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阻碍与支援

行者亚美-游历中

2024/11/16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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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威者的口号山呼海啸般席卷了研究所前广场，马路对面的桂花树上“持明扼杀人类”的大红色标语迎风招展。从高处的视角观察，群情激愤的人群如同虫子一般涌动，侧面印证了社会组织结构上人类和蚂蚁没有本质差异。阿基维利和雨别并排坐在经费委员会办公室门前的长凳上，大门的另一头，理事会的成员们正在进行持明大科考项目评议的第二次闭门表决，雨别在立项被驳回后重新发起申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你要喝点什么吗？”他问雨别，后者少见的显示出焦虑一类的负面情绪，可是阿基维利并不擅长安抚他人。他去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喝到嘴里的时候才发现又酸又涩。果不其然，雨别皱起了眉毛。“抱歉。”阿基维利夺过杯子，“瞧瞧他们选的咖啡豆，我去换一杯别的什么。”“不用了Aki。”雨别拉住他，“你就在这里，陪我坐一会儿，我预感他们快结束了。”阿基维利于是体贴的坐好，将左手覆在雨别掌心——他的手冰凉，掌心渗出汗水。“别担心。”他揽过雨别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会通过的。”

门前传来脚步声和门锁扭动的轻响。雨别迅速站起身整理外套。克里珀第一个出现，带着他亲切的，和蔼的微笑，阿基维利的胃拧了起来。“我很抱歉。”克里珀柔声说，“5票弃权，2票赞成，2票反对，但是理事会有人行使了一票否决权。”“教授——”雨别试图声辩，“雨别教授，规矩就是规矩。”克里珀严肃的重申，用沉稳的，毋庸置疑的语气。“好的。我明白了。”雨别向他点了点头，转身风一样离开了走廊。“您为什么——算了。”阿基维利截住话头，急切的追寻恋人的身影。“亲爱的——”他试图拉住雨别的胳膊。“就一会儿。”雨别没有回头，“让我自己去办公室里待一会儿。”“我以为你会需要我在你身边。”“好吧，或许，或许不是。抱歉Aki，先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好的。”他挣脱阿基维利，神经质的点按着电梯按键，阿基维利目送电梯门关上，深深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他向浮黎抱怨，忧愁的盘踞着办公桌。“我以为我已经说服克里珀了，但是他依旧动用了一票否决权，这个老家伙。”阿基维利颓唐的捂住脸。“你的首要任务是想想该怎么回去。”浮黎把终端机交给阿基维利。“科考提议被否决的消息已经传遍公域网，外面的示威者正在狂欢庆贺，新闻报道说巡逻队已经在持明实验室外围用催泪瓦斯驱散了四五波冲击者，照这么看来，你的跑车和雨别的住宅也会受到密切关注。”“哦，见鬼。”阿基维利不得不拿出手机拨打巡逻队的电话，“您好，我是研究所的教员——是的，ID0426，阿基维利，没有姓，我没有姓，我来自下城区，是的，那是我。我申请安全措施，我的车辆有被攻击的风险，为什么？好吧，雨别教授会乘坐我的车一同返回住处。”阿基维利看看时间，“我不确定，可能两个小时后出发，需要提前多久联系你们？好的，谢谢，我们从研究所回鳞渊境的波月别墅。能麻烦你提前确认那里的安全情况么？好的，感谢。”他挂断电话，忧心忡忡的走去窗户边查看，“我猜想自己和一群知识分子共享云上区的空气，很惊讶我的同侪们突然开始像被牧羊犬追赶的羊群一样乱窜。”“如果你抽点时间阅读《云城周末》和《筑墙者月刊》上的文章就不会对眼前的骚乱感到疑惑了。他们把你和雨别描述成了野心勃勃的持明国创始人与他忠诚的卫士，你们正策划撕裂防护罩，豢养一只持明军团回来征服奥林帕斯。”“我不知道你有阅读《云城周末》的习惯。”阿基维利愤怒的点开杂志订阅系统，在浏览了几页目录之后快速退出访问。“比自己优秀而脱离控制的种群是危险的，在动物界，这几乎算是天敌的近义词，你得正视人的动物性。”浮黎理智的评论。“他们只是想好好待在罩子里，因为从小被污染区的恐怖怪谈洗脑而失去了最基本的开拓精神。”阿基维利讥讽。“确实，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安排去污染区支援就足够让很多科研人员歇斯底里了。”浮黎点头。“好极了。”阿基维利“啪”地把终端机摔在书桌上，“所以人类是一种动物，人类是一种蚂蚁，科学探索最终要向低层次的生物偏见妥协。”“你别无他法。”浮黎摊手，“奥林帕斯有自己的法则。”

话不投机，阿基维利离开了浮黎的办公室，一路上研究所同僚们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就好像他感染了什么传染性疾病，不过他很快记起来羞辱失败者是人类热衷的娱乐，好吧，奥林帕斯法则，他对自己说。

“亲爱的？”阿基维利用指纹打开了雨别办公室的门，“你还好么？”他走到办公桌前。对方抱着腿蜷缩在椅子上，阿基维利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直立在云上城区中央的虚数塔。“Aki,你喜欢云上区么？”雨别背对着阿基维利询问，“还行。”他老实回答，“云上是奥林帕斯最适合生存的地方。树顶的气氛太过压抑，下城区严格来讲并不适合居住。”“我很喜欢这里。”雨别点头，“看看这儿，小山坡，草场，森林景观，丰富的绿化带和人工湖。我敢说建设者们在创造云上区时投注了对旧栖居地的浓浓眷恋。”阿基维利注意到雨别平的语气相当平静。“哎，就像是安美伊迪斯的空中花园，古巴比伦的毁灭终究会让它隐没于尘土。我知道我的构想在很多人看来有些可笑，但是在确切的知道危机的情况下，为什么不早做准备呢？”“听着。”阿基维利焦急的走到雨别面前，“你不应该看那些垃圾文章——这是很简单的事，我们发现问题，我们提出解决办法，我们争取资源实现构想，而科学永远都应该超越时代。如果我们最终失去了这次科考的机会，仅仅代表我们在争夺公共资源的博弈中暂时落败，仅此而已。”“你真的认为我的研究没有任何问题吗？”雨别期待地看向阿基维利，他的眼睛红肿。“哦天哪，你怎么会这么想。”阿基维利马上否认，“是的，我保证，它没有问题。人造人的研究没有任何问题，你会觉得制造拥有自进化能力的机械生命是有问题的吗？”雨别摇了摇头，“我想不会。”他顿了顿，“你是对的Aki，这些天我收到太多负反馈了。”雨别抽了抽鼻子。“哦，不，别哭，别为了这些事情。你知道的，你没日没夜的研究，结果发现实验数据完全和预期不一样，一切突然变成一坨狗屎。等你终于把数据弄对了，砰！经费委员会就负责趾高气昂的把申请书砸在你的鼻子上让你滚蛋，这就是科研，不是么？”“我可没有这么窘迫的经历。”雨别被他逗笑了。“当然，你不会有这样的困扰。”阿基维利激烈的吻了他。“但是Aki。”雨别抱住他的脑袋正色道，“我想确认，我需要确认，你到底是支持我——作为你的恋人——还是真正的支持我的计划呢。”

“为什么要把这两者分开。”阿基维利反问，“挫折让你过度敏感。你得考虑，这些年我们俩频繁外出科考，所以我们了解污染区的世界，明白那里并不是岩浆覆盖的恶土，它确实能解决奥林帕斯的问题。但是在罩子里，许多人认为在污染区取下防辐射头盔就会当场暴毙，他们放任恐惧妨碍了理性思维。”“改变人的成见是个漫长的过程。”雨别承认，“也许持明的研究和培育过于顺利，让我忽视了可能存在的障碍，看来我得重新列一张时间表。”“你该休息一下。”阿基维利提议，“你的精神太紧绷了。”“你是对的。”雨别同意。

一阵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雨别的手机响了，“是奥博洛斯。”他对阿基维利说。“您好，教授。”雨别接通电话，对方说了些什么，使得他的脸色瞬间变幻莫测。“好的，您等着我。”他挂断电话，走去洗手间开始整理红肿的眼睛。“我看起来太失礼了。”雨别洗了把脸。

“她说什么？”阿基维利问。“奥博洛斯说她有办法帮我争取，你知道的，科考。”“她？”阿基维利疑惑。

“她说因为持明项目的经费追加，她和树上的人保持了联系，可以帮我申请走特殊拨款通道。”

“树上？哦，不行，亲爱的。别相信她。”阿基维利整个人弹了起来，“她是个骗子。”

“可是持明的研究确实得到了裴伽纳将军的支持。”雨别坚持。“她让我去停车场和她聊聊。”

“什么话不能在办公室说，非要去停车场呢？”阿基维利试图阻止，“我不清楚，但是顶层的大人物们原本就喜欢装神弄鬼，奥博洛斯可能只是想小心一点。将军赞助过我们的研究，他说不定也在期待着持明发挥作用。”“不，不，不，我很怀疑他会这么好心，他只关心他的统治是否稳定，他对虚数塔的掌控是否绝对。显而易见，持明科考计划附带的争论和动荡都让他厌恶。”“你怎么能确认将军的想法呢Aki,我们都不了解老裴伽纳，我至少可以先听听奥博洛斯的说辞。”“好吧。”阿基维利放弃，“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当时就回复她，你得先回来，详细地和我讨论后再做出选择。这很重要，你必须承诺，不然我不会放你去见她。”“Aki——”雨别莫名其妙的看着阿基维利，“好吧，我答应你。”他点头，“今天我精疲力竭，没有力气和你对着干了，毕竟科考属于我们两个人。”“我会送你去停车场。”阿基维利紧追不放，“她不会——哦，好吧——随你便，现在可以走了吗？”雨别叹气。“你对奥博洛斯的敌意太大了。”“如果她引动我的敌意，我倾向于是她有问题。”阿基维利打开办公室的门，跟着雨别穿过空荡荡的走廊——一会儿他得给巡逻队打个电话推迟从研究所出发的时间。奥博洛斯，哎，奥博洛斯这个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家伙，阿基维利想到那张冶艳的脸，打了个寒颤。猛然间，克里珀教授在研讨会上的话浮现在他脑海中——“我个人不理解裴伽纳将军为什么要支持您的持明研究......”

是啊，为什么老家伙要支持雨别的研究？阿基维利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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