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于怀（03）

夜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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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黄少天还有点恍惚。
经理已经给他批了假，说是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但其实黄少天手里并没有什么工作，最近的一个也已经到了收尾部分，但那也早就不在他的责任范围内。
想一想，也并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那会儿，黄少天接了个工作，他是总负责，每天有操不完的心。不巧的是，刚好碰上喻文州博士生答辩，他把工作时没操完的心释放到了喻文州的身上。
那会儿他早出晚归，不是编程就是在查找资料。他是本科生，虽然专业知识都看得懂，但要筛选出有用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段不眠不休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竟生出了些许不真实感。明明只是不久前，却仿佛隔世。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呢？
这样的想法只是冒头了一瞬间就被黄少天死死地摁了下去。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上。每个人的座位被隔板隔绝开来，形成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乍一看像是整齐的蜂窝。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小空间好好布置一番，黄少天也不例外。
黄少天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简约风格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喻文州的合照。——他和喻文州高中毕业时拍的，照片上的他们身量已是成年人，面容却尚且青涩。他们搂着彼此的肩，身后是色调古朴的教学楼。
黄少天眨了眨眼睛，默不作声地把相框倒扣下来。
拍摄照片的那天阳光很灿烂，像现在穿过树叶和玻璃窗的重重阻碍的阳光一样，打在人的身上并不灼痛，而是温暖柔和的。
他默不作声地把电脑和一些资料收进包里，剩下的都是笔筒被子一些零碎的小东西，翻翻找找掏出一个帆布袋，一股脑塞了进去。
黄少天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含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小收藏一件也没有。乍一看简直冷淡得像台机器。
兜兜转转，还是要面对那个相框。
他把相框拿在手里，缓缓翻了过来。
朝气蓬勃的少年跃入眼帘，照片里的阳光凝成流金挂在少年的发梢。隔着岁月的鸿沟，黄少天突然一头栽进了那片暖光里。

黄少天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来收拾行李。离开的事情他告诉了家人和要好的朋友。包括喻文州。
虽然提出分手的人并不是他，但黄少天的心里还是一直梗着什么东西。
或者说，事实上，他一直以为最先对这段感情感到失望的人是自己才对。
也正是如此，他的心头总是笼着一层负罪感。这于是又成了他倦怠的原因，越是倦怠，负罪感越是深重。周而复始，恶性循环，直到黄少天最后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啊……
他抓了抓头发，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差不多过了下班高峰期，可以点外卖了。
黄少天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其实他不喜欢点外卖，但也并不喜欢自己下厨。以前总是喻文州在承包三餐，喻文州的手艺并不是很惊艳，却总是令人陶醉。
黄少天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只能引用有幸品尝过的徐景熙的话：喻文州做的饭菜，有“家”的味道。
也许正是因为这难以描述的、令黄少天念念不忘的味道，使黄少天丧失了自己下厨或者随便点个外卖的兴趣。
“……饿就饿着吧。”黄少天反复地按着返回，看画面一点一点往回倒，直到退出应用。
黄少天又接着挨个打开其他应用，应用拉起时跳转的白屏跃入眼帘，他又慌忙点了退出。
“搞什么啊……”他嘟囔着，“念念不忘念念不忘有什么意义啊搞得跟我很不情愿似的。反正都这样的还有挽回的道理答应都答应了还能出尔反尔吗……”
黄少天点开了通讯录，一下划到最下面，导出通讯记录。庞大的数据流转移到了电脑上，被锁起来。
然后黄少天就开始发呆。他的屋子视野不错，周围的小区也大多楼层不高，因此他可以穿过林立的大厦看到天边。
夕阳英雄迟暮，血染红了半边天，遗体挣扎着被地平线吞没。直到最后夕阳的热血浇灌出的暖意也散去的，属于夜的微冷爬上黄少天的脊梁的时候，他打了个哆嗦，然后打开电脑锁屏，按下关机。
经理为他订的机票在明天一早，收拾了一天东西，还是好好休息吧。
黄少天去浴室里冲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回房。
中途脚步顿了顿，拐进了侧卧。
好像已经没有睡在主卧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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