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3

散枫《逆旅》

无所可用

2024/11/19 0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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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感觉不到饥饿，维持生命也不需要进食，但不需要不意味着不能。

散兵之前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他既不需要摩拉，也身无分文；万叶并不富余摩拉，不过好在此前接受旅行者转手的委托时，天领奉行给了一笔资金，所以此时并不用饿肚子。

两人坐在一棵梦见树的枝干上，万叶专心致志地啃着饭团。

散兵偷瞄了他两眼。少年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秀色可餐。

散兵忽然觉得自己了解饥饿的感觉了，也拿起一串三彩团子，很矜持地咬了一口。

吃着团子的散兵像一只懒散的黑猫。

让万叶想起了小白。

万叶吃完饭团，舔舔手指，转头问他，现在自己是否可以问一些问题了。

散兵随手把竹签往树下一丢，双手抱臂，说问吧。

他以为对方会问他为什么要陷害一心传，让枫原家败落；或者是作为执行官为什么反而会被愚人众追杀；或者稍微棘手一点，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散兵不无恶意地想，前两个问题的答案——神明丢弃的失败品的报复，神之心的窃夺——都不是现在的少年所该了解到的，他将会为探听秘密而付出相应的代价，而那不是自己要考虑的事情，转手丢去为难那位社奉行大人也许会很有趣。（问题的答案虽然真实、并不完全，散兵只会截取他想回答的，结果是隐瞒而不是欺骗）

最后一个问题，他也准备好了。他只会回答，因为好玩；如果再追问，他就瞎编一套，说想要策反他，或者作为人质让旅行者和三奉行投鼠忌器什么的。（这个满口听不到一句真话的坏小孩怎么可能会追到心上人？？bushi）

但都没有，万叶问的问题仅仅有关散兵的身体情况。

他问上次捅的伤口恢复了吗，是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了，又问昨天受的伤好了吗。

超出预设的问题让散兵一时失语。

半晌，万叶看他不回答，有点急了，说自己的包扎只是最基础的，如果没有完全恢复还需要进一步上药，希望能让自己看看他的恢复情况。

散兵一手压了压斗笠，遮住自己的表情，粗声粗气地回答说好了，没事了，上次是他手下留情，不然像枫原这样的，他一只手能打三个。说完了又开始后悔干嘛提这茬。

万叶却是笑了，点头说那就好。

说来也真是奇怪：一开始两人遇见，怀有目的的，散兵很自来熟地喊他万叶；后来作为阶下囚，散兵以调笑的狎昵口吻，还是喊他万叶；现在两人真有点朋友的感觉了，散兵却开始喊他，枫原。万叶若有所思。

踌躇半天，散兵问他就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想问吗。他心里想，虽然有一堆不能说的，但能说的他都会尽量说。

万叶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散兵是代号的话，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散兵沉默一会儿，回答“国崩”。

稻妻的传统戏剧中，有一类角色被称呼为“国崩”。
他们通常都是意图窃取一国、玩弄阴谋诡计之人。

万叶歪了歪头，饱读诗书的他夸不出口，于是只说自己知道了。

散兵说，既然没问题了，那他就走了。

话这么说着，他一点都没有要跳下树离开的意思。他没地方可去，更没地方要去。

连名字都像是对自己的嘲弄。

万叶安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说，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也许能帮自己一个忙，他接了天领奉行的委托，追查隐藏在稻妻的愚人众的动向。也许散兵会更熟悉一些。

散兵嗤笑，说，你竟然相信一个愚人众执行官会帮天领奉行追查愚人众。

万叶说，虽然你叛逃了，但他们如此迫切地追杀你必然有其缘由，最好还是弄清楚。

散兵想，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但想了想，冷笑着说，可以，他正想让这帮孙子吃点苦头，知道他老大还是他老大。（话糙理不糙，必然不能是原话但大概就这意思）

万叶被逗笑了，说，那我们出发吧，阿散。

他这么喊他。阿散。

散兵又往下压了压斗笠，以防被看到自己通红的耳朵，于是，从鼻腔里模糊地回答，嗯，万叶。

又喊回了名字。

（补充说明）万叶视角，已经猜到散兵身份不一般，这个少年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能活下来，能从天守阁离开，必然要和稻妻上层甚至是雷神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不了解具体情况。能确定的是，目前的散兵对于稻妻来说是暂时无害的，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又觉得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且珍惜两人之间的友情与默契。他想深入了解对方，却也知道对方防备心过重，且必然有什么缘由导致对方不愿意把原因告诉自己，不然当时软禁自己的时候早就说了。

两人在追踪方面各有所长。

散兵熟知愚人众的行动逻辑，了解暗语体系和暗号记录，很轻松地就能推测他们活动的大致范围。

万叶五感敏锐，能从风中解读旁人无法捕捉的信息，身处自然之中，便无时无刻没有帮手。

找到隐伏的愚人众只是时间问题。

散兵发现，他曾经的手下都被调走了，同时，大批愚人众已经撤离了稻妻，剩下的只有明面上的外交人员和双方都默认的私底下的暗探。

眼前这一批似乎还有最后任务的是“博士”的手下，像是在找什么人，并非精锐，却都是耳聪目明之徒，还大摇大摆地把博士所属的标识亮了出来，旁人也许分不清，愚人众所属一看便知。

看到这些，散兵对他们的目的心知肚明。

不过这些人他真的一只手就能干掉。于是对万叶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出手，让这些人极快地失去了战斗力。

当散兵现身的时候，这帮愚人众倒是非常恭敬地喊他大人，散兵条件反射地想去看万叶的表情，但还是忍住了。

他冷着一张脸，恶声恶气地问，博士发了什么疯让他们这会儿来稻妻找谁。

口中问着谁，但他早就断定这帮人是来找自己的，所以当对面回答博士有口信想转达给大人的时候他一点儿都做不出惊讶的表情。

“那颗心好歹是个玩意儿，该做的面子功夫，陛下都做了……超越之躯必掌大权，非人之物不得善终，宿命也好，厄运也罢，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万叶自然不解其意，但那阴森森的谶语透出的不祥意味直让人寒毛倒竖。

他偏头看向散兵，对方只是沉默，这种沉默不代表思索，更像一种厌世的隐怒和了悟的空洞，让他看起来越发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万叶担忧地搭上他的肩膀，散兵回神，不带感情色彩地回复博士的信使，冷冰冰的语气，说博士破事儿一堆，稻妻没事儿干了还在这到处蹦跶，速度撤离，哪儿凉快呆哪儿去，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那边博士的手下连滚带爬地跑走了，这头，散兵没事人一样，恢复正常的语气，再加点轻佻，说万叶可以去天领奉行交差了，不过这份功劳要算自己一半，拿了赏金记得请客。

这种情形，万叶没办法问出口了，只好就当一切如常。

两人返回稻妻城，向天领奉行交差，在门口刚巧遇上旅行者。

旅行者不知道为什么魂不守舍。万叶喊的时候没反应，散兵带着恶趣味又喊了一声。

旅行者吓了一跳，散散散散了半天。万叶看到九条往这边走，连忙使了个眼色，说这是我朋友，阿散。

九条也许知道散兵的名号，但稻妻明面上的愚人众外交使节是女士，她并不熟悉散兵。

交接完了之后三人到一旁交换信息，旅行者就问他们怎么又呆在一起了，还十分怀疑地看着散兵，对万叶嘀咕说要是他被散兵挟持了就眨眨眼（bushi）。

万叶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但他感觉也许旅行者会更了解原因。

旅行者确实知道的稍微多一点儿，从八重那里听说了散兵的身世，但这件事说是稻妻的密辛也不为过，加上密辛本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旅行者就也打着哈哈过去了。

也许散兵会与旅行者隐晦地聊到深渊。

此前旅行者追查，再一次触碰了那位深渊殿下的踪迹。

做对手这么久了，散兵也一定程度上了解旅行者所寻找的是什么了。

他也许会嘲笑旅行者，深渊那玩意儿碰了之后还想留有自我吗？旅行者所追寻的说不定已经是个怪物了。

万叶自然又听不懂这俩谜语人对话了，可能会稍微有点焦虑，但出于对朋友的体贴，以他的性格，也不会过多深究。
（就算深究，这俩谜语人目前也不会告诉他，由大蛇奥罗巴斯的下场可见，秘密从来不是无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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