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邪】富江

【花邪】富江

落花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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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世上，每个人似乎都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技能，有的人是逢考必过，也有的人总能准确避开每一个正确选项。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的小能力，吴邪也拥有。但他的超能力既不能让他发家致富，也不能让他走向人生巅峰，原因很简单，他只是第六感比较强而已。
他的第六感对于好事无动于衷，对于坏事却百分百灵验。就比如吴邪小的时候，每次感到汗毛倒竖时，他总是要被家中长辈送一顿竹板烧肉。这就造成了后来但凡后脊发凉，他都要条件反射地捂屁股。
这次也一样。
他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捂屁股，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依旧经久不散。吴邪转而去搓后颈，在大太阳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扭过头，戒备地四下张望。熙熙攘攘的人流如同海潮，而他则像是礁石，大城市中，没人会在意一个突然停步的陌生人。

状况持续了很久，直到吴邪决定离开的那天。

他正在家里收拾行李，电视机里随意播放着本地电视台的日间新闻。他在这座城市不到一年，随身的物品不多，但收拾起来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有些不能随身带走的，他将它们打包在一起，叫了快递上门，先行邮寄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离开的轻松，那种附骨之疽般的寒意消散了，他在夏日的空调房中无比惬意，开了一罐冰镇可乐，瘫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中正在播报一条交通事故的新闻，一辆疾驰的豪车在十字路口与拐弯的重卡相撞，豪车车主当场死亡，尸体被弹出的安全气囊压得变了形，现场照片里打了马赛克，依旧能看到大量血液和疑似断掉的肢体。
播报人简要介绍了死者的身份，是某拍卖公司的董事长，在感慨青年才俊英年早逝的同时，顺道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注意行车安全。
吴邪认出了事故发生的十字路口，是他经常路过的地方。他心有余悸地灌下一口可乐，说不定自己的第六感就是在提醒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事故。
交通意外的新闻很快被其他社会民生类替代，随着可乐腾起的气泡消散在空气中。
屋外是蝉鸣阵阵，吴邪打了个哈欠，明天他就要踏上回家的归程了。

02
回到老家，吴邪没有选择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在公司附近找了间小二室。房间的朝向和布局都很合心意，就连装潢和小摆件都是他喜欢的风格。
房租不高，唯一的缺点是需要合租。
吴邪在看房时见到了合租的房东，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吴邪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这个年轻人长了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水润的桃花眼看人时总是脉脉含情，左眼角还有一颗褐色的泪痣，随着眼尾晕开的笑意妖妖娆娆。
食色，性也。没人能够拒绝美人，即使对方是同性。吴邪当天就搬了进来。

房东自称叫解语花，是个自由职业者，平日里不喜欢出门，最高记录是十三天没迈出过房门口。吴邪瞧他的少爷做派和细白的双手，果不其然，家务活并不在对方的技能点之内。但解房东有钞能力，除了按时上门打扫的钟点工外，还有送上门的一日三餐。
吴邪从保温餐盒中取出一道道精美的菜肴，不免感慨自己撞了大运，碰上了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解语花很健谈，为人也温和谦逊，没什么富二代的架子。吴邪与他几次闲谈后，发现对方在某些方面和自己惊人的相似，便引为知己，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就连称呼都变成了亲昵的“小花”。

03
吴邪的公司发了嘉年华的套票作为福利，为了感谢小花日常的照顾，吴邪邀请他周末一起游玩。想到对方不爱出门的性子，吴邪不免有些忐忑，但解语花很痛快地应了下来。

周末是个艳阳天，两个年轻人在游乐场中悠闲地漫步。吴邪见解语花在阳光下白得发亮，怕对方晒坏了，便拉着他躲到休息区的遮阳伞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语花在身边，吴邪觉得周身的目光比平日里多了好几十倍，而周围也慢慢聚拢了一些人，更多的视线肆无忌惮地投过来。他在这样的目光中很不自在，解语花却似乎早已习惯，神态自然地与他闲聊。
正午的天气太热，吴邪买来了两支甜筒。解语花斜靠着他，慢条斯理地吃冷饮。吴邪觉得他吃甜筒的样子有点像在小区池塘边喝水的猫，刚要调笑一句，就听到了一声明显的相机快门声。
吴邪平常的爱好之一是摄影，对于这种声音很敏锐，下意识往声源望去，是一个穿着布偶服饰的工作人员，正举着拍立得，冲他们挥了挥手。他笑了一下，知道这是工作人员在随手拍照，照片会按照景区的价格卖给想要留存照片的游客。果然，那名工作人员走过来，正准备将打印出来的照片递给他们。
解语花却先一步扯过照片，看也不看，面无表情地撕得粉碎。吴邪被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小花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黑眼珠像藏了刀。他有些诧异，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未见过小花这样失态过。
工作人员显然也吓坏了，正愣愣地看着他们。
解语花闭了下眼睛，再看过来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抱歉，我不喜欢照相，照片就当我买下来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工作人员连连摆手，逃也似地转身走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吴邪和表情缺缺的解语花。解语花将已成碎片的相片和未吃完的甜筒一同丢入了垃圾桶内，转身对吴邪笑着招手，“走，我们去排摩天轮。”
阳光下，解语花的笑容灿烂，美好地仿佛一幅画，吴邪很快将方才的疑惑抛之脑后，跟着握住小花的手，往下一个游玩点走去。

垃圾桶中，被污秽沾染的撕碎的相片里，吴邪歪着身子，眉眼间遮掩不住的笑意，正与身边粉衬衫的年轻人闲聊。他的神态无比清晰，然而身边的男人周身却萦绕着仿佛曝光过度产生的噪点，面孔模糊，五官扭曲，在他的颈侧，赫然长出了半个拥有同样扭曲面容的脑袋。

04
解语花表白了。
作为被表白的对象，吴邪有些手足无措。他没谈过恋爱，比告白的人还要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解语花的嗓音像是浸了蜂蜜，一遍又一遍在吴邪耳边说喜欢。吴邪听得面红耳赤，心说这世上能够拒绝小花的人不存在，便也理所应当地缴械投降。

他们从两间房变成了一间房，谈起了黏糊糊的恋爱来。

“我爱你。”解语花总是甜蜜又专注地看着吴邪，“就算是死，都不会离开你的。”
缠绵的情话听多了，吴邪总算不再脸红，他也跟着许诺道，“嗯，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每到此时，小花就会缠上来，和他在主卧的大床上颠鸾倒凤翻云覆雨。吴邪扶着腰，深刻地理解到何谓纵欲伤身。

05
吴邪发现，近日来小花有些奇怪。
无论白天黑夜，客厅的窗帘总是遮掩的严严实实，解语花似乎在害怕什么，情绪变得很焦躁，大多数时间一个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坐下来盯着吴邪，漆黑的眼瞳显出一些神经质的癫狂。
吴邪感到了后脊发麻，熟悉的寒意让他下意识地向后摸，恍惚中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居住过的城市，半灵不灵的第六感冒出了头。他跟着紧张起来，追问小花究竟发生了什么。
解语花面色阴沉，许久后才低声道，“我有一个仇人，他找过来了。”
吴邪一惊，心里的不安开始扩大，但他还是保持镇定，安抚小花也顺便自我安慰，“现在是法治社会，真有什么我们可以报警。”
解语花避而不答，手臂紧紧搂住吴邪，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吴邪揉进怀里，“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吴邪有些错愕，有谁会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感兴趣啊。他捉摸不透，感觉小花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俗称闲得发慌。所以他没太放心上，依旧照常上下班，在某天下班途中被人用一方浸了乙醚的手帕迷晕前，还为绑匪认错人而担忧了半秒钟。

绑匪没有认错人，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眼罩绳索口塞之类的标配一个也没给他用。吴邪从昏迷中醒来，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爬起来，还在晕头转向，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眼前的人，下一秒就怒从心头起，大声骂道，“混账东西，搞我好玩吗？！”
他如此生气，正因为面前站着的，是他最熟悉的枕边人，解语花。然而解语花对他摇了摇头，双手按在他的肩膀，面容严肃道，“吴邪，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你听了不要害怕。”
吴邪瞪了他一眼，示意对方有屁快放。
解语花又道，“和你住在一起的解语花，是个冒牌货。”
吴邪闻言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就听“解语花”又道，“他一直在骗你，我才是真的解语花。”他说到这，苍白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个阴郁的杀意，“这个卑鄙的小偷，无耻的骗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挫骨扬灰。”
吴邪抽了抽嘴角，心想，多大仇。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人，从面容到声音都和记忆里的小花一模一样，就算是双胞胎都没有如此一致的，他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富家少爷在玩什么特殊的角色扮演，便嗯嗯啊啊地应和，一边心不在焉地想小花的房产真多，这里是个别墅吧。

06
绑架游戏只维持了不到一天，吴邪在参观后花园的时候，被一个墨镜口罩全副武装的青年挟持到了地库，上了一辆很不起眼的小汽车。
年轻人将油门踩到了底，驶出别墅区后，他才将口罩和墨镜摘掉。吴邪早已从对方的身形中认出了来人，此刻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很无语地翻个白眼，“花儿，商量一下，明天是周一，我得去上班，这个游戏咱下个周末继续可以吗？”
解语花偏头看了他一眼，抿着嘴没说话。吴邪这才注意到他眼底浓重的青黛色，他端正了态度，在等红灯的间隙摸上解语花憔悴苍白的脸，“到底怎么了？”
解语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吴邪依旧满头问号。
解语花又道，“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要信，他是个骗子，一个强盗！抢走了我的钱，我的公司，还要抢走你！”他恨恨地低语，“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扔进焚尸炉……”
他脸上沉郁阴冷的表情让吴邪猛地打了个寒颤，总算意识到了整件事的诡异状况，想摸手机，空荡荡的口袋提醒了他，手机被遗落在了那栋别墅里。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让吴邪下意识地向后缩，然而他只能更深地陷入座椅中。
驾驶位的年轻人还在神经质地低语，车辆飞速行驶，道路两旁的建筑变得陌生起来。
明明是艳阳高照，吴邪却是浑身冰冷，身体微不可查地发抖。
终于，解语花察觉了他的恐惧，侧过头，冲他露出一个阴郁柔媚的微笑，“别怕，吴邪，我不会放开你的。”
吴邪又是一抖，第一次别过头，避开了解语花望过来的双眼，他听到对方用低柔的嗓音接着说。
“……死也不会。”

07
他们还是被捉住了。
吴邪再次见到了别墅里的解语花。他们实在太相像了，眼角的泪痣，丰润淡红的嘴唇，还有一些熟稔的小表情，就连横在眼底的青黛色都一模一样。
世界上会有完全相似的两个人吗。吴邪低下头，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解语花”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停跟他说另一个冒牌货的可恶。吴邪全都置之不理，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不说话，也不做多余的动作，甚至于吃饭喝水都停止了。
他开始绝食，任凭对方如何好言相劝或者威逼利诱都无动于衷。
“解语花”妥协得很快，又或许是他想到了什么绝佳的好主意，他带着吴邪来到了关押另一个解语花的房间。
另一个他被卸了关节反绑在椅子上，衣着凌乱，看上去很是狼狈。但他依旧神态自若，毫无阶下囚的自觉。在听到门口的响动时，抬头望过来，见到是吴邪后，欢喜地叫着他的名字。
“小花！”吴邪也是同样的激动，想要立刻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可身后的“解语花”扯住了他的胳膊，重新将他拉了回来。
解语花留意到了这边的动作，不由发出一声讥诮的笑，“你这个冒牌货，吴邪爱的是我，你永远都得不到他。”
他说的没有错，“解语花”阴沉沉地看着他，自从吴邪回来后，还从未正眼瞧过自己，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凭什么这个冒牌货能够获得吴邪的青睐。
片刻的沉默后，“解语花”阴恻恻地笑了，他抬手揽住吴邪想要挣脱的肩膀，在对方耳边柔声道，“别被这个家伙迷惑了，他是个恶心的怪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罢，他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立在一旁保镖模样的男人，用拇指在颈侧飞快地划一下。保镖接过匕首，手腕一转，蝴蝶刀弹出，尖锐的刀刃泛着不详的冷光。
吴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不要，不要！”
另一边，被绑着的解语花比他更惊惧，像是看到了极端恐怖的东西，身体奋力向后躲，徒劳地在椅子上挣扎，匕首还没扎在身上，就发出一声声凄厉而绝望的惨叫。
他的惊恐并没有影响到保镖，男人快步走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向后扯，将他修长脆弱的一截脖颈露出来，持刀的手由左向右，横贯了他的咽喉。下一秒，鲜血喷涌，像是飞溅的艳丽的岩浆，瞬间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体。
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一刀仿佛也割在了吴邪的颈间，他心脏几乎骤停，脑袋嗡地一声炸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除了骤起的耳鸣声外，他什么也听不到了。

挨过了濒死般的痛苦后，吴邪勉强找回了神志。他的手脚冰冷，内心的戾气让他咬紧牙关，恨得浑身发抖。“解语花”以为他是怕极了，柔软的手臂藤蔓般簇拥着他，轻声安抚，“别怕，吴邪，别怕。”
纵然对方柔软的嗓音又熟悉又动人，吴邪依旧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恨意，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筹划着如何为自己的小花报仇。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就在此时，房间内突兀地响起了一连串诡异的气泡音，像是气管割开后竭力发出的嗬嗬气声。
而后，吴邪听到了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声调古怪，仿佛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一声紧过一声，锲而不舍地叫着他。
“吴……邪……”
“……吴、邪……”
“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
他茫然地看过去，却见到了平生最恐怖诡异的一幕。
房间正中央，解语花瘫在椅子上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被切开的脖颈像一张裂开的赤红血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钻出来，而那些奇怪的呼喊声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不是幻觉。
吴邪直愣愣地盯着奋力挣出的家伙，那东西越来越凸出，像个扭曲的古怪的肉瘤，带着淋漓的鲜血，犹如一场诡异至极的分娩。
几秒种后，那东西终于生得清晰起来，它有着精致的五官，眼角的泪痣沾了鲜血，如妖似魅。那是小花的脸。
巨大的惊骇让吴邪再也顾不上其他，不自觉地向后退，背后贴着的“解语花”嗓音轻柔，“看，我没有骗你吧，他就是个怪物。”

08
极度的恐惧后，只剩下了自欺欺人的麻木。
吴邪变得很乖很听话，虽然多数时间仍是保持沉默，他似乎丧失了一部分语言功能，但对于“解语花”的亲昵，也能够勉强回应了。
“解语花”爱怜地摸一摸他的头发，将他拥入怀中，像是之前做过千万次一般自然亲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吴邪被他身上淡雅的玫瑰花香包围，身体不受控地战栗发抖，他从中闻到了一股难言的甜腥，像是新鲜浓郁的血浆。他不敢再细想，闭着眼，在心里默数着，期望自己这一次也能够忍耐过去。

09
这个“解语花”比小花要忙多了，似乎很多棘手的事情有待解决，时间一长，吴邪便摸清了他的作息规律。
趁着对方出门之际，吴邪偷偷潜入了书房。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吴邪试了两次，开机成功。
他点开了网页搜索栏，先是输入了“解语花”三个字。
词条显示，典故名，出自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帝指贵妃示於左右曰：“争如我解语花？”
他匆匆浏览了几页，并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好删掉重新输入。
这一次，他将“解雨臣”敲上，这个名字他曾经瞥见对方签文件的时候用过。
搜索第一位，德冾罗拍卖公司董事长，解雨臣。
吴邪精神一振，立刻细细浏览起来。网页里大多的信息都是在赞美这位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其中有一则声明混入其中。
发出声明的网站正是德冾罗拍卖公司官网，声明内容是澄清近期关于公司董事长的一些虚假传闻。
“德冾罗法律事务部发布声明，网传内容中关于‘我司解雨臣董事长车祸身亡’等说法为虚假消息，对此我司严重声明，对以上恶意捏造虚假信息及传播谣言的行为，我司法务部已收集有关证据，并保留追究有关侵权人责任的权利……”
声明最后，附上了一条新闻链接，吴邪点开，新闻里提到的时间和地点让他后脊发凉，关于交通事故的新闻和现场照片的记忆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
同一个城市，车祸，断掉的肢体，脖颈中长出的脸……
刺骨的寒意令他如坠冰窟，关电脑的手变得不听使唤，一连按了好几下，才将电源键按下。他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半途中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冷颤，他扶住了墙壁，“解语花”曾经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耳边回荡。
“……他是个怪物。”
他是怪物。
他们都是，怪物。

要逃，逃得远远地，不能再被捉住了。

10
满是血迹的房间内，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周身干枯的皮肤犹如蛇蜕，他迈步踏出，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浑不在意上面残留的干涸的血液。
而他脚下的地板上是大片飞溅的血迹，那些陈旧的血色里，一张张或完整或残缺的肉瘤般的脸挤在一起，它们张着嘴发出语调怪异的惨叫，混在一起勉强能分辨出是两个单音节。
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
它们尖叫着，试图将自己从地板中挣脱出来。年轻人毫不犹豫地踩上去，将那些脸踩得破碎，彻底沦为混着碎肉的血浆。他仰起头，眼角的泪痣在暗淡的光线下模糊不清。

“跑了？”
“解语花”在接电话，表情很冷，向旁边走了几步，不想让吴邪听到太多事情。他背过身，并没有留意身后的吴邪，正悄然望向敞开的窗户。

11
吴邪失踪了。
偌大的城市，想要找一个故意藏起来的人很难。一次又一次失败的消息传递回来，“解语花”难免心绪烦乱。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他在办公室内踱步，有人敲门，不等他回应便推门而入，进来的人有着与他同样的面容。
“合作吧。”显然解语花也收到了消息，个体的力量太微弱，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只能压下心底本能的厌恶，和面前这个家伙暂时联手。
“解语花”也在看他，目光阴沉，末了点头说好。解语花转过身，思考着吴邪可能去的地方，没有过多防备身后的男人。而“解语花”却顺手拎过桌角摆放的水晶奖杯，稳步上前，电光火石间将沉重的水晶杯砸向解语花的后脑，对方连通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解语花”没有停手，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脑袋上，那颗头颅便像是破碎的西瓜，浓稠的红色汁水被砸得四下飞溅。
直到这颗脑袋看不出人类的形状后，“解语花”才停了下来，他用衬衣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将破碎的水晶杯扔到死去的男人身上，拿起电话叫人进来。
“衣服和地毯都烧掉，”他一边将抹布一样的衬衣脱下丢在地上，一边吩咐道，“剩下这个，用麻袋装了，就扔到……”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自来水厂吧。”

12
即使吴邪心里不愿承认，可事实如此。
这个城市的人们，都疯了。

他藏身在隐秘的阁楼里，透过墙底的半扇窗户往外看。小城里的人每天都有着新变化，有着清瘦身材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似乎都开始穿同一种颜色的衬衣，装扮也越来越相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面容也开始惊人的一致。
吴邪已经不敢再轻易出门采购物资了，他囤积了大量的矿泉水和方便食品，连阁楼都不敢下，只把自己牢牢锁在房间内。

即使窗户是封闭的，他也藏进厚厚的棉被中，那一声声呼唤吴邪的声音无缝不入。
“吴邪吴邪吴邪吴邪吴邪……”
“在哪里啊啊啊啊啊啊……吴邪吴邪吴邪……”
“吴邪……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吴邪啊啊啊……”
他把自己蜷成一团，耳朵捂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瑟瑟发抖。也因此，他错过了一声很轻微的开锁声。

13
“啊，找到你了，吴邪。”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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