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尾声| A面

【狱审】亚尔木克湖

长休休休休

2025/06/15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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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维莱特把车窗摇下来，看我的眼神很平静，说坐上来吧，我们聊聊。我没动，问他，我们还有可聊的吗？那维莱特拿出手机，让我看清楚那条短信，说，不是你说的想见一面吗，时间地点我来定。我坐上副驾驶，怔怔地看着他，三年前，是你给我发的那条短信？
——他死了。你抓错了人，该死的是你。
那维莱特说，是我。我说，三年前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谁是凶手？他说，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抓错人了。我气笑了，破口大骂，你放屁！那维莱特我看你是疯了，先不说三年前的事，简的尸体是不是你用这辆车开去鬼楼抛的尸？是你？你杀了她？那维莱特没有回答，从包里抽出一把折叠刀。我说，你干什么？那维莱特说，是我去抛的尸，人是亨利杀的。我说，空口无凭，你觉得我会信？那维莱特抬眼看着我，说，你会信。你拿不出我抛尸的证据，但我有亨利杀人的证据。
此时夕阳缓慢迈进湖岸的锐角，我问他，你为什么会知道是亨利杀了简。那维莱特也望着那片湖泊尽头，说一年前，有个人给了他一张录像带，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追查亨利。自从亨利从C国回来，他就没有停止对他的监控。我问，什么录像带。那维莱特说那些录像带是在一个私人网站流通的，背后涉及到诸多官员，不能打草惊蛇，所以不能作为证据提供给我。我说，没有证据，怎么给亨利定罪？那维莱特拿出了一份资料袋，对我说，马修，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敢保证你找不到我抛尸的任何证据，最后我会向你起诉名誉污蔑罪；二，拿着这份资料袋去查亨利当年的副经理，结果不会让你失望。
207年1月25日，除了当晚的月光跟河面，一切都险些跟平安擦肩而过。我们在湖畔亨利所住的那栋酒店别墅斜对面，五十米外的一栋废弃居民楼里找到了高清望远镜、简易监控、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捆尼龙绳、一把刀，以及一些饼干和矿泉水，没有床，只有一张破凳子。有人就是坐在那张凳子上，一直监视着回国后的亨利。我后来派人重新搜查亨利的别墅，竟然在客厅及卧室的隐蔽处，也发现了针孔摄像头，是那种在电子市场的黑商手里几百块钱就可以买到的。据亨利交代，他是206年12月初以新的假身份从国外回到本市，一周以后，主动在网上联系替他养了三年蛇的那个人，就约在亚尔木克湖畔酒店，可是对方却没出现。
在那维莱特偷设的监控录像里，清晰拍到了亨利在207年1月16日凌晨，将被害人简带回酒店别墅，当晚七点半，亨利拖着一个沉重的大编织袋从别墅里出来，监控显示他去了别墅后方的那片荒地，手里还拿着一把铁锹，一小时后，亨利返回别墅，没有再出来。后经确认，编织袋里拖着的正是简的尸体。亨利埋尸的全过程，被那维莱特的监控拍到了一半，但那维莱特当时就知道亨利杀了人，因为他就坐在望远镜的这边目睹到一切。我推测，那维莱特就是在那一刻，脑子里已经把二次抛尸的计划全都设计好了。晚上七点半后，那维莱特应该是到鬼楼附近，花了两个小时在周围踩点，确认过所有摄像头的位置及死角，于晚上十点钟前回到市区，随即开出黑色尼桑商务车前往湖畔亨利埋尸地点，将简的尸体挖出，载回鬼楼院子里的大坑抛尸，随后用电话语音报案。
而最终能够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亨利死刑的唯一证据，就只有那维莱特放在他屋内的监控录像，录像中清晰地拍摄下亨利性虐待并失手掐死简的全过程。此后我在亨利被枪毙当天，曾经跟哈特说过一句话，抓到亨利的是你我不假，可是最后能送他死，靠的其实是那维莱特。哈特说，不会吧，还有这事吗。第二根烟抽到一半，我开始咳嗽，咳得冒出眼泪，想说什么也给咳忘了。
我想起那天在亚尔木克湖畔，我问那维莱特，他在掌握了亨利杀害简的证据以后，完全可以直接交给我们，为什么还要伪造抛尸现场，留给我们线索又不明说？他拿着那把折叠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个十字。我问，什么意思。那维莱特说，简大腿上的十字架是他划上去的。我说，你疯了，就算你真的没杀她，侮辱尸体罪、伪造证据罪，你以后就再也踏不进司法局，你到底想干什么？那维莱特说，马修，我们认识多久。我说，三年吧。他点点头，说是，所以你们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们。三年前，你妻子想和你离婚，你急着结案升职，挽回婚姻。乔治收了亨利的贿赂，上面还有官员保他，他更无所畏惧，成了副局长。“鬼楼奸杀案”还上了新闻，本市警局快速破案的功绩荣登了联邦报纸，我说的没错吧？我看着他手臂上止不住的血，说，原来你三年前辞去法官，就是为了方便打听这些？你想干什么？
很简单，那维莱特说，我要三年前的案件重启。你无法装聋作哑，乔治不能含糊其辞，警局更别想把三年前的错案就这样盖棺定论、一笔勾销！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就为了这个？
那维莱特说，是，就为了这个。
那维莱特手上的血延续着夕阳的余热，将我跟他笼罩在一起。当时的未来与如今的过去，被记忆打乱又重置，唯独我始终毫不知情。
已经人到中年的我，理解不了他的清醒，但我曾理解过那维莱特，哪怕只有这一刻。“就为了这个”，从他嘴里念出来稀松平常，行云流水，像那片从我们中间穿梭而过的湖泊，载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汇入巨大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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