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 - BL向 - 文岛 W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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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经年乘着夜色来到房间的时候，见到一本参考书被翻开并放在了凌乱的桌面上。房间的主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还没有盖好被子。

时值严冬，尽管他们身处南方，从半开的窗户灌入来的寒风也能吹得人直打寒颤。
他走向床边，伸出手想要给青年盖上被子，手却直直穿过了被褥。他微微一怔，半晌才苦笑一声，坐到床边且朝与他一同来到这里的大叔说：“你让风别吹这么烈呗。不然这家伙醒来后又该感冒了。”

“我只有答应陪你回来看看，可没承诺过帮你什么别的事。”
大叔抱臂半靠在旁边的衣柜门上。他嘴上虽然这么说道，可谢经年能感觉到风在下一刻还真的变小了。他朝大叔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对方却抿着唇别过脸，错开了他的视线。

他很快又敛起笑容，垂下眼眸看向睡得正香甜的许言。他的目光从那张清秀的脸扫到那因寒冷而不自觉地微微卷缩起来的身躯。他扫视的目光既慢且缓，就像是在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这人的轮廓，并仔细地察看许言自他俩上次分别以后，到底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但这么一看，他该是没有的吧。

明摆着依旧像是以往那样复习到一半就跑去睡觉，睡觉还不盖好被子，现在他甚至还睡得不安分。他的眉头紧紧拧到一块儿，手正在被单上摸索什么似的乱动着，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梦话。

谢经年俯下身，凑近他的脸，企图听清楚他的梦话。模糊却重复的字词渐渐变得明晰，他正在喊一个名字，声音甚至少有地染上了些微不易觉察的哭腔。

那是他的名字。
将破碎的言语拼凑起来后，谢经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看向许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的手，下意识就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可他无法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而从这人并未停息的动作，他知道对方也感觉不到他掌心的温度。

当然，这是说如果他的掌心依然能够拥有温度的话。可现在他的手，乃至他全身，都经已寒凉得如此时的阵阵冷风一般。

他缓缓弯下腰，头轻轻抵上许言的胸膛，那把熟悉的嗓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对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忽然觉得俩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比起他们当年在一起以前，还要来得更遥远。

他们曾经一起在游乐园里看过烟火。

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许言怀有些不可与人说道的心思。那好像是高一的暑假吧，他竟然有些记不清了。他在班里借口提议说一起到游乐园里玩个痛快，想要借此约许言出来。他那时候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在看见许言淹没在众多同学里的回覆时，他才终于由衷地笑了出来。

那天他们的确玩得很尽兴，甚至还一直疯玩到了夜晚，凑巧能看到烟火表演。
同学们吵吵闹闹地嬉笑打闹着等待表演开始，他们站在喧闹人群之中，被嘈杂的人声所包围。许言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由于广场上人山人海的，他俩站得很近，甚至连手臂都不可避免地紧贴着。

他有些心猿意马，装作不经意地垂眸看向身旁的少年，却没想到对方也正斜着视线看他，颇有几分偷看的意味。俩人的目光甫一对上，他心里便紧了紧，张嘴就是一通试图掩饰内心慌乱的废话。

许言听着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骂他一句傻逼还是什么的。

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怎么会连这个都给忘了呢。可他大概是没时间等自己把这个想起来了，不得不先继续下去。

那时，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又或者是因为他在看到对方的笑颜时便在刹那失了声，总之当他要开口时，烟火已经随着几声巨响于无边的天际绽放开来。

许言立刻就被烟火夺去注意，一下子抬起了头。他的侧脸上映着烟火七彩的光，墨黑的眼瞳里更像是藏进了绚丽烟火般夺目。

谢经年在那个瞬间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经已看见应着自己下意识的一句呼喊而朝他看来的许言的脸。

“以后还要一起看烟火吗？”他的声音本就不大，还刚好被震耳欲聋的烟火声所掩盖，引得许言只好凑到他的耳边，“什么？”

他垂下目光，隐约看见对方微红的耳廓。他极力按捺下内心的紧张，试探着伸手碰了碰对方的手背。
“我说，我之后还能以别的身份来跟你看烟火吗？”他顿了顿，“就我们两个。”

许言的手微微僵住。他没有说话，只是微扬起头，往他投去的目光里却透着炙热。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看到那人无声地说出来三个字。

其实那人也许说出了声，可那微弱的声音转瞬便没入了鼎沸人声中。他听不清楚，但却看得真切。
少年嘴唇微动，烟火的光映得那片薄唇泛起一抹微光，竟是晃了他的眼。

男朋友？

“喂！”
一声烦躁的呼喊一下子将谢经年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猛然惊醒过来，一把从床边站起。大叔看着他惊魂未定的样子，没好气地开口：“都喊你多少声了。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要是你在这里只是打算发呆的话，还不如回去发个够。”

他重重地深呼吸一口气，略显疲惫地靠上旁边灰白的墙。
“我再待会儿就好。”

“你一直看着他，他能睡得好吗？”大叔拍拍桌上的书，“小子，干脆过来看下书。”
“人都死了还要我读书。”他随口反驳一句，及后便又垂眸凝视着许言的睡颜。一直到看到床上青年那本显得紊乱的呼吸渐趋平稳，他才迈步走向书桌。

“他专业的书没什么⋯⋯”
谢经年只把话说了一半，便在瞧见书上的内容时止住了话头。
大叔抬起眼看向他，却见他盯著书发怔。

他跟许言升上大学之后，发现俩人感兴趣的领域可谓风马牛不相及，选的专业自然也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这桌上放的明显就是他专业的书，大概是许言拿的他之前读过的参考书。

这家伙明明说过他的专业无聊死了。
⋯⋯算了。他可是也曾对对方说过这种话，但之后不也还是陪着许言他一起上过专业课么。

于是他便大半夜的在看许言看到一半的参考书。可翻页什么的，当然就只能靠大叔喊来几缕晚风帮个忙。
正当他读得入神之际，身后的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该是许言醒来了吧。

“靠⋯⋯我怎么睡着了。”
那人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他坐起身的时候还不禁颤了一抖。
“嘶——好冷。”

他随手披上一件外套，来到书桌前，刚好站在谢经年的身旁。谢经年看着他疑惑地皱起眉，又看着他紧接着不知道是想到些什么，不单舒展开了眉头，还低声笑了。

“是你吧。也就你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许言低语，伸手抚上书页，恰巧与谢经年的手重叠在一起，“我就说嘛，今晚做什么突然梦见你。”

“看来不是我太想你了，是你想我了呗。”

谢经年不知道自己那样静谧地与许言并肩站了多久，他只知道当他被大叔催促着离开的时候，许言刚好扭头看着窗外快将亮起的天空发怔。

“大叔。最近孟婆是不是说她缺个助手啊？”他向前跑上几步，才追上大叔的身影。
对方点点头，“你要去帮忙？”
“嗯。”

那我在经年以后，便能在奈何桥上迎接我曾经的爱人了。
哪怕我早已忘却了他的姓名与模样；哪怕我再也无法于茫茫人海中一眼捕捉到他的身影；哪怕我再无法认出站到我面前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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