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芙罗拉的庭院

摄氏度三

2025/04/26 1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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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说出口了。”夏洛普轻叹一声，“其实我本想更快些挑明的，那样至少你在我面前就不用戴那副麻烦的墨镜了。可能有些冒犯，但老实说我挺好奇你的眼睛会是什么样的。”
欧妮盯了夏洛普一会，重新坐了下来，见保证过后她的防备心稍微下降了一些，夏洛普不紧不慢地开口：“科洛利继承的精灵之力并不稳定，之前和精灵接触时出过什么意外，那个精灵大概率就是你。虽然现在你似乎找到了能不影响科洛利的方法，但还是很担心我这样性质扭曲的精灵之力会造成未知的影响……”
“我的这个猜想如何？能告诉我对了几成吗，花精小姐？”
“……”
夏洛普没有问下去，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担忧完全是白费。”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是一个‘扭曲的精灵’。”
“哈？”
“精灵的构成无非就是女神赋予的概念和魔力两样，都是很纯粹的东西。所以你们不知道如何与不稳定的精灵之力共存——毕竟你们本身就很稳定，没有学习的必要。”夏洛普注视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而我不巧正是一个每时每刻需要维持精灵之力稳定的‘扭曲的妖精’，自然也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唔……”
“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欧妮虽然还是有些戒备，不过看样子接受了这个说法，干脆直接提起了之前的话题：“你继续。”
“事实上，当年我在安德烈墓前感觉到了精灵的气息，而且还是高阶精灵。”
“什么？！”欧妮瞪大眼睛，“又一只高阶精灵……？！”
“可惜从安德烈死亡到下葬花了不少时间，残余的气息太微弱了，不然我应给能辨认出那是什么精灵。”
没想到一桩陈年旧案居然和精灵扯上了关系……科洛利攥了攥胸口的衣服，那下面藏着用妈妈的魔石做成的灵摆。因为素未谋面的父亲是精灵的缘故，科洛利对精灵的消息总是会格外留意一些，但精灵实在是太过稀少。
“可都过这么多年了，还能留下什么线索……”“这就要去问问才知道了。”夏洛普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了敲纸上的文字，“最该清楚凶案现场情况的人，就住在这里。”
* * *
三人来到了一家不大的平民房前——除了卡尔兄弟、管家巴罗斯以外，就只剩下女仆玛丽没有问过了
科洛利个性内向，欧妮脾气有些火爆，夏洛普很自觉地顶上了搭话的位置，往前走一步，轻敲了三下门。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打开了门，上下扫了几眼。来这里前夏洛普特意换了一身衣服，科洛利本来还在疑惑为什么，现在忽然明白了：夏洛普担心贵族的身份会让对方戒备。
“你们找谁？”
“玛丽。”欧妮随口说，“她在家吗？”
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原本态度平常的男人瞬间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问：“你们找我姐姐干什么？”
“我们——”
“我们想问你姐姐十年前的事。”欧妮懒得弯弯绕绕，抢在夏洛普前直接开口了，“就是那个著名的——”
男人的脸色骤然改变，他猛地关门，夏洛普眼疾手快一把按住门框。男人似乎完全不在意可能会夹到人的手指，使劲用力到指关节发白，但夏洛普轻轻松松手连手指都没动一下，明明强硬到有些野蛮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显得那么优雅自如。
男人见没法关上门，咬牙切齿地怒吼：“滚出去……！！”
科洛利吓了一大跳，夏洛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钱庄的票据，虽然背对着看不到上面写了多少钱，可男人的动作明显顿住了，下一秒不知为何更加愤怒，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你果然是该死的贵族！！”
“虽然我不在意所谓的仪礼，但为了你卧病在床的令堂着想，我劝你还是注意一下言辞比较好哦？”夏洛普轻轻扬了扬手上的票据后放在口袋里，微笑着松开了手，“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
男人咬咬牙，缓缓打开了门。三个人，虽然准确来说其实都不是人，坐在了桌子前，男人没有倒茶水，更不用说准备什么招待用的水果点心了，就只是咬着牙坐在一旁死死捏着拳头。
好、好凝重的气氛……
科洛利也捏起十指来了，他实在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还好夏洛普率先打破了沉默：“抱歉我的同伴和我冒犯了你，不过她并未有意让你感到不快。”
欧妮翻了个白眼，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四个字：我怎么了？
“玛丽已经过世了。”
“啊？”欧妮脸色微变，看了看男人的表情，摸了摸脖子，最后老老实实低头道歉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没事。”
男人始终只是瞪着夏洛普。夏洛普也不在意，自己倒了杯水，从口袋里拿出票据。
“你知道该怎么做。”
“……问吧。”
“事实上，前段时间我去翻了翻当年的案件记录，查了查她的供述。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她一定隐瞒了什么，这件事你有头绪吗？”
“怎么可能有！我又不在现场！”
夏洛普看了男人一眼，判断出没在撒谎后继续问：“接下来我的提问会有些冒犯，抱歉。——我听说，安德烈先生讣告对外发布的那一天，玛丽小姐精神失常了？”
男人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
“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我不知道。”
“哦？”
“我不知道啊！！”男人猛地锤桌，桌面上的东西哐地一声发出震响，一下又一下，“那一天，姐姐突然就尖叫起来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就那样了……我也想知道姐姐到底怎么了啊！可是、可是……！”
“冷静点。”夏洛普给男人倒了杯水，“你可以慢慢说。
男人喘着气捂着脸，好一会才平复情绪，或许是因为夏洛普的安抚让他没那么反感夏洛普了，猛喝了几口后，他低声说道：“最有可能的，就是姐姐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被卷进该死的贵族争端里……那卡尔家族，对外说什么兄友弟恭，私底下都动刀了，谁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腌臜事！”
“有什么更有说服力的证据吗？”
“当然有！”男人脸红脖子组地吼着，“在那件事之前姐姐就很奇怪了，每次回来我都感觉她瞒着我什么……姐姐一定是被威胁了！”
“原来如此，言之有理。”
“如果……我能更早一些察觉到的话，如果我没有因为叛逆期和姐姐冷战的话……姐姐……说不定就不会……”
男人逐渐哽咽，最终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地哭起来。夏洛普不再追问，站起身带上礼帽，留下一句“节哀”和“打扰了”，悄无声息地离开。
三人安静地上了马车， 沉默了好一会，欧妮忽然往后一靠对夏洛普说：“你倒是问得挺克制的。看到你拿钱压人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大肆盘问一番。”
“是吗？我倒是觉得还蛮尖锐的。”
“哼……科洛利，你怎么想？”
科洛利闻言有些羞耻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觉得挖人家伤疤很惭愧，要不要事后送一瓶精油赔罪……
“我觉得他说得挺可信的，从这边看样子是找不到什么关于精灵的线索了。”
“……那个，路德维希先生怎么想？”
“我觉得他的推测完全站不住脚跟。”
“你不是说言之有理吗？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欧妮抱起胳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搞不好对我家科洛利也撒了不知道多少个谎了。”
“仅仅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和一个如此难过的人起口舌之辩，有失风度。”
欧妮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哪里站不住脚跟……？”科洛利小声问。
“如果玛丽小姐确实无意间得知了会招致人生威胁的阴私，我觉得她活不了那么久，而且也没必要靠精神失常这么麻烦的方式封口。”
确实……而且看了讣告后发疯也很奇怪。
“那个讣告写的什么？”
欧妮把科洛利想问但不好开口的问题给说出来了，夏洛普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欧妮。科洛利凑过去一起看了看，欧妮看完后又拿过来自己看了几遍，实在看不出这个讣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上面写的都是讣告该有的，头尾也没藏什么隐秘讯息。
“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啊？”
“嗯……”
“如果不是存在什么我们并不知晓解密方式的密文，那大概是这篇讣告本身引起玛丽小姐精神失常。”
“那、那么，调查一下玛丽小姐和安德烈先生的关系……”
“我已经调查过了，两人没有暧昧关系，并且玛丽有仇富倾向。”夏洛普说着顿了顿，“而且，我认为安德烈没有心思和女仆谈恋爱。”
“安德烈先生……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王室每年都会寻找拥有光属性魔力的人吗？”
“嗯……我知道。”
拥有魔力的人本就是少数，属性魔力更是万里挑一。其中，拥有光属性魔力的人据说是蒙受女神赐福的人，拥有当上神使的潜质。
话虽如此，王室和教廷寻找光属性魔法师似乎是秘密进行的，尽管神使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代了，可公开地发现光属性魔力持有者，在科洛利印象中只有一次，还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时他甚至没出生——嗯？等等？
“安德烈是光属性魔力持有者……？”
“安德烈和安德鲁都是。事实上，卡尔家族早已没有了当年风光，不说是大厦将倾，也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因此，拥有光属性魔力有可能成为神使的卡尔兄弟备受重视，安德烈日日全身心学习魔法，少数空闲时间都用来陪伴弟弟，根本没时间谈恋爱。”
“那安德鲁呢？”
“安德鲁和绝大多数一样，只能使用简单的魔法。”
马车已经回到了安德鲁家，夏洛普打算在这里住一晚，科洛利和欧妮也一起。吃过饭洗过澡后，科洛利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魔力，魔法，精灵……总感觉只要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精灵干涉了那桩案件，很多事情就能搞明白。可这太难了。
精灵……
科洛利轻轻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灵摆，欧妮说精灵有精灵的世界，一般不会到人界来，她是个例外。所说科洛利对父亲毫无印象，但母亲失踪的原因说不定和父亲有关，哪怕没关系，就当了解母亲的过去也好，他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想来想去科洛利实在睡不着，干脆下床到后花园里散步。今晚完全没有风，花园里格外安静，只能听到虫鸣的声音，和科洛利自己的脚步声。
花园里有一个小庭院，欧妮还称赞过那附近种的白玫瑰养得很好。科洛利沿着路走，很快看到了那个小庭院，被植物掩映的庭院在黑夜中看不清轮廓，他稍微加快步伐，渐渐地，庭院越来越清晰——
一个人坐在庭院中。
确切地说，是像人的家伙。
英俊的五官，立体的脸庞，修长的双腿，考究的着装，沉静的气质，神秘的氛围……毫无疑问，是夏洛普·路德维希坐在那。一片云正好遮住月亮，月光变得暗淡，他坐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
科洛利走近，夏洛普抬眸看向科洛利，半晌，科洛利听到夏洛普轻笑了一声，坐姿变得随意了一些，一手撑着下巴，语气温和，却又淡淡的，正如这个夜晚的月光：“原来你的眼睛颜色像月光一样啊。”
那片云移开了，月光一瞬间从缝隙中洒下，小庭院瞬间蒙上一层白光，坐在里面的夏洛普也被照亮。
“很讨人喜欢呢。”
明明看得更清楚了，科洛利却觉得他仿佛融入到月光之中，变成了空气的一部分。
但夏洛普始终只是在淡淡地微笑着，用那如水一般难以捉摸的视线，静静地注视着科洛利。
月光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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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瓶 西风吹拂的精油

第二瓶 无眠落种的精油

第三瓶 新芽始萌的精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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