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短篇集2

狼狼狼

阁楼里的星空球

2024/11/30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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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8-2024.10.12

10.
伊扎克听过一个传说，关于住在云遮雾绕的山巅的神明，传说灌溉这片红色土地的雨水便是由他的泪水化成。
伊扎克仰望直插云霄的山峰，心想，那他该有多少眼泪要流、该有多么悲伤？

后来伊扎克攀上山峰，在最顶端看见一眼池水，和池水边的一个人，他有一双总漾着水汽的绿眼睛。他说他一直住在这，他问他山下是什么模样。
于是伊扎克同他坐在池边，靠着黑色的、冰凉的岩石，一一讲述。他讲集市上来自远方炎热地带的罕见水果，讲从嘉年华花车上撒下的糖和彩带，讲音乐教室里时而传出的走调乐曲。他讲得入神，眸色闪光，眉宇飞扬，没注意绿眼睛的人神情越发寂寥。
最后伊扎克问，那你呢？你的山顶是什么样的？
我？他想了又想，告诉伊扎克，春天时，他向天空高举手臂，南归的鸟儿的翅膀会略过他手指尖。
你是这里的神吗？伊扎克问。
按照你们的说法，是的。他回答。不过你可以叫我阿斯兰。
阿斯兰。伊扎克在唇齿间咀嚼这个称呼。你一直待着这里，不无聊吗？
阿斯兰轻轻摇摇头，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很累了，这里刚刚好。
是什么样的地方？
是战火肆虐的地方。

伊扎克每个周末都登上山顶，为阿斯兰带来山脚下一块松软可口的面包，或一个播放新乐曲的八音盒。他们一开始靠在岩石上欣赏音乐，后来靠在彼此身上分享面包，往对方脸上涂抹白色的糖霜。
阿斯兰。伊扎克说。我听说雨水是由你的泪水变成的。
你见过我哭吗？
没有。
所以这是又一个你们编造的可爱故事。

最开始伊扎克空手登山，脚步轻快利落，后来他需要一根木棍做手杖，再后来他脚步蹒跚。
这是最后一次了。伊扎克又带来一个八音盒，却没有新音乐了，只有听倦了的《致爱丽丝》，这个时代的人不再钟爱八音盒。
然而真正的最后一次来得更晚些，牧师等待为伊扎克做祷告时，有人飘然然推门而入，却被所有人无视，除了伊扎克。
我以为你不会从上面下来。伊扎克用气音说。
其实我下来过很多次，你记起来了吗？
对。在生与死的界限上，不该有的记忆涌入头脑，伊扎克看见火烧红了半边天，在呛人的硝烟中阿斯兰的眼眸被泪水浸透。伊扎克睁大眼睛。阿斯兰，不要……不要再……
我爱你。阿斯兰俯下身亲吻他干枯的嘴唇。所以我会继续等下一个你。
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陷入朦胧，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一点一点，又如此迅速。嗅觉、视觉、听觉，逐一消失。最后坚守的是触觉，是一颗温热的水珠滴落在手背上。伊扎克拼尽全力想记住它。
记住啊，那从天上落下的不是雨水，是泪水。

11.
进入后，阿斯兰抖得厉害，分不清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紧张。他几乎就像一条冻硬的鱼那样躺在床上。
“是第一次？”迪兰达尔问道，一边抚摸他僵硬的腰腹。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阿斯兰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撒了个谎——他抿着嘴摇了摇脑袋。
“第一次是和那位公主？”为了使阿斯兰放松身体，迪兰达尔小幅度顶弄起来，同时手掌在他身上游走，以极暧昧的力道划过胸口立起的红点，又用手指夹着它玩弄。
“唔……”阿斯兰发出微弱的呜咽，眼神逐渐朦胧，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迪兰达尔满意地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变得柔软，包裹他的部位也格外乖顺，贴着他蠕动。他眯起眼睛，继续说：“还是艾尔斯曼？”
“什么？！”阿斯兰陡然回神，瞪大眼睛盯着他，神色愕然。
“放松些。”迪兰达尔轻拍阿斯兰复又僵硬的腰侧。
阿斯兰显然失去了心思，也失去了对上位者一向的谦卑，他抓住迪兰达尔的手：“议长阁下——啊！”
迪兰达尔已经得到答案，没耐心在这种时候听他狡辩，一下子深深顶入，不等阿斯兰适应，接连大开大合地动作起来。
“唔啊——请不要……嗯……”
然而调整者的身体适应能力很强，阿斯兰很快度过撕裂般的疼痛，在令他失语的顶弄中品尝到乐趣。
用被快感模糊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时，他听着自己压抑的呻吟，一边疑心这真是自己能发出的声音吗，一边不受控制地想起迪亚哥。
他们差点就做到了最后一步，那时阻止他们的是什么呢？阿斯兰恍恍惚惚地想着。是基拉突然推门而入吗？不，不是，不是大天使号上任何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是什么来着？
失神间，阿斯兰感到迪兰达尔伸手拂去他眼角的泪水，那时因为快感流下的。
对了，是迪亚哥突然推开了他。阿斯兰终于回想起来。是迪亚哥说害怕就此破坏两人的关系，而他也觉得有道理。
“啊……”阿斯兰哑着嗓子，他快到顶端了，此时此刻，他唯一留存的神智思考的是，那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

12.
“怎么突然剪头发了？”一见阿斯兰，伊扎克吓了一跳，熟悉的垂过下巴的半长蓝发已然不见，伊扎克看到的是个发不过耳的青年，并且额发向脑后梳起，只有几缕发丝因赶路的关系脱离掌控，凌乱地搭在额前。
“最近去的地方都很热。”阿斯兰解释，面对伊扎克的欲言又止，他贴心道，“很奇怪，对吧？”
“倒也不是……等我看习惯了就好了。”
阿斯兰叹口气：“美玲已经说了好几天奇怪了，我还是把头发留回来吧。”
伊扎克松了口气般点点头。
他的办公室位于高层，有一面巨大的玻璃窗，此时正值夜晚，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穿梭机或MS起飞时划过天幕的闪光，因此能清晰倒映出室内的光景。阿斯兰打量着窗玻璃中自己的身影，说：“你不觉得有点像谁吗？”
“迪亚哥？”伊扎克口气随意地回答，“发型是挺像的。”
“……”
“不是，我是说，你不觉得这样看我还是有点像父亲的吗？”阿斯兰走近倒影，仔细观察。
他举起手比划自己眉眼处：“这里，还是能看出像父亲的地方的。”
伊扎克走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细细端详倒影，回忆着萨拉议长的模样，发觉确实如阿斯兰所说，他眼尾笔直地收紧，有几分萨拉议长的凌厉，只不过眼型整体偏圆，只有眼头和眼尾稍尖，削弱了凌厉感。
这时伊扎克才意识到阿斯兰的眼睛长得恰到好处，若是没有眼笔直收紧的凌厉，会显得过分娇柔；若是没有整体偏圆的柔和，会显得过分具有攻击力。现在刚刚好，漂亮又不让人觉得好欺负。
阿斯兰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息道：“大家都说我很像母亲，但跟父亲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了。”

13.
接过拉克丝递来的发圈，阿斯兰利落地给自己扎了个短短的马尾，鬓边两束头发也一并扎了上去，清楚露出耳垂。
“哎呀，你打耳洞了？”拉克丝惊奇道。
“嗯？”阿斯兰回想一下，“是打了，有时伪装自己需要戴首饰，就干脆打了耳洞。”
“我还没见过阿斯兰戴首饰的样子。”拉克丝笑吟吟的，“哪天让我看一下？”
阿斯兰的表情说不上为难或头疼，更像是早知道，并且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跳脱，但仍有些无奈：“平常我可不会戴。”
拉克丝略微歪一下脑袋：“那就特意带一次吧，就当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
阿斯兰答应了。
“说起来，我直到前几天才去打耳洞呢。”
这下轮到阿斯兰惊讶了。
“真的，你之前见过我戴耳环吗？”拉克丝被他不相信的表情逗笑，说道，“好几年前就想打了，但一直没空，一开始忙着唱歌，后来忙战争的事，就慢慢把它忘了。基拉前几天说看到一对很漂亮的珍珠耳坠，想给我买，我才想起来去打。”
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送的那对耳钉我还从没戴过。”
送她的耳钉？阿斯兰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自己确实送过拉克丝耳钉。茉莉花的样式，主体由白贝母制成，花瓣精巧灵动，镶着细细的金边。不算昂贵，又小巧精美，是适合十几岁的小女孩的款式。
“现在应该找不到了吧？都是战争开始之前的事了。”阿斯兰说。
“能找到哦，当时我把它和母亲留下的戒指放在一起，随身带着。最近确实有段时间没看见它了，不过应该还在梳妆台抽屉里。”
阿斯兰犹豫了几秒，放弃询问当初兵荒马乱的时候，她怎么连这对耳钉都不忘带在身边。拉克丝似乎没在意这点，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

夜里各自回该回的地方，拉克丝果然从梳妆台抽屉深处找到了那对白贝母耳钉，提到耳垂边比划一会儿。
“新买的？”基拉问。
“是以前阿斯兰送的，很早以前，我都快把它忘了。”
基拉走过来，弯腰端详镜子中的她：“很漂亮，明天要戴这对吗？”
拉克丝略微侧着脑袋，仔细打量小巧而明亮的茉莉花开在耳边的模样，叹口气，放下它：“不了，耳钉很漂亮，但已经不适合现在的我了。”
基拉不解，拉克丝解释：“款式有点小家子气，十几岁的时候可以戴，但现在我还是选更简单更大气的款式比较好。”
“真可惜，明明很好看的。”她叹息着，将这对耳钉又收回抽屉深处。

14.
这是战后第一个节日，又赶上了难得的好天气，气温不冷不热，阳光玻璃似的清澈。因此街上到处都是人，挤来挤去，伊扎克费劲穿梭在人群中，举着通讯器：“我到附近了，你呢？”
那头，阿斯兰说：“我也到了……没看到你。”
“人太多了。”伊扎克努力仰着脑袋朝四周张望。
“伊扎克，你看到一个气球了吗？”
“气球？”
“花朵样子的，白色花瓣和黄色花心。”
伊扎克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循着他的话找：“哦，看到了。”
“我就在那。”
“你还买气球？几岁了？”
“没说19岁的人不能买吧？”
短短几十步路，花了伊扎克好大一番力气，他一边说着“对不起”“借过一下”，一边费力向前挤，身上很快就出汗了。
而阿斯兰待在原地，被流动的人潮冲得踉踉跄跄，伸着脖子想找伊扎克在哪，没注意到有个孩子绊了一跤，猛地朝他扑来。
“小心！”阿斯兰惊呼，下意识放开气球绑绳，扶住孩子的肩膀。那孩子站稳了，呆愣一会儿回过神，冲他甜甜一笑，说声“谢谢哥哥”，立刻跑开去追小伙伴了。
“啊……”阿斯兰望着飘悠悠越飞越高的气球，发出可惜的声音。
“行了，待会儿再给你买一个。”不过幸好伊扎克已经找到他了。

15.
全军校都喜欢游泳课，因为考核轻松，不设分数、排名，只要“通过”即可。课程内容一半被教官盯着来回游个不停，这很耗体力，但他们都习惯了，不觉得太辛苦；另一半可以自由支配，爬上岸躺一会儿，或在水里互相泼水玩都行，算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因此当阿斯兰放松身体飘在水面上发呆时，对伊扎克“来比一场”的邀约，他一点也不想理会。
阿斯兰憋住一口气，哗一下潜入水底，一会儿后又哗一下冒出头，已经是在远离伊扎克的角落里了。恰巧迪亚哥也在这，无聊地反复捧起一捧水，又让它们从手指缝间漏干净。他看了一眼远处怒气冲冲爬上岸的伊扎克：“每次你惹他生气，遭殃的都是我。”
“我什么也没干。”阿斯兰很无辜。
“是啊是啊。”迪亚哥有些头疼的样子，“但你不觉得出于人道主义，你应该稍微给我点补偿吗？”阿斯兰露出疑惑的表情，迪亚哥悄悄扫视一遍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低下脑袋飞快地在阿斯兰唇上轻啄了一下。
“补偿。”抬起头，他笑眯眯的。阿斯兰抿了下嘴，没有表现出不乐意。

16.
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迪亚哥突然推开他。阿斯兰茫然地睁开眼睛。
“按照奥布的法律，你还没成年。”迪亚哥说。
“？”
“所以我不能这样做，否则有被控告的风险。”
“……”
失语了一会儿，阿斯兰说：“我是调整者，而且这里不是奥布。”
迪亚哥耸耸肩，带着副调侃的笑容。
阿斯兰决定顺着他将这个玩笑说下去，倾身把他压在沙发上：“真的不做吗？反正不能做你也做过很多次了，现在想起来忏悔也不会减刑。”
迪亚哥揉揉靠在自己胸前的毛茸茸的脑袋：“在说什么危险的话啊。”
“是你先开始的。”
他轻笑一下，声音轻微的震动从胸膛穿到阿斯兰耳朵里，让阿斯兰莫名耳朵尖发热。迪亚哥拉起他：“你说的对，现在忏悔已经晚了，所以来做吧。”
他们又开始接吻。

17.
“这是我的妻子。”修拉介绍道，手掌轻轻扶上“她”的腰。
被称作“妻子”的人穿一身裙摆摇曳的长礼裙，秀发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鬓发打着卷垂在脸颊旁。她对男人抿着嘴羞涩一笑，没有说话，只是稍稍点头致意，亲密地靠在丈夫肩上。
“抱歉，我妻子声带有些问题。”修拉解释。
“您真幸运，拥有这样一位美人。”男人真心实意地赞叹。
缺陷不会使美人的价值打折，只会增添惹人怜爱的遗憾。男人询问可否邀请“她”跳一支舞，“她”用波光粼粼的眼睛看向丈夫，待到丈夫表示同意后才微笑着伸出戴着丝质手套的手。

一切结束得悄无声息，阿斯兰用男人的衬衫擦了擦匕首，将它藏回裙子底下，转头看见修拉愣愣望着他。
“怎么？”阿斯兰问，顺手抹去沾到脸上的血液。
修拉回过神：“不，没什么……你要不学一下伪音，总不能每次都装哑巴吧？”
其实装不装哑巴无所谓，修拉主要是觉得阿斯兰穿身裙子，开口却是男人的声音，就算好听也违和。“如果是女人的声音会更漂亮。”他偷偷想。
“不会经常假扮女人的。”
“你上次也这么说。”
“要是还有下次，就让你扮好了。”阿斯兰满不在乎。
修拉抬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一下：“不行，身高不匹配。”

18.
连续三次抓到真偷偷盯着自己看，阿斯兰放下平板：“怎么了？”
男孩撇开视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不知为何有些脸红：“我说，我们结婚吧。”
“啊。”阿斯兰发出一声气音，“为什么？”
“居然这么问……”真抓抓头发，嘟囔着，“就是、想让名字放在一份档案里。”
阿斯兰思考片刻：“那我收养你吧？”
“啊？”
“你可以做我的弟弟，这样名字也能在一份档案里。”
“不干！”真大声拒绝，“我绝对不会喊你哥哥！”
阿斯兰又拿起平板，气定神闲：“反正，结婚不行，我不跟小孩子结婚。”

19.
性转阿斯兰
K篇
（大家都知道我不吃AKA，写K篇一是因为曾经吃，算是给那时的我一个交代和结局；二是，K是阿斯兰故事中的一部分，我不想让这部分缺失；三是，我想写我喜欢的AKA是什么样的

从幼儿园时候起，就时常有大人弯下腰，半开玩笑地问：“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不是。”阿斯兰会这么回答。基拉会脸红，跟着阿斯兰小声也说一句“不是的”。而这时候，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阿斯兰和基拉一致觉得这实在奇怪，为什么大人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关系好，就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们绝不是能这样描述的关系。
他们一起长大，蕾诺雅工作繁忙时，阿斯兰会在基拉家留宿，直到搬离哥白尼。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直到10岁，阿斯兰的胸部开始发育，睡在同一个房间直到12岁，阿斯兰来了初潮。
同房不同床时，雁田说“男生要照顾女生”，便让阿斯兰睡在床上，基拉打地铺。不过关上门，他们就会瞒着家长轮换，这次阿斯兰睡床上，下次就让基拉睡床上。
其实早该让两个孩子分房睡了，但每次一提出这点，他们就会仰着小脑袋疑惑地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吵架呀。”
不是吵没吵架的问题，两位母亲费劲地解释两性关系，解释男孩女孩长大了为什么要避嫌。然而他们油盐不进，固执地要求睡在一起，因为“我们不会有这种问题，我们的关系跟让人害羞的事无关。”
“真是一刻也离不开对方。”雁田和蕾诺雅都很头疼。
依照世俗的眼光看，他们那番“我们不会有这种问题”的承诺完完全全是欺骗。他们不止一次看过对方赤裸的身体，年幼时肉嘟嘟的样子，身材抽条后纤细的曲线，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女孩发育得比男孩早些，阿斯兰曾为此感到不公平，因为基拉能从她身上，比她更先了解异性的青春期。
然而，说出去恐怕没几个人信，他们注视彼此时，眼里和心里没有一点性的影子。他们像是初诞生的亚当和莉莉丝，用人类最初、最纯稚的目光观看彼此，好奇地比较彼此肉体的相同和不同之处，仅此而已。
阿斯兰和基拉处于一个非常吊诡的境地。他们了解俗世的观念，知道他们的相处方式是世俗所不容的，要么宣布彼此是男女朋友，光明正大地牵手拥抱；要么坚持朋友的关系，把握好异性朋友的交往方寸。然而，他们却想以朋友的关系牵手拥抱。
这绝不是“胡搞”或者“不想负男女朋友的责任”之类的想法，在他们看来这是很自然的，他们对彼此没有任何性的欲望，所以不能成为男女朋友，又像世界诞生之初，世上唯二两个人一样，理所当然地喜爱且依恋对方，简直就像喜爱且依恋另一个自己，所以理所当然地应该待在一起，共享彼此身体和心灵的每一处——那时基拉觉得，如果他将来有了女朋友，一定得是阿斯兰也爱的女孩才行，如果阿斯兰有了男朋友，也是这样。
这与“亲情”又有一些不同，但具体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
所以，当阿斯兰在地球军中发现基拉时，她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孤独。

互相厮杀的那段时间里，最折磨阿斯兰的不是不忍下手的悲痛，不是失去战友的悔恨，也不是不知对错和前路的惶恐，而是孤独，深海般吞没她。在奥布的船上醒来，意识到自己真的杀死了基拉时，阿斯兰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一部分也死了，灵魂的一半变得像干枯到发脆的花，轻轻碰一下就碎裂。
然而拉克丝告诉她，基拉还活着。阿斯兰觉得自己应当有一丝高兴和庆幸，细细品味却没有，她感受到的只是更巨大的孤独，和一些对基拉的恨——为什么你不能去死？为什么你要让这一切继续？你知道我不可能再杀你一次，否则我会和你一起死去。
也许这无法承受的孤独正是阿斯兰回到基拉身边的原因之一。
可是，可是他们最终还是发现了，原来俗世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各自经历的事件足够改变他们，在他们之间插入无法跨越的鸿沟。差异拉大，他们再也无法共享一切，有时哪怕连理解都要费尽心力。黄昏的海岛上，转身离去的一分钟里，阿斯兰疲惫不堪，她终于接受现实，接受他们不再是哥白尼中的两个孩子，不能抓着过往的美妙幻梦不放，幻想找回无需理由便陪伴彼此、支持彼此的日子。他们应该分开了，或许分离是亚当和莉莉丝的命中注定。

阿斯兰被问过两次“你喜欢基拉吗”。
一次是大天使号上卡嘉莉问的，基拉和拉克丝说着什么，拉克丝突然哭了，扑进基拉怀里，恰好被她和卡嘉莉看见。卡嘉莉又尴尬又害羞，小心翼翼地问阿斯兰：“你是不是喜欢基拉？”阿斯兰说不是，对上卡嘉莉不相信又心疼的眼神，哭笑不得。不过阿斯兰也算习惯这种事了，解释道：“我对基拉不是那种感情，我想跟他待在一起，但一点也没有和他结婚的想法。你就当我是基拉的姐姐吧。”
“明明是基拉比较大吧。”卡嘉莉嘟囔着，也不知道信了几分。
第二次是基拉和拉克丝的婚礼前夕。他们早就决定结婚了，也定下了日期，但延期过一次，因为阿斯兰发现那天她没法到场。
“拉克丝不会生气吗？”基拉联系阿斯兰告知她新日期时，阿斯兰愣住了。
“她也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们都希望你能在。”基拉说。看来即便不可能再待在一处，有些东西还是不变的。
阿斯兰在婚礼前几天赶到，陪拉克丝试妆时，拉克丝笑盈盈地问：“阿斯兰还喜欢基拉吧——不是那种喜欢，我知道的。”
阿斯兰总跟不上她的思路，即使她们都知道不是那种喜欢，但新娘子问这种话还是不太好。不过她对拉克丝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是喜欢基拉，比喜欢多一点。”
想想她又补充，“但可能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了。”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喜欢的，对吧？那就太好了，基拉也喜欢你。”拉克丝看着透过梳妆镜看她。

20.
伊扎克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烟瘾，两三天一支烟，忙碌时最多一天一支的频率，怎么都算不上烟瘾吧？
不过下定决心彻底跟香烟划开距离后，他反倒开始想念香烟的滋味了。夜里熄了灯躺在床上，有当初随战舰在海面飘荡的错觉，摇摇晃晃的，嘴巴里空虚得泛苦，手指边也觉得寂寞，总想有什么烟雾样的东西缠绕上去，才能满足。
迪亚哥给了他一包口香糖，说难受时嚼一会儿会觉得好点。他也抽烟，频率比伊扎克高些，并且没有戒烟的打算。伊扎克说，还是戒烟吧。他眨眨眼睛：我不用特意戒烟啊，本来就没上瘾，随时想不抽了就不抽，我就是无聊。这倒是实话。
口香糖的效果聊胜于无，夜深人静时那股从心底咕嘟嘟冒出的空洞依然会找上伊扎克 ，不过他确实没有再碰烟了。
直到一个下雪的日子，阿斯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蹭掉靴子上的泥水，将肩头落雪的风衣交给迪亚哥。两人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伊扎克没听清，他动了动手指，觉得萦绕指边的寂寞倏然消失了，便敲敲桌子，说：不要弄脏我的办公室。

21.
阿斯兰不擅长隐藏情绪，耳朵耷拉下来是心情低落，尾巴轻轻摇来晃去是高兴，尾巴尖上的毛炸开，加上耳朵用力往上竖，那显然是气得要死，非常好懂。
不过最后一种迪亚哥没见过，是听密涅瓦号的露娜玛丽亚说的，说是阿斯兰教训那个真·飞鸟时有过这样的反应。迪亚哥见过真·飞鸟一次，看着挺孩子气的，想不到有这么大本事把阿斯兰气成那样，迪亚哥见过最生气的阿斯兰也不过是和伊扎克吵架时，坐在床沿，尾巴“啪啪”拍打床单。那时迪亚哥已经头疼到放弃劝架了，盯着阿斯兰的尾巴出神，恍恍惚惚想着，不知道薅一把是什么手感。

迪亚哥跟阿斯兰提过这个问题，太好懂了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学着隐藏一下吧。阿斯兰吞吞吐吐，耳朵一动一动的，最后说自己实在控制不住。不过慢慢的，他还是学会控制了，以终端机的身份在世界角落到处跑的工作让他不得不学会控制。

相反，迪亚哥一直控制得很好，哪怕被俘虏的时候他脸上都是一派轻松，尾巴慢悠悠晃着。阿斯兰只见过一次他怒火中烧的样子，那时他的视线被血糊成暗红色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晰，被迪亚哥拉着手臂拽进怀里，却感觉自己在下坠，失血和雨水迅速带走他身上的温度。
他听到雨里传来一阵朦胧的呼噜声，片刻后反应过来是从咬着牙的迪亚哥喉咙里发出来的。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阿斯兰浪费最后一点力气，非要撑起自己，抬手揉揉迪亚哥僵硬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把手上的血都沾上去，嘀咕着：“还说我，你也不会隐藏啊。”

22.
“这种时候开庆功宴是不是太没危机感了？”露娜嘟囔着。
美玲一边从长桌上琳琅满目的甜品中挑选，一边回答：“有什么不好？这种时候才最需要鼓舞士气啊，况且我们打赢了。”
她看上去兴致高昂，哼着断断续续的歌，一个接一个夹取涂抹着果酱，或洒了巧克力屑的小蛋糕。她把一块树莓塔放在露娜盘子里。
“啊，我不吃树莓。”
“是我要吃，我的盘子放不下了。”美玲理直气壮。
真从一旁过来：“你们看见队长了吗？”
“是说萨拉队长还是威斯藤夫鲁斯队长？”露娜打趣道。
“真的话，绝对是找萨拉队长吧，真是粘人。”
“喂！”
“不过确实只在上午见过他，他去哪了？”
美玲立刻接话：“我知道哦，萨拉队长去伏尔泰号了，他好像跟玖尔队长关系很好。”
“对对，他们是同期来着，以前还都是克鲁泽队的。”
真露出不乐意的表情：“那就是要去找那个白毛？真麻烦。”
“什么白毛？对前辈和长官要尊重一点。”露娜无奈地说。
“随便啦，那家伙又不在，他太爱教训人了。”
露娜单手叉腰：“是真总惹人生气，在队长布置任务的时候顶嘴，不被玖尔队长骂才奇怪吧？”
“啊啊，知道了！”真不耐烦地打断她，望向宴会厅入口处，“我就在这等阿斯兰好了。”

迪亚哥洗完澡出来，发现阿斯兰还没穿好衣服，反而抓着自己的外套嗅领口处。
“怎么了？”
“香水的味道，你的香水都沾到我衣服上了。”
“不会吧，我没有喷太多。”
阿斯兰丢开外套：“现在洗一时又干不了，我们本来就迟到了。”
“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再说只是香水而已。”迪亚哥弯腰在他唇边啄吻一下，“注意到了也没什么。”

“他身上有香水的气味。”阿斯兰被伊扎克带走后，真终于憋不住了般对露娜和美玲说。
美玲很惊讶：“我没闻到，真是小狗吗？”
“是你嗅觉太迟钝了！”
“我好像也闻到了一点，但队长不是从不喷香水吗？”露娜问。
真皱起脸，盯着阿斯兰和伊扎克的背影，两人不知在聊什么，看姿态都非常放松，气氛融洽。
“总不能是沾上了谁的气味吧。”他小声嘀咕。
“真，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真大声说，拖长音调，报复似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奶油，甜腻腻的味道一下子充斥口腔。

23.
迪亚哥脖颈上有一道深色痕迹，在喉结稍微往下的位置，被衣领遮了一半。
这样暧昧的位置和形状，要么是吻痕，要么是夜里睡着时被虫子咬的，鉴于现在是1月底，伊扎克倾向于前者。
原本伊扎克不该注意到这块痕迹——谁会注意到？它太隐秘了，又小又被领子若有似无地遮挡着，就像故意躲藏起来了那样，再说，伊扎克没有盯着战友兼下属看的癖好——但迪亚哥把一大堆新鲜出炉的情报整理好放在他桌上，弯腰指着它们简要说明时，伊扎克稍一侧头，瞥见了他喉结下方的痕迹。
这是……？
伊扎克看得出来，迪亚哥这些天没睡好。办公室的咖啡消耗翻了一倍，午后总能看见迪亚哥打个哈欠，发会儿呆，才继续工作。他原本以为是最近工作紧张，ZAFT搜集的情报、阿斯兰带来的情报，以及罗盘相关事宜，混在一起砸到他们头上。但现在……
不，仅仅因为这些就怀疑两位战友实在有失偏颇。迪亚哥并非没有伴，就伊扎克知道的便有过三位，两位活力四射、肌肤晒成古铜色的高挑女郎，和一位看上去挺安静的男生，在一起和分开都悄无声息。伊扎克觉得迪亚哥挑女伴和男伴的品味简直大相径庭。
他想起阿斯兰回来的第二天——他那天才知道阿斯兰回来了——与情报一起被迪亚哥转交到他手上的是一条领带，蓝色条纹的丝绸制领带，说是阿斯兰的伴手礼，迪亚哥得到的那条已经戴在他脖子上了。
“怎么了？”迪亚哥发现汇报对象瞪着双出神的眼睛。
伊扎克把视线从他喉结下方移开：“从以前起就想问。”
“嗯？”
“你和阿斯兰是不是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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