到了话事处门口，时间不等人，他没敲门就走了进去。
“空？你怎么来了？”战争虽然胜利，但各部族的重建事宜仍然严峻，玛薇卡近日也沉浮在和各族首领协商的文山会海中，上一秒都还在批改手里的文件。
空把阿乔被深渊力量污染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
“阿乔被深渊力量污染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玛薇卡思索一番，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和门口的守卫吩咐了几句，“我们走吧，有茜特菈莉在，应该没问题的。”

“都准备好了吗？”
茜特菈莉把仪式用的各种器具摆了一地，指挥基尼奇躺在铺好的织物上，口中念念有词，再把仪器一个个摆好。
“过程中可能会有些难受，这个仪式就算是我也没用过几次，入梦之后你要万事小心，我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茜特菈莉合上基尼奇的双眼，旅行者正好带着玛薇卡匆匆赶来，火神问：“只能让基尼奇入梦吗？”
“我们当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阿乔。”
“我想我的力量可以帮上一点忙，”空伸手凝聚元素力，“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净化深渊力量。”
“很好，这样我们就多了些胜算，但以防万一……”玛薇卡将自己的力量分出一丝，交给茜特菈莉，“靠这些力量应该可以让‘还魂诗’在梦境中生效。”
“我试试看，基尼奇，集中精神，准备入梦。”
即使做了这么多准备，入梦的过程仍然艰难，不知道过了多久，基尼奇才从摸不着边际的漆黑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但他适应得很快，逐渐连通了五感，也搞清楚了现在的处境——
他在自己的身体里。
听上去非常无厘头，但现在这个身体的主人是阿乔，基尼奇本人的意识就像一个游离在体内的寄生幽灵。
周围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基尼奇明白，这个世界已经被深渊力量污染了。
只要让阿乔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么就会有概率醒来，基尼奇默念茜特菈莉的提示。
他尝试了很多次，依旧没有找到控制身体的方法，直到阿乔去找玛薇卡。
火神接过神之眼时，神情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基尼奇立刻明白，火神也将自己的意识传送了进来。
但玛薇卡貌似没有离开话事处的自由，他看着阿乔把神之眼递过去，临走时，玛薇卡悄悄比了个口型。
阿乔显然没有发现，但基尼奇看懂了，她说的是“神之眼”。
第三天，玛薇卡喊人把阿乔叫到话事处，归还了神之眼。
手碰到神之眼的那一刻，基尼奇感觉自己的身体暖融融的，一股温暖的力量浸透了他全身，先前的始终存在的限制感一下消失了，基尼奇心下了然，现在的自己可以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在等待最佳的时机。
而现在，时机已到。

八
深渊使徒看着眼前的一片冰雾，心想阿乔估计已经毙命，先前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但他没有看到想要的结果，基尼奇的尖刀戳破了他的幻想。
“结束了。”弥留之际，他听见了基尼奇的声音，纵使充满疑惑和不甘，他还是闭上了双眼。
基尼奇当然没躲过深渊使徒的全力一击，冰锥刺透身体的痛楚使他咬紧牙关，但他没有丝毫畏惧。
神之眼中蕴含的“还魂诗”力量生效了，在这混沌的梦境中。
“吾那命大的下仆，你其实没有死对不对？吾是在做梦，对不对……”阿乔就像以往一样吵闹烦人，这是基尼奇昏过去前最后的想法。
“基尼奇，基尼奇！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玛拉妮看见基尼奇睁开眼睛，赶紧转身向大家大声宣布这条喜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茜特菈莉问，空在一旁扶着已经累到睡过去的欧洛伦。
“没有，”基尼奇看了一圈，玛薇卡已经回去了，腕刻的异常也消失了，“谢谢，我会给出合适的报酬。”
“怎么一来就是报酬啊代价什么的，阿乔呢？”派蒙左看右看，却没发现像素龙的身影。
“他太累了，在现在在腕刻里面睡觉。”
“好吧，本来还想让他好好感谢我们呢！看来只有等他醒来再说了。”好不容易让阿乔欠一个人情，怎么能轻易放过？
“明明出力的人是我吧派蒙。”空出声拆台。
“我等到肚子都饿了，也是一种出力嘛……”派蒙的肚子适时地响起咕咕声，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嚷嚷着要吃大餐。
“那我就把欧洛伦带回去了，基尼奇，这几天你就别去接委托了，入梦仪式很耗费精神力的，多休息两天，”茜特菈莉背着欧洛伦，再三向基尼奇提醒，“记住没？”
玛拉妮和卡其娜也告辞回去了，旅行者和派蒙回倦意之屋的客房，基尼奇荡着钩索，也回了自己的小屋。
茜特菈莉所言不假，基尼奇睡了个昏天黑地，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五天之后。
刚一睁眼就对上了像素龙的黑色墨镜。
“吾要享用早膳！”阿乔看来已经醒来很久了，“小小基尼奇，快去厨房给吾做饭！”
“你不是会自己去下馆子吃吗？还需要我来做？”基尼奇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入梦的后遗症看来还没有完全消除。
“都说了那是梦！啊啊啊——基尼奇！你把我气红了！”
基尼奇没有搭理他，重新躺回去睡着了。
“基尼奇！”伟大圣龙显然不满于仆从对自己的无视，愤愤地拉扯他头上的发带，基尼奇毫无反应。
看着基尼奇睡得那么香，他突然也觉得有些困了。“说好的有饭吃呢？可恶……等这家伙睡醒再算账！”阿乔气鼓鼓地躺在基尼奇的心口，听着扎实的心跳声，慢慢睡着了。

FIN.

无效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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