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2025/04/12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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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水上公园打捞出浮尸的新闻，风逍遥马上就联系了向云飞，把自己昨晚撞鬼的事告诉了他。
“那个死者的鬼魂跟我说杀他的凶手是逍遥游”这种鬼话说到外面自然不会有人相信，向云飞也表示不可能因为风逍遥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共同认识的那个逍遥游认定为犯罪嫌疑人，毕竟目前还没有找到足以判断为他杀的证据，要看法医的解剖结果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与此同时浮尸事件已经在网络上扩散开来，迅速占据了社交网站本地消息的榜首，并随着短视频平台的推送进一步传播到了各处，好在网上关于此事的热潮还基本局限于流传已久的水上公园鬼怪故事以及讨论死者手上的字到底是在指庄子的《逍遥游》还是与同名的游戏或小说有联系，暂时还没有外人怀疑到那其实是杀人凶手的名字。
第二天风逍遥按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去警局找向云飞，但没见到人，出来迎接的小七说向队临时有个会，会前交代了他先带风逍遥去法医室里等着。
风逍遥从十几岁开始跟着向云飞，查案的本领全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整个警局上下大约也就只有风逍遥、白日无迹和局长与向云飞相识的时间最长。警局里实行老人带新人的制度，关系亲近的新老警察之间习惯以师徒相称，按说以风逍遥和向云飞的关系，说他是向云飞嫡传的弟子一点都不为过，但向云飞却从未允许过风逍遥叫他一声“师父”。起初风逍遥以为自己的老大不喜欢师徒这种过时的称谓，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向云飞也是会收徒的。向云飞承认其名分的徒弟有男女一共两名，都是二十来岁的小年轻，男的眼下在境外的电诈园区做卧底，女的就是队里的新法医。
小七喊着“榕姐”领风逍遥进法医室时，被叫到的女孩正坐在桌边吃冰淇淋。
“你来了，”她熟稔地朝风逍遥打了个招呼，捡了两只塑料小勺各扣在一个塑料盒上，沿着桌面推过来，“手工自制冰淇淋，健康无添加，树莓味的，吃吗？”
风逍遥低头看见她桌子上还堆着好几个相同的塑料盒，白色的盖子底下透出来一点浅粉色，旁边还摆着几个别的硅胶模具，也都冒着冷气，大概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接过来一盒冰淇淋吃了。自制的冰淇淋尝起来没有外面卖的甜，但果味和奶香味都更浓郁，榕烨显然是为自己吃的东西下足了本。
旁边的小七也对冰淇淋有兴趣，伸手过去接的同时还好奇地四处张望：“我看你们这儿也没有冰箱，榕姐你是怎么做的这么些冰淇淋啊？”
知道真相的两个人都没有直接回答他，榕烨噗嗤笑了一声，风逍遥拿眼瞟了瞟停尸间的冰柜，就看见小七脸上的表情渐渐凝住了。他伸向冰淇淋的手又缩了回去：“我要不……还是不吃冰淇淋了吧。”
“生巧吃不吃？”榕烨又递过来一盒表面滚了抹茶粉的巧克力，小七面上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吃！”
这时向云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边，高大的身躯和张扬的头发几乎塞满了整个门框。他看了一眼正在吃冰淇淋的两个人，又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冷饮：“又拿队里的冰柜冻这些东西。”
“反正每天都得开，闲着也是闲着嘛，”榕烨回答，“现在放了你们带回来的那具尸体，我这些东西不是就清出来了吗。”
听见他们的对话，小七似乎意识到了巧克力也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马上脸色变得和抹茶粉一样绿，捂着嘴从屋里跑了出去。向云飞在他背后说了声“不用回来了”，顺手关上了法医室的门。
“现在说说吧，”见屋里只剩下自己人，他低下头，狮子般的面孔中射出锐利的目光，“怎么回事。”
两个年轻人都知道向云飞不吃甜食，所以谁也没让他。风逍遥对两人掌握情报的重要程度多少有些自觉，因此除了吃以外没张嘴，榕烨则打开了第二盒冰淇淋。
“我这边的情报，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多少有用的新情报，”她慢慢吃了一口，轻声说道，“尸蜡化太严重了，无法判断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指纹也提取不出来，没法通过指纹比对确定身份，虽然成功提取了DNA，但现存的DNA库里也没有能对得上的。他的牙齿上就诊痕迹很少，以防万一我们建了牙齿模型，你们可以拿着去打听打听，但如果真像风哥说的，死亡时间在十五年前，那恐怕也很难比对上诊疗记录，私人牙科不一定能开这么久，去公立的口腔医院调查全面数字化之前的病历也无异于大海捞针。目前最大的希望大概在于颅骨扫描之后的AI相貌复原，不过结果还得再等上一天。总之现阶段能知道的就只有死者是成年男性，年龄在30到50岁之间，生前身高大概一米七五，以及他是在死亡之后被人抛尸这么几条。”
榕烨说着从文件夹里拿出尸检报告，递给了向云飞。其实严格来说死后抛尸并不是什么新信息，死者被发现时双腿蜷曲，上半身也弯下来贴着大腿，如果是落水溺死，尸体应该是展开的，而不是呈现这种肌肉紧张的蜷缩状态，所以死者一定是死后被人抛尸。但同时抛尸也并不代表一定就是他杀，其中还存在自然死亡后被人抛尸的可能性，所以目前的线索还不足以指认逍遥游的嫌疑。
向云飞戴上老花镜，看了看报告，又看看榕烨：“一天多的时间，只有这些？”
“一天多做出这些事来已经不少了！”她抱怨着抻了抻胳膊，“光等着那个三折叠的尸体拆开就花了半天。倒是师父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事件传播得太快太广，虽然通过平台下架了部分猎奇惊悚的视频图片，但已经封锁不住了，”向云飞回答，“局里在考虑成立专案组，不过我没法根据风逍遥的一句话定性为他杀，所以暂时还没明确侦查方向，只能继续从死者身上找线索。现在我在明敌在暗，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在逍遥游出逃境外之前锁定嫌疑。”
“死者的鬼魂告诉了我他生前居住的大概范围，如果去实地调查一下，说不定能查到什么线索。”风逍遥插话道。
“现在去查恐怕会打草惊蛇，”向云飞摇头，“你有逍遥游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只有萍叔的，”风逍遥回答，“萍叔就是浪飘萍。”
“我知道，我也只有他的。现在来看，虽然他们两个自称不是一直在一起，但对外只给出浪飘萍的联系方式，应该是早就做好了防备，由浪飘萍单线联系逍遥游以隐匿他的行踪，”向云飞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昨天你来电话之后，我通过个人关系在电信运营商那儿查到了他手机最近一次开机的位置，是在本市，时间是三天之前。”
“他们来这儿了？”风逍遥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和浪飘萍的那次偶遇，他也是在那时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当时逍遥游应该是和浪飘萍在一起的，后来风逍遥还向浪飘萍表示过等哪天他们来了，自己要做东请萍叔喝酒，眼下他们既然来了这里，又是在尸体被人发现之前，没有掩人耳目的必要，那他们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
“还只能确定浪飘萍在这儿，”向云飞回答，“他的通话记录很少，最近半年都没有频繁联系的号码，可见他和逍遥游在这半年里要么一直在共同行动，要么就是为了躲避侦查改用社交软件联系。”
“我要不要旁敲侧击地问萍叔一下？”
“不用。目前警方的目标还不是逍遥游，你撞鬼的事也没有外人知道，动作太大容易走露风声，”向云飞说，“局里因为昨天水上公园的事调来了周边地区近一年的监控记录，上面也从各区县抽调来人手帮忙看监控，我借机要了城区各出入口三至七天内的监控视频，单独分给了白日无迹那一组，你去帮他们。”
“行，”风逍遥点头，“对了，关于死者的死因，鱼仔推测……”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榕烨还在旁边听着。欲星移的身份还没有对他的前同事们公开，于是他打住话头，看了她一眼。
向云飞摘掉眼镜挂到胸前的口袋上，习惯性地抱起双臂：“没事，接着说。”
“鱼仔推测死者是死于失血，而且很可能不是个案，只是因为尸体隐藏得好，才一直没人被发现。”
“凶手是有什么放血的癖好吗？”榕烨问，“变态？还是邪教？”
“我也不知道。鱼仔推测是为了得到新鲜的血液。”
“新鲜血液，逍遥游……”向云飞摸了摸他的屁股下巴，“恐怕是为了招魂。”
“招魂？！”风逍遥吃了一惊，“招魂用那么多血干什么？”
“给逝者换血是逍遥游施展招魂术的必要步骤，”向云飞回答，“当年你一个人就耗光了鸩医生库存里的所有人血。”
“啊，这么一说，这事我好像听他醉酒时说起来过，”榕烨也接了一句，“他因为要医治非人类病患，诊所里常备着各个种族的血液，给你换血的时候别说同血型的人血，连加上O型的都不够用，师父拿人情狠狠宰了他一笔，剩下的三分之一都是用鲛人血补上的。这事恐怕你们两个当事人反倒是最不知情了。”
啊？风逍遥一时懵了，谁醉酒？那个黑医吗？怎么这个小姑娘谁都认识，什么都知道？而且……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事被周围的人们蒙在鼓里？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当年向云飞轻描淡写提及的“一管鲛人血”原来竟有这么多，简直已经可以说自己现在这条命就是欲星移给的了。如果十五年前逍遥游杀人是为了给人招魂，那当时施术的对象现在都还活着吗？逍遥游后来又用杀人取血的方式施展过招魂术吗？如果是的话，他会需要鲛人血吗？
“当年你出事的时候，给你招魂的主意其实是鸩医生提的，”向云飞若有所思，“并且一通电话逍遥游就到了，这与他四处游历、居无定所的描述不符。当时鸩罂粟自称近期刚联系过逍遥游，碰巧知道他在本地，现在来看，那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止于此。”
“你是说他可能是同伙？”榕烨站了起来。
“十五年前鸩罂粟和岳灵休还不在这里生活，目前的案子与他们可能没关系，”向云飞回答，“但在他们搬来之后就不一定了。风逍遥，计划有变，你去白日无迹那儿看看有没有进展，然后想办法打探一下鸩罂粟和逍遥游的关系。如果逍遥游也来了本市，可能就藏在鸩罂粟的诊所里。”
“我不信那个人会参与杀人，他是医生，他不可能……”榕烨忽然脸上带着些愤怒地要往外走，被向云飞拦了下来：“别冲动。”
“先别着急，这些都还只是猜测，现在还不知道游叔到底在不在本地呢，”风逍遥连忙打圆场，“我先去看看老白他们。对了，你做的这冰淇淋真不错，我看你这儿也堆了不少，能捎几个给他们尝尝吗？”
榕烨在被向云飞堵住门的屋里转了一圈，似乎是没找到地方发泄情绪，又颓然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冲风逍遥摆了摆手：“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拿走分了吧。”
风逍遥提着一兜顺来的慰问品到了情报组屋里，给正在盯着屏幕看监控的几个人分冰淇淋。白日无迹和穷千秋都心照不宣地伸手接了就吃，从别的部门借调过来的几个老熟人也没问这没贴商标的三无冰淇淋的来历，风逍遥高调地说了句“吃完洗洗别忘给小榕送回去啊”，算是公告了这些东西的来源，只有小七看着他们欲言又止，反而惹得别人都笑了起来。穷千秋拍拍小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以后慢慢会习惯的。
风逍遥要来一块拷贝了视频的移动硬盘，找了台空闲的电脑插上，坐在白日无迹旁边跟着看起监控来。
从户籍系统里调出来用作参考的逍遥游证件照是二十年前拍的，照片上的人长着一头黑发，还是风逍遥记忆中的模样。那时的他们都还未曾经历过变故，与如今的风逍遥年龄相仿的逍遥游舒展着眉眼，看起来意气风发。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在一夜之间白了头，还成了杀人凶手，自己也兜兜转转，流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风逍遥看着自己少年时期的偶像，不觉有些感慨。
同样感慨起来的是一旁伸了个懒腰的白日无迹。他搭着风逍遥的肩，摇头晃脑地感叹道：“老风啊，现在这样和你坐在一起看视频，就让我想起了我们过去一起奋斗的日子，真怀念。”
风逍遥推开他斜靠过来的脑袋：“打住，你一怀念过去准没好事。”
“怎么说话呢你？还是不是老战友了！”
“你不是忘了你拉着女神追忆过去把人家气得揍了你一顿的事吧？”
“喂，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两个人眼睛各自盯着电脑屏幕嘴上插科打诨的过程中，小七忽然叫了一声：“风哥！风哥你过来看看！”
风逍遥暂停了自己的视频，快步走到小七的电脑前，屏幕上正在播放三天前城区西南侧高速路口的监控记录。小七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屏幕中闪现出几个绿色的方框，锁定在视频中的人脸上，其中ETC车道上的一个方框在车辆停车等待扫描时忽然变成了红色。
小七向风逍遥解释，方框变成红色代表图像识别软件检测到了与样本高度相似的面部特征，但道路监控清晰度不够高，软件识别只能作为辅助，最终还是要以人的判断为准。他放大了那辆车里的画面给风逍遥看，虽然已经将近二十年没见，对方的容貌也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但风逍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驾驶席上的人正是逍遥游，副驾驶位上的则是浪飘萍，他们两个果然一起来了。
两人开的车上有汽车租赁公司的广告涂装，风逍遥马上记下车牌号，给那家公司打了电话。租给他们车的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企业，光是在本市就有十多家门店，幸好那家公司对自己提供的服务全程都在线留了档，于是很快便查到两人是在何时何地租的车，三天前又是几点在哪一家门店办理的还车。他们还车的地方并不是离鸩罂粟诊所最近的门店，而是靠近鼓楼文化街，恐怕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利用步行街区熙熙攘攘的游客为自己的行踪做掩护。
风逍遥马上跟着白日无迹去向云飞的办公室找他汇报新发现。向云飞正在对着一张本市地图看一沓材料，听了两个人的汇报，他摘下老花镜，把材料和地图都交给白日无迹：“这是刚收上来的一部分近十五年的失踪人员名单，后续各分局和各区县报上来的名单也都转交到你们那边。你查一下全市酒店旅馆的入住记录，看看最近几天有没有以这个逍遥游和浪飘萍身份住宿的情况。现在你们组的新任务是整理失踪人员信息，尤其是在失踪前独居的、性格孤僻的、与家人关系不合的、失踪后很长时间才有人报案的，重点汇总失踪时间和失踪者的血型，把疑似的失踪地点在地图上标出来。另外给我发一张逍遥游的照片，叫你们那个年轻人修修图，尽量修成接近于监控里的模样，让人能凭肉眼快速辨识出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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