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下）

【卫练】《情海》

Ash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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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海》

第十四章

（五）

一个月后。

“哎哎——月儿你快看！他、他的手动了！”

“嘘——你小点声，别吵醒他。”

时值正午，两个墨家小孩不知从哪翻进了流沙主人的后院，正趴在窗口偷看里面熟睡的小小孩。

这个孩子可不得了，一出生差点灭了半个墨家。少年天明觉得自己身为墨家巨子，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敌情。无奈窗内婴儿睡得正香，巨子大人趴在窗口假模假样地比划了半天鬼脸，不见那小敌人有反应，倒逗得一旁的月儿捂嘴偷笑。

赤练拐进走廊的时候，故意放重了脚步。两个少年警惕性极高，没忘记自己是在大坏人的地盘上，当初机关城一战余威尚存，不等赤练过来招呼，手拉着手匆匆跑了。

赤练轻轻哂笑，对自己吓唬孩子的本事颇觉满意。转头进了屋，把那两个小孩偷偷打开的窗户合上了。

最近桑海城里热闹，街上挨家挨户准备起了上元节的花灯。小圣贤庄放了假，又赶上卫练家孩子满月，久不露面的张三先生特意登门拜访，两个小孩便跟着溜了进来。

听闻旧友喜得贵子，张良没好意思空手来，各式各样的产后补品足足带了两箱，另外又替卫庄在邀月楼订了几桌酒席，说是今晚要带孩子出去热闹一下。

出去自然是没问题，赤练身子骨本就结实，产后气血补足，不过二十日恶露已去，如今起居行动几与平常无异。只不过看着刚吃完就又添上来的鱼肉豆枣，赤练实在眼烦，趁着卫庄和张良还在前院商量酒席的事，自己先回来抱孩子了。

小木床上，原本安静睡觉的婴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孩五官还没长开，嫩嘟嘟的小脸看不出轮廓，唯有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圆，和他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赤练目光顿时一软，俯身把孩子抱进怀里，笑意变得温柔：“小馋猫……”

孩子估计到了饭点，老老实实被赤练抱进了胸口。这个时候的婴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从早到晚不吵也不闹，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暗室之内，赤练宽衣解带给孩子喂了奶，喂完又抱着他哄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卫庄也回来了。

门被推开的一刻，怀里原本安静欲睡的孩子忽然“喔”了一声，圆溜溜的大眼睛跟着亮起来，小胳膊小腿扑棱着伸开，一下不困了。

赤练不禁失笑，江湖高手听声识人都没这么准的。

卫庄走进里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对面的女人塞了一小团过来：“——喏，你儿子叫你。”

卫庄低下头，单手接住了那团小家伙。小孩这会儿还没有认亲意识，只是本能地想抓住什么。赤练伸出一根手指，逗他玩了几下还嫌不够，直到卫庄把食指也递出去，这才不扑棱了。

小家伙一手攥着娘，一手攥着爹，小嘴吧唧吧唧动了两下，褐亮的小眼睛像闪光的宝石——赤练都不知道他是满意了还是不满意。两大一小眼对着眼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卫庄面无表情地抽出手，先把孩子放到了大床上。

随着鲨齿咔哒一声立到床头，空气里渐渐渐渐传开一阵熟悉的味道，赤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用口型问卫庄：又尿了？

卫庄云淡风轻地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坐在床边直接一弯腰，三下五除二解开儿子的裹布，动作利落的让曾经进来打下手的老奶娘都自叹不如。

赤练不忍直视，转身憋着笑去拿换洗的尿布。心里还在想，外面孩子要是看到两人这副模样，指定不再怕他们。

（六）

为人父母这件事带有救赎性质，具有革新力和创造力。

原来从没做过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做的事，现在都要一一过手，说是天翻地覆太夸张，但真的突破了这二三十年自以为看透人生的认知。

尤其，看着吃喝拉撒都解决了的小宝贝重归梦乡，赤练实在忍不住，开窗叫下人重新送了盆清水进屋。至今赤练都无法理解，为啥自家儿子一到他爹怀里就闷声搞事。那是什么脾气的男人，居然也闷声担了下来，事后又叫人做了一堆方便拆换的新介子。

这也没办法。卫庄第一次当爹，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赤练刚生完那几天精气虚，夜里听不得动静，卫庄都是抱着儿子去外屋睡。一开始见孩子哭，真不知道该怎么弄，后来看几个奶娘哄了几次，这才慢慢熟悉。等赤练身体好转，卫庄就叫人把内室大床加宽，母子两个躺在上面打滚都富余的程度，白天她逗着孩子玩，他出去办事，晚上回来再把孩子放进小床。每天好吃好喝好伺候，对待祖宗也不过如此了。

赤练看着卫庄洗净手，慢慢递给他一条绣着小老虎的手布。卫庄擦完瞥了她一眼，问：“还没笑够？”

赤练没绷住，噗嗤一声破了功，单手倚住卫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

曾经有想过，这个人做了父亲会是什么样子。习武杀敌的时候自不必说，赤练尤其难理解的是，这人连平常在家看书都是正襟危坐，宽大的脊背威严挺直，半点儿不碰背后的椅背。那时候她就想，他将来一定会是个严厉的父亲。熟料生活难测，面对刚出生毫无防御力的小软团子，卫庄居然还能保持严谨的个人习惯，给孩子换尿布都包的整整齐齐，连头发都一丝不乱，完全没在意自己正一路奔着宝儿爹的方向偏去。

赤练想象着某人一手抡剑一手抱娃的场面，自顾自地闷笑不停，卫庄懒得跟她废话，扔下布直接把人按到腿上，赤练没躲开，最后索性坐在卫庄怀里笑了够本。

赤练自妊娠以来丰腴了不少，产前产后吃的都足，笑起来像新春饱放的艳桃。卫庄手顺着赤练屁股一路往上，左右掂了掂手中分量，触感饱涨非常，赤练笑着哎了一声，这才有所收敛。

“好了好了～”赤练推了卫庄一把，回头看了眼身后，“儿子还在呢。”

“已经睡了。”卫庄得手不饶人，被她笑这么久岂肯轻易放过，话说完就扣住了赤练后颈。赤练含笑轻哼一声，仰头半推半就和卫庄温存了一阵，没过多久衣襟散敞，玉乳氲香，再起身时太阳都要落山了。

出门之前，赤练抱着儿子准备上车，巷口冷风一吹，低头又给孩子掖了掖衣领。卫庄站在一旁，就手帮她系紧了披风的带子。

到了酒楼才知道，刚老实没几个月的子房先生又开始多事，吵闹的二层包厢里都是墨家那群蹭酒的，三楼还有几个眼熟的城内官守，连最近常跟流沙打交道的行商富贾也一并请了过来。

赤练之前懒得过问，只记得半个月前卫庄就从两人的私账上支出去一大笔，估计都预备了这场满月酒，全当是给孩子迎喜气。

正因如此，卫庄一上楼就被人截在了楼梯口。赤练抱着孩子刚露了个面，被卫庄一把揽到楼梯里侧，简单交代了句：“你们先上去。”

赤练顿了下，侧头看了眼包厢里的架势，估计今天敢来的都没安好心，不想看他们在这耍，转头直接去了顶层雅阁。

雅阁里也有熟人。看着独自坐在窗边赏花灯的女人，赤练哼笑了声，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不喝酒的。

“哎～～”

赤练捏着调子，边走边重重叹了口气，“哪个天煞的冤家不好好陪着，留我们端木姑娘在这独赏空月呢～”

端木蓉：“………”

端木蓉一脸冷漠地回头，看赤练抱着孩子信步走至眼前，拿开医箱，让她坐下了。

怀里孩子睡了一觉才睁开眼，原本被娘亲抱得好好的，睁眼却发现自己眼前换了个人。

端木蓉轻轻接过孩子，先用手指比着给孩子量了量身长，之后又让赤练抱好，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哪都没毛病，这才开口道：“没什么问题，之后可以引着他多练发声了。”

赤练点点头。孩子从睁眼到现在一声没吭，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端木蓉看。端木蓉很久没看过这么安静的诊号，嘴角轻轻一弯，难得给了孩子一个笑脸。

小孩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学她笑，但嘴角还没能弯出弧度，注意力又被窗外的喧闹声吸引。

片刻后，端木蓉收起笑脸，冷漠看向赤练，道：“像刚刚这样，平时也要有意识地引孩子学笑——但不要笑得太假。”

赤练：“……”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端木蓉一本正经地继续道：“当然。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让孩子爹来教。”

赤练：“…………”

赤练气极反笑，老早之前她就发现了，这女人平时看着性冷，实际憋着蔫坏。

幸好孩子娘也不是好惹的，赤练阴阳怪气地回敬了端木蓉两句，端木蓉悠悠转头，全当没听见，伸手继续逗孩子了。

事出有因，不怪人家取笑。赤练孕期敏感，总想让某人注意自己，时不常的就要闹点小脾气，光端木蓉上门问诊就撞见过好几回。现在想想都后悔，这辈子没这么矫情过。

好在卫庄始终没说什么，让做饭就给做饭，要喝水就给端水，意外的好像还挺吃她这套。

（七）

男人上阵杀敌固然英雄，在家能把妻儿喂饱也是本事。

楼下，二层包厢里的酒桌闹得正欢。卫庄单枪匹马被上下几层楼的熟人灌了一圈，最后到了盖聂这桌。好歹同门一场，当师兄的还是要做个人，倒了半杯茶就让他坐下了。

盗跖在一旁看了，呸了一声就砸了一壶新酒过去，卫庄连接都没接，最后还是盖聂抬剑挑住，在一旁“都当爹了还不干？！”的起哄声中，默默倒了两小杯。

卫庄把鲨齿往桌上一撂，谁叫都不搭理，先喝口茶缓了缓，下人又添了几盘热菜上桌，卫庄夹了几口，脸色才好些。

没过一会儿，张良不知从哪个包厢绕了出来，左右打过招呼，最后也到盖聂这桌坐下了。

张三先生谱摆的正，端端敬敬先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等他开口，卫庄沉着脸直接走了一杯。

张良不由失笑，他一句“恭喜卫庄兄与红莲殿下如何如何”都到了嘴边，奈何卫庄根本不给机会，一句“留着你的废话跟本人说吧”，直接打住了场面上的无聊对话。

卫庄今天开了戒，被周围人半恭喜半起哄的叫了一圈孩子爹，心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整个人没了以往咄咄逼人的杀气，气场反而更显雄厚。

张良浅笑轻斟，很快也放松下来，转杯对另一人道：“难得一见，盖先生请——”

盖聂点头，酒过一巡既罢。

窗外夜市人潮涌动，桑海百姓为了庆祝过年，在整片海岸都燃起了红火明亮的彩花灯，街头巷尾车马如流、鱼龙贯舞，孩子大人都玩得尽兴。

但和桑海城内热闹过节的气氛截然不同，如今函谷关内堪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念及身边两位都没有闲聊家常的爱好，张良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慢条斯理地说起了他最近在江湖上听到的一些消息。

早在一个月前，道上就有传言，那位亲自送蜃楼出海求仙的英明帝王，已崩于巡游归途。因桑海祭天大典后，没有人再见过始皇帝真容，直到大队人马返回咸阳，宫门连夜封禁，一连数日无人上朝，众人才渐渐反应过来——

那个一统六合，无敌天下，子子孙孙万世不拔的皇帝陛下，好像真死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秦王宫至今没发丧，嬴政真人死活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将来王椅交给谁坐更是不知道。只是据道上传闻，如今咸阳无主，罗网天杀地绝一众高手被尽数诏回，随王氏军族一同守在城郊。北狄扶苏蒙恬还没动静，数万大军依然驻扎在边境线上，军防死紧。好几个月过去了，两边愣是一点准信都没漏出来。

盖聂了解到的情况和张良差不多，卫庄同样在一个月前收到消息，只不过后脚就有人告诉他家里那位要生了，之后每日光顾着看怀里儿子和他娘一模一样的大眼睛，没功夫再关心旁人死活。

即便不去刻意打听，在江湖浮沉多年的人们都能感觉出来，一个王朝正走向落幕。

与此同时，他的怀里却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多年风霜，一朝圆满。

卫庄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添了杯酒，盖聂看了他一眼，秉着为人兄长的义务劝了句：“今日虽是大喜之日，但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卫庄仰头就干了。

盖聂：“……”

张良会心一笑，主动陪卫庄走了一杯，盖聂无奈，转头便叫人把酒壶撤下了桌。

隔壁桌上，白凤被盗跖硬拖着喝了好几轮，到底是一线杀手，自控意识比较强，感觉差不多了就退到一旁，任凭对方怎么招惹都不肯再续。

盗跖贼心不死，拿着酒壶硬凑到白凤身边拉扯，说话之间不知怎么侃起了巴蜀一带的轶事，白凤前不久刚被卫庄派去了蜀川一趟，听他说起蜀地，总算搭了两句茬。

说来也巧，和流沙打交道的田姓巨贾有一房蜀氏妾侍，此前双方牵线走货的时候单拉了一条蜀道，因地偏路远，这一单价钱谈的很是费劲。赤练挺着肚子来回做了几次估算，本人还没说什么，卫庄已大不悦，之后再不肯让价，话都已经准备好了，能成成不能成滚，没空跟你耗。

好在那边也算识相，按双方最后一次商量好的价格，由白凤先跟去了。

蜀地位于秦楚之下，原本水土富饶坐享天成，无奈百年前被秦国吞并，多年来为历代秦王南征北伐供足了粮草。始皇帝称霸中原后，又大兴土木，广建宫阁，消耗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蜀中十万大山几乎被透支殆尽。但即便如此，白凤到了蜀地之后，第一印象仍是群林环绕、草木丰茂远胜中原。且南方水路极快，从楚地暗航投蜀，不过五日就到了。

白凤点到为止地说了几句蜀地形势，没有透露给对方太多细节，却不料墨家人对蜀中似乎也很熟悉。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盗跖大概喝上了头，一拍胸脯骄傲道：“我们巨子大人人脉广的很，到了蜀中也有人送酒喝！”

白凤不禁嗤笑：“你们巨子大人，指的是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孩吗？”

盗跖“嘿”了一声，“你敢说我们巨子是小毛孩？！这不行、这杯你必须得喝——”

……

赤练抱着孩子下来的时候，那些应邀出席的大户们都已经走了，张良特意上来跟她打了招呼，说了几句好话便送一位喝多了的老先生回家。楼梯间里，赤练又和正要上楼的盖聂打了个照面，知他去接端木蓉，随口打趣了两句。盖聂也没说什么，反而从袖里掏出一块辟邪的玉璋，轻轻放进了孩子的襁褓里。

赤练没同他客气，收好之后走去楼下，包厢里还剩一帮江湖野士仍在闹着，伴着街外灯市笑语不断。

赤练看了眼怀里被吵的皱起脸的小宝贝，估计这帮人早都忘了这顿酒到底是庆祝什么，转身摇头轻笑，发现卫庄已等在门口。左右酒钱都已经结了，赤练没再和旁人打招呼，两人带着孩子一起回家了。

（八）

几天后，赤练低头趴在小床边，看着又被自己哄睡的乖儿子，轻声喃喃：“怎么就不笑呢……”

时值正午，温暖的阳光懒洋洋的打在地板上，卫家小子吃饱喝足，闭眼蜷起五指，在他娘热切的“微笑”示意下坦然困觉，连嘴角都没抬一下。赤练盯着床中婴儿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已进入了安宁梦乡，轻叹一声，起身，拿起剑出去了。

院中无人，卫庄一早就出了门，赤练出了月子后想着尽早恢复体力，哄好孩子便自行去院中练功，一直到傍晚不见卫庄回来，便回屋接着看孩子了。

早些时候，赤练听卫庄说起，咸阳王宫现已城门大开，正式为始皇帝发丧。丞相李斯宣读皇帝“遗诏”，由十八世子胡亥继位，做了二世皇帝。

相传，在这份“遗诏”颁布前后，独掌大权的胡亥已杀光了咸阳宫内所有的皇子，而远在北狄的公子扶苏，据说已从诏自缢。

赤练冷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对接下来会有多少生意上门更不是太感兴趣，她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价钱合适什么都好说。因此在卫庄被外人请出去的时候，赤练都没有跟去，只管守在家里照看孩子。

……

世事总会有动荡，就像大海不会永远风平浪静。

卫庄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他站在悬崖顶上，海岸边的渔民正用古老的歌谣召唤鱼群，田农们放下锄头虔诚的膜拜泥土。他听到了风的呼声，海浪就在耳边翻滚，火色的夕阳逐渐点燃苍茫大地，永不熄灭的夜晚即将拉开帷幕——

曾经有人告诉卫庄，他是为战争而生的男人。

卫庄也从不怀疑，自己确实如此。

但如今他已而立，生命中不再只有他自己。

深夜，卫庄回到桑海城内的居所，看着床上那一大一小，心脏以一种异常兴奋却倍加克制的速率跳动着。

——————

“……怎么了？”

赤练睁开眼睛，看到在黑暗中独坐良久的男人，不解询问。

卫庄握着鲨齿，本想回一句没什么，但转念又顿了下，改口道：“在想事情。”

赤练有些诧异，回头先看了眼孩子，见孩子没醒，便披衣坐起来，听卫庄低低说道：“墨家人不日就要迁往蜀中，一路楚军能护着他们避开秦川，从楚地入蜀。如果不出意外，流沙接下来也会去蜀地落脚。”

“……”

赤练不言，安静地听白发男人继续说道：“秦王世子刚刚上位，朝野不安。中原易主，六国旧族必然不会作壁上观，咸阳内外迟早要起冲突……形势转好之前，三晋不能再回；齐地田姓兄弟坐拥一方，如今又私下筹备兵马，桑海恐怕也不宜久留。巴蜀虽在秦人治下，真打起来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说这话时，卫庄正看着窗外一望无尽的夜，脑子里自动构想出中原九州图，沙场血刃的残酷厮杀仿佛就在昨天，一幕幕刀光剑影从他眼前晃过，大火烧破坍塌的穹顶，人们在凄寒的夜雨里哭嚎——

直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卫庄顿住，回头，却发现她在笑。

……

赤练勾着嘴角，好像完全没在意卫庄方才说的种种，反而慢慢握起了他的手，问道：

“……你想去看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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