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关于小王子

【逻博♂】包办婚姻

Ruhaku

2025/05/03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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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每个冬天都以春天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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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与我重逢吗？

我们之间还有再见之日吗？我不知道。

再见到他时，哀珐尼尔原以为自己会责怪他，又或是忍不住要冲他发火，要迁怒，甚至委屈得想要大哭。他是整个女妖王庭唯一的男性女妖，是在菈玛莲·杜康珐丽丝的爱与期望中诞生的孩子。他是尊贵的王庭之子，他要生气要难过，本就都会有人迎着来承担并以此为荣。

这是天经地义的。自出生来，他一直如此。他本该这样。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只是简单的一个照面，那些想法都已从他脑中烟消云散。

他不想发火，也没有生气，更不想哭。什么感觉都没有，他的心恍然间被蒙上了一层极薄的纱冠，隔绝了一切感官。等到身体不自觉开始想要寻觅一点热源，想要俯身，想要抬起胳膊，想要用力闻嗅……他才猛然意识到——

他只想拥抱他。

哀珐尼尔·杜康珐丽丝的思念，已经如同浅滩上铺漫的砂石，水流汩汩而去，他的心迹也就此缓缓裸露开来，变得好分明。

静谧的河在密林里流淌，经过小女妖的脚边，晨光很好，它们肆无忌惮地穿过叶和叶的间隙，金色碎珠一般洒落在湿软的土地上。

女妖们的花园连通着一片更广袤的土地，这些灿烂而神秘的一切都归河谷所有。哀珐尼尔平时并不常来这里，他最多只走到花园里最细瘦的那棵树旁，接着便会转身回去。那棵树是那个人离开时候步及最远的地方，他并不想越过这条线，好像只要超过这棵树，他就会再一次迎来某种离别。

只要想到离别，甚至是离别的字眼……他的心脏总是不自觉隐痛起来。

女妖的小王子拖曳着他的长袍，河谷的纱织还是那样柔软华丽，经过卡兹郡最好裁缝的精良剪裁，这一身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美丽……只是稍微大了些。衣服是月前才做的，可哀珐尼尔如今瘦得厉害，下巴尖尖，脸上原来饱满的那一点颊肉都消散了，他的锁骨比从前更突出，像是一柄能无形之中取了人性命的弯刀，又像是能盛放游鱼、绽放生命的水塘。

他只是随便出来走走，并没有穿鞋。干净韧立的双脚踩在湿软的土地上，身旁的植物都青睐他，跟见了太阳的向日葵似的弯着茎秆向他倾斜。但他并不理会。

他的太阳已然落山，他……如何能做其他什么的太阳？

慢慢的，小女妖走得有些倦了，于是百般无聊地踢了一下足尖的一点泥土，他看着它们扬起，又轻轻落下，轻洒在一旁的枯叶上。接着他只是顺势抬起眼……就看到了那个如梦似幻、去而复返的人——他的朝朝暮暮。

突然到来的博士这次还是很狼狈，上次他在能量场紊乱而引起的爆炸里受了点伤……这次更好，直接从天而降，像只狼狈落网的猹一样被挂在树上！要知道他的身体素质可是一塌糊涂。于是倒霉的帽兜人只得用力攀住挂着他的这根粗壮树枝，再一边扭头四处观察，试图找个好落脚的地方松了手能够安全迫降。

哀珐尼尔一时间没敢再动，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动了眼前人，一场好梦又要消失。

博士在树枝上扭动挣扎着，眼看摇摇晃晃就要摔下来——

在那一刻，哀珐尼尔的身体比博士的摔落更先一步扑过去，他甚至忘记了要拿出骨笔，忘记了那些自他幼时起就与他日夜相伴的咒文或语言……他的角羽扑簌开，如同一只应激的鸟。

他接住他。

霎时间，先落入博士眼底的是哀珐尼尔漫天扬起的、缀满了华丽纹样的晖色衣摆，和小女妖带着凌厉、担忧与惊惶的霞色眼瞳。女妖的纱织似裙似袍，它们随着哀珐尼尔急灼的动作，以完全相反的悠然姿态飘舞，又在尘埃落定时如同一朵昏暗的玉兰花绽放般姗姗落下……一切似乎都被慢放了，美得惊人。

博士怔怔地望着哀珐尼尔，几乎是本能地去辨别着小女妖眼里火烧云般缤纷的情感，一点一点。

哀珐尼尔犹还惊魂未定，哪怕博士已经在他怀中了，可还是感到不安。

他的太阳……是否真的还有重新升起的那一天？

下一秒哀珐尼尔反应过来，迅速放落了眼帘，让浓密纤长的睫毛遮去他眼里所有外露的情绪，试图端起一点小王子架子，告知他的异乡爱人自己也是有脾气的，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撇下这么久……然而盈润细软的发丝滑过眼前，极短的时间里他思索了一切——最终只是没头没尾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们有婚约。”

博士一点儿也没料到他的反应，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会现在就见到小女妖，更别说理解他的话了。按照罗德岛精英干员Logos的行为准则来说，如果是他来处理刚才的情况，河谷的女主人会冷着脸念出咒言把自己救下来，再冷着脸来检查自己是否受伤，最后会沉下声音有点生气似的挪走所有的公文把自己提溜去休息。但哀珐尼尔……卡兹郡的女妖王庭小王子。

帽兜人心里有点儿不安，又有点没底，坦白说，这个小家伙和Logos的成长轨迹是完全不同的，他也无法预测哀珐尼尔究竟会怎样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造访。其实在今天之前他自己就从来没想过还能重逢，时间的规则是任何人也不能窥破的，他来过一次，又走了一次，怎么还敢奢想第三次呢？

虽然午夜梦回，他也的确假设过他们的重逢，那时候他苦笑着想，或许小女妖会闹吧。他不会哭，可能只有几滴晶莹的眼泪沾在睫毛眼尾上，晕湿那颗小痣，却不会沿着面颊掉下来。

“……我们有婚约。”

哀珐尼尔的声音打断了他在回忆和过往里蔓延生长的思绪。眼前这个——并不责怪他用极端方法来自救，也不采取强硬手段来照顾他。重逢后的第一件事是确认婚约，可见卡兹郡女妖王庭的小王子最紧张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博士居然有些想笑，哀珐尼尔……好幼稚。可愧疚与心疼也不自觉从心底涌上来，无端觉得难过。

“您答应过的。”哀珐尼尔轻声说道，好像在提醒他，见博士半天没吭声，又不免觉得有些不甘心，混杂着难过、委屈，好不甘。小女妖抿住嘴唇，眉头轻轻皱起，像是又做了一回心理准备，才再次开口，“……您答应过我母亲，也……答应过我。”

隔着那层碍事的面罩与厚厚的帽兜，他看不见博士的神色，只能从气味和状态上确定博士并没有受伤。哀珐尼尔一边在心底庆幸自己的及时，又一边因博士不说话而紧张，他真的很怕博士是忘了婚约，又或是已经不记得他了。

对于博士，他什么也没有。既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从没拥有过和他的未来。真容，姓名，年龄……一概不知。他能有的，其实也只剩这一纸可能都算不得数的婚约了。

好希望就像卡兹郡一直相传的那样——恶灵是贪图他的美色才愿意答应这场包办婚姻。现在，哀珐尼尔面上不作声，其实在心里疯狂地祈祷。他并没有信仰的神明，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什么都好。

哪怕是只贪图美色，又或是瞧上了我的别的什么。

什么都好，求求你，想起来吧，答应我的……不要忘记我。

下一秒，轻柔的触感轻轻捧起他的双颊，哀珐尼尔错愕抬眼——对上博士温和柔软的目光，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瞳从面罩与帽檐之下透出来，明晃晃映着自己的脸，连同面上所有神色一起，深深刻录。

然而坏心眼的恶灵此时偏要逗逗他，明明心里已经滚烫得一塌糊涂，那么炙热，那么温顺，也如此难过。他知道，哀珐尼尔已经独自渡过了一段太长的孤独时光。那里没有别人，也许会有菈玛莲女士，除此之外，只有那个倔强又迷惘的小女妖，他守着一个状似没有回头路的约定，痴痴地，已经太久了。

博士能感到，好像有眼泪在自己心里淌。

可他偏要逗他。以此来掩盖那种无措，也不叫他又怀抱更大的期望——因为时间太残忍。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可惜，刚开口第一句就丢脸了个彻底，博士嗓子都哑了，一说话就破音，尾音拉得好高，又飘得哪也找不着调。堂堂“恶灵”，居然，居然……

“噗。”哀珐尼尔被他捧着脸，闻言没忍住，悄悄移开目光，轻笑出声。他笑起来时候整张精致的面容都是生动的，好似雕塑活过来一般，世界在他的眼角、在那颗小痣的侧畔，一下明媚了。这么一闹，他知道了，这个坏心眼的家伙，他的爱人，他定下了婚约要相许一生的人，他世界里重新升起的太阳，根本就什么也没忘。

好坏。

于是，女妖的小王子下了决心，要惩罚他一下。但是不会很重，他也不舍得，就一下。

哀珐尼尔抬手从博士的手背覆过去，握住博士的手——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只要对待博士，总是把手套摘下。小女妖的手心紧贴着帽兜人的手背，哀珐尼尔微微俯身，凑过去，闭上眼，隔着面罩与高领，在博士的唇畔与下巴的交界地落下一个吻。

轻轻的，很痒，就像小猫，小菲林，或者是阿斯兰……只是贴近闻嗅一下那样。好软，好温暖。

下一秒，小女妖张开嘴，一点尖锐莹白的犬齿从他姣好唇型的侧畔露出来，接着，他不轻不重地在刚刚亲吻过的地方咬了一下——是刚刚好保证掀开面罩能看见牙印，却不会让博士觉得疼痛或是破皮的程度。

这是来自他的小小报复。

“您想要说什么？怎么急成这样，也不喝点水润润。”

哀珐尼尔嘴里说着打趣的话——牙尖嘴利这方面倒是和Logos一模一样。博士忍不住想。小女妖站起身，又把博士拉起来。此时他的腿还有点麻，一下子没站稳，而他们二人又贴得极近……一切都方便了小女妖伸手将帽兜人抱个满怀，揽入怀中，紧紧的，永远不要松开。

“……抓到您了。”小女妖侧过脸，面颊紧贴在博士的头顶，他感受着帽兜略显粗粝的布料，闭上眼，克制那种要落泪的冲动。然而不自觉的一声喟叹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与想法。

被他抱在怀里的博士怔怔的。哀珐尼尔的心跳声就在他的耳边，一声，两声……

他心里不是滋味。

片刻后，帽兜人抬手，从小女妖的肋下伸过去回抱他，把自己暂时停留在哀珐尼尔薄而有力的胸膛前。

“哀珐尼尔，我有点难过，可见到你……又很高兴。”

博士一点点描述着自己的感受。他什么都说，唯独不敢提及思念。

因为见到他，帽兜人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喜爱那段过往，竟然如此不舍……

经过很长的一段纠结、犹豫，他最终决定告诉他。就像等待着大天使长即将对罪人宣布审判的结果那样，心如擂鼓，惴惴不安……又蠢蠢欲动。

“我有点想你。只有一点点。”他不敢说多，他怕小女妖知晓太深又怕他一无所知。这种不安，混杂着许多的犹疑与不定数的爱，捉摸不定，云一样变幻，风一样旋转。那是一个徘徊者四处游荡而没有依靠的糊涂心绪。

但哀珐尼尔全都明白了。他向来是很灵慧的。

他们贴得太近，女妖的喉结在博士的眉眼前滚动了两番，透露出他深深波动的情绪，缓缓平复的呼吸。哀珐尼尔把他抱得更紧，以几乎是要将他包覆进自己的身体那样的力度，怀揣着他失而复得的一切。他的声音依然很沉静，只有一点颤抖的尾音，隐隐叫博士知道他的脆弱和失态。

“……嗯。”女妖应了一声，像是在顾及帽兜人那一点执意保留的距离与自尊心，语气却不自觉变得有笑意，带着或许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顺着他的话说道，“没关系，我也只有‘一点点’思念您。”

我知道。刚才您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博士。

我想，它们要比您坦诚一点。

各式各样的植物在他二人脚边疯长，花簇如藤蔓长势，毫不顾忌地盛开。阳光终于肆无忌惮，好像苍天巨木都把遮盖在他们头顶的叶片撕干净了一般，热烈又真挚地笼罩在他们身上，把一切都液化成温暖的绒毛。

好热。好刺眼。

在那一刻，哀珐尼尔恍然意识到，他曾经无比期盼的那个春天，

原来早就降临了。

“如今，河谷的芦苇早已长成，它们曳荡在池畔，叶穗微弯……只待被女妖们采摘，编织成典礼的花冠。”

“我也把纱织做好了……我亲手做的。母亲说——”

「哀梵，这是一个人一生只能穿一次的礼袍。」

“博士。”

哀珐尼尔抬起眼，他的角羽又一次舒展开来，衬起他的雀跃。那双很漂亮的、流过眼泪的、也如同红宝石一般绚烂夺目的眼瞳里，只盛满了博士一个人。他望向他的爱人，神情看上去郑重而紧张，又搀着几分不好意思，缀着一点羞。可又是极坦荡的，又慷慨，又无畏。

“我想穿着它，亲吻您。”

“再在您的指根留下一个吻，那就足够了。”

瞬间太短暂了，

但在闭着眼相拥和你的时刻，我已得到永恒的一部分。

这样，即使时间再次相逼一场别离……也不那么痛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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