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刃恒刃]白矮星

[刃恒刃]白矮星

3

远霜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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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若说辣味是疼痛、是一种自讨苦吃，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吃辣呢？

「大概如飞蛾赴火罢——所求非死，但光就在那里。」

无论是丹恒还是刃，都从未想过他们居然有一天能吃到一张桌上去，吸溜着同一锅面条。

场面平静得有些诡异。

丹恒没有去看刃。他心里对此给出的分析是：一，对面是夙敌，我不想看；二，谁知道我多看几眼会不会引得他魔阴发作？

刃也没有去看丹恒。他不像思虑过多的某位持明，不会无意间分析自己的动作意图。他现在只是在专心吃饭而已。

不过倒是没有人因为漫长的沉默而感到尴尬。他们本来就是如此：除去必要的信息交换、刃魔阴发作时的厮杀，余下的都以沉默和空无来填补——恒星之间的每一光年，除去尘埃和碎石，必然都是无物的虚空。

刃起初拿着筷子，可几次都因为手抖和生疏，只挑起来几根面。他索性端起碗。

丹恒这才略微抬了下头。见刃抖着手，碗都拿不太稳，用筷子直接往嘴里扒拉。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嗦面。

刃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囫囵咽下。配菜和汤水一点不剩地快速填充进胃里，随后他微微烦躁地皱着眉头，放下了碗。

刃的食欲其实一直都不高。用银狼的话说，他吃的一直是「生命体征维持餐」。他讨厌麻烦的进食方式，并对味道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又拥有能够消化几乎一切有机物的“铁胃”，以及……他还有压缩自己生存所需空间的习惯。

反正他无论怎样都能活，自然没必要讲究任何细枝末节。何况他活在世上已是罪过，他希望对于整个世界而言，自己还活着并不比已死掉费事多少。

丰饶孽物——他最深恨之物。不该存活于世的人，不配得到优待。他也绝不想真正成为肆意吞食与增生的孽物——这已是他最后的自我，靠自我否定得来的掌控感。

仙舟人都说，仙舟人与丰饶民最大的不同，就是还有身为人的道德伦理，不希望自己成为畸形暴虐的怪物。

刃却知道，不是的。至少不全是。他们可以这样说，是因为如今的仙舟，魔阴身是他们大多数人生命的最后一小段路程，有十王司替他们「处理」了变为「丰饶民」的仙舟人，秩序才得以维护——在仙舟还信仰寿瘟祸祖的时候，事情可不是这样。

魔阴身可不论你愿不愿意成为丰饶民。这是曾受寿瘟祸祖所谓“恩惠”的人们，在血脉里与生俱来的东西，迟早都会苏醒。

若脱离控制，魔阴发作之人将成为杀戮的武器、饥饿的贪饕，将寰宇视作牧场，带来灾殃。就如同步离人对他的家乡做的那样。

就如同他。要想自证与他们不同，便只能将自己锁住，唾弃，杀死，至少在清醒的时候，万万不可沉沦。

刃默然走回他的地铺，坐下，眼神又直勾勾地盯着丹恒。

明明之前魔阴已经发作，按理说应当是再次严重起来了。但现在哪怕是和丹恒待在一个空间，都没有再发作，当真奇怪。

刃的目光便一路追随着丹恒，直到丹恒放下筷子，收起碗，走出药房，他的眼神便定在房间的门上，失了焦距。

面吃起来真麻烦啊。他淡淡地想。

一连几天，刃都安安静静地缩在药房的角落里，只偶尔和丹恒说两句话。要不是丹恒每次吃饭都会多带一份食物去药房，列车组几乎都要忘了他的存在。

他过于安静了，完全不像活着的人。

这天，丹恒正在资料室整理智库，药房的门被悄咪咪推开，一个灰头发的脑袋带着走廊上的灯光鬼鬼祟祟伸进来。

开拓者眼前一亮，开拓者两眼一黑。

“呃……刃，你在这怎么不开灯啊……”

刃扫了开拓者一眼，又扭过头，没什么闲聊的兴致，只是简单明了地说：“没什么要看的。”

开拓者茫然挠头，貌似是这个理。

“只是闲聊的话，别呆在这。”

开拓者眨巴两下眼睛，这话和初上列车时丹恒说的也忒像，“资料室的功能不包括闲聊”什么的……

“啊，我就是……很好奇丹恒他答应了你什么，总感觉他这些日子都挺不对劲，好像精神都差了很多。”开拓者委婉地说。

精神不差才怪吧……而且，丹恒的精神嘛，自然越差越好。刃想。

他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跟平时比，差多少？”

开拓者想了想，指着自己的眼眶。

“他以前从没有黑眼圈的，这几个月在资料室和药房来回跑，熬夜熬得越来越多……”

刃：“熬夜猝死也好。”

“呃……还有他最近吃饭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候干脆就不来吃饭，好像食欲变差了。”

刃：“最好饿得体力不支。”

“啊？……那个，还有……他……好像忽然疏远了我们很多，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他和我们说的话越来越少了……”

刃貌似兴趣缺缺地扭回头去。开拓者适时地住嘴。

“所以……刃……可不可以告诉……”

刃瞥了开拓者一眼——不愧是被卡芙卡保护着长大的，失忆之后也像个小孩子心性。

跟银狼差不多一个样。

“无可奉告。”他于是这样回答。

开拓者沉默片刻，尴尬地挠头笑了两下，重新关上了门，然后靠着门长呼出一口气，脑门上似是蹦出来一大串问号。

刃对丹恒敌意这么重，丹恒是怎么敢把一半的时间都花在和刃独处上啊？这就是实力碾压吗？？？

开拓者不懂，开拓者大为震撼。

刃感到了疑惑。

丹恒忙成那样，他没话说，也不想管。身体是丹恒的，垮掉的话正好便宜了他。

而疏远别人其实也是刃的操作。很好理解：早早远离，方便悄然消失。看样子丹恒在为死做准备，刃对此很满意，但也不出所料。

但是……丹恒有时候不去吃饭？

刃回想了一下，丹恒这几天每顿都有给他带吃的回来。他如果有时候没去吃饭，这些食物又是哪来的？

丹恒飞快地吃完手里的煎饼，把厨房里所有东西收拾好，归位。

他拿油纸把另一张抹了过量酱料的煎饼包好，推开了药房的门，把煎饼递给刃。

“午饭。”

刃盯着他看了几秒，但丹恒已经转身，继续摆弄他的药材，没有多看他一眼。他便低下头专心吃饭。

手里的煎饼还热乎着，咬下去时，内部还有点微微的烫牙，显然是刚出锅不久。

一口进嘴，香气四溢。辣酱里放足了盐，味道很重，能被他迟钝的味蕾捕捉到。

辣味和痛觉很像，但又并不一样，还有点像是烫的感觉。居然会有人喜欢这种疼痛的错觉吗？尽管非常轻微。他身体里时不时闪现的幻痛比这要剧烈的多。

……说起来，应星好像也喜欢吃辣。为什么呢？

刃想了一小会，决定放弃。这种奇葩问题，绝对没人能说得出什么所以然。喜欢一种味道哪里有为什么呢，别说他已经和应星隔了一层，就是当年的应星来了也解释不清楚。

他埋着头，很快吃完，进入惯常的发呆时间。目光看向丹恒的方向，但焦距已然飞远。

丹恒刚刚却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刃的表情。

刃讨厌吃法麻烦，讨厌过于甜腻，讨厌粘牙。调料要放多放或者直接不用放，喜欢吃易嚼的，喜欢喝粥。

从这顿的反应看，还要加上一条：喜欢吃辣。

这点和记忆里的应星是一样的。或许可以翻翻丹枫的记忆，以应星的喜好作一个参考。

他在刃抬起头前便收回余光，拿起笔，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默默加上四个字。

……吃点喜欢的，魔阴身总该少发作一点了吧？这些天他看刃情绪确实很稳定，不错。

等摸清楚刃的饮食喜好，就能直接向列车长点菜了。虽说刃到现在都没死成可以说是他的责任，但他也没那心思给刃开几百年小灶。

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实验探索阶段，不想麻烦到旁人罢了。

他将笔记翻回去，继续配药。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可以完工，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为下次开拓养精蓄锐。

不出意外的话……出意外了。虽然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

刃又发作了，在他送晚饭的时候。丹恒一打开门，支离剑就闪着血光直直地朝他砍来。他召出击云堪堪挡住，对上一双血红的双眸。那里面的情绪好生激烈复杂，搅作一团，成了疯狂。

可能是这几天刃精神太过正常，这次发作的时候，仿佛要把缺席的不正常都补上似的，异常激烈——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对他说的话也完全没有反应，只是自顾自地怔怔念叨着“饮月”，“代价”，“偿还”，不加防守地疯狂进攻。

丹恒被迫在列车上动了武。好在击云从不离身，不至于手无寸铁地迎上支离。

为了不波及到列车和药房里的药，他看准时机，直接用云吟术控制住了刃的手脚，击云利落地刺穿胸膛。嵌在击云上的重渊珠浸入一片血海之中。

或许因为龙尊之力被唤醒，重渊珠已经与他心念相通，如同延伸出去的肢体。他恍然间觉得自己被血液的温热黏腻糊住全身，呼吸间都是铁锈味。丹恒被这陌生的感官夺去了一瞬心神。

刃死亡的时候，魔阴身会褪去吗？那双眼好像在某一瞬间拉开了名为疯狂的帘，里面朦胧的光闪烁了一下，却又迅速暗下去，再看不见。

“……刃？”他下意识喊了一声。

包裹住重渊珠的那颗心脏猛烈抽搐几下，渐渐停止了跳动。丹恒慌忙抽出击云，血肉刮擦过重渊珠的感觉令他恶寒。刃的身体在水流的禁锢中瘫软下来，鲜血就要滴到地板上。丹恒眼疾手快地操控水流接住。

没有波及列车的话，帕姆知道了应当不会说什么……好吧，大概还是要被批评一顿的。瞒着吧。

这次善后比上次麻烦得多。上次只是扭断了颈椎，没怎么出血；这次是穿心，出血量太多，没法直接放到床上。他只能先带着刃去了洗浴间，放进浴缸里，等待那胸口的血洞一点点生长出血肉。

丹恒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刃致命伤愈合的过程。以往是立刻逃走的，就算确实有过好奇的念头，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想在凶案现场待下去——更不用说尸体随时会诈尸。

今天他半是被迫半是自愿，将整个过程从头看到了尾。

先是那颗心脏。内部的心室心房首先开始生长，长出粉嫩的肉芽，伸展成如同枝条一样的血肉丝线，缠绕着一点点糊满被刺穿的地方，如同编织毛衣一样。那粘稠的血液便逐渐凝在心口，让坑坑洼洼的心脏如同被抛光似的变得光滑起来。

还有左半边的肺。同样是以肉芽为钢筋，鲜血为混凝土，非常迅速高效的浇筑修补。

周围红白的脂肪歪歪挤挤地堆过来一层，蠕动着掩盖住新生的心脏与肺部。胸腔各处也同时延伸出扭动着的血肉，过于旺盛的生命力让人恶心得直掉san，但丹恒还是看着。

直到一层薄薄的、鲜红的肉膜将胸腔内部白森森的肋骨也遮挡住，血液不再流出，丹恒这才忍着不适操控水流，为刃清洗身上的血迹。

云吟术操控的水比不上重渊珠与丹恒的联系紧密，但状态也是会被清楚地感知到的。此刻这些水染上血气，变得不再纯净，令持明本能地排斥。

直到下水道把混杂着血液的水全部冲走，连同浴缸也一并清洗干净，丹恒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还带着微微的……惧意？

也是。刚才从重渊珠上传来的触感属实惊悚。丹恒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看样子他得学会适应……虽说根本不想适应。

丹恒按了按眉心——关于刃的一切都是这样，他不得不一点点地全部适应下来。从杀死刃，到现在……重渊珠被血肉包裹的怪异触感。唉。

他无奈地给刃缠上新的绷带，略微护住胸口长出的带着细小血管的嫩肉。随后看着刃前后各穿了一个大洞的上衣发呆：好吧，衣服也是个问题。

他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吧？养个逆子都不至于这么闹心。

魔阴的发作确实是不讲规律的。刃本以为已经彻底消停了这么多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

刃魔阴没有发作的时候头脑相当冷静清醒，自然猜得出这些天方便下口的饭有不少是丹恒做的，更知道这样做大约是为了让他情绪稳定一点。

但是有什么莫名其妙地触发了某个碰不得的节点，令他因压制而残缺的记忆挣开了锁链。

他想起那位龙尊与他坐在街边饭馆，有些疑惑地问他为何喜欢吃辣。

应星的语气颇有几分费解：“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为什么？”

丹枫若有所思：“明明辣味其实是一种痛觉……所以，我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喜欢吃辣。排斥痛觉难道不是生物的本能么？”

应星只笑笑：“我有时真觉得你忒呆了些，辣和痛怎能混为一谈？怕不是早年学医理学傻了罢！”

丹枫只皱着眉坐在桌边，看着应星把手里号称“仙舟第一辣”的辣酱拌进面里，极快地吸溜。明明已经被辣得龇牙咧嘴，鼻子一吸一吸，眼神却亮得惊人。

应星吸溜完一口面，抬起头就看见看他冷淡里带着茫然的表情，不由得把自己笑呛着了，辣气直窜咽喉鼻腔，他嗓子都咳哑了。

丹枫递过来一小杯水，应星赶紧接过，咕嘟嘟灌下。水杯里的水似是取之不竭，一直到他嗓子润了些，将杯子放回桌上，这杯底才空了。

丹枫皱着眉：“你喝下去的水在胃里染得尽是辣气……你少吃些辣，对肠胃不好。”

应星只哼哼一声：“你瞧，你只顾上数落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里酗酒。上次我去你那找你，就见你在院子里喝得烂醉如泥，连自己提前熬的醒酒汤都要放凉了，还是我给你掰开嘴灌下去的。”

丹枫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应星见此更是起劲：“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那次直接喝断片了。怎么？允许你酗酒，不许我嗜辣？我好歹还能越辣越清醒。”

“……”

应星见他失语，颇为得意的挑了下眉，这局他赢了。

他心情颇好，得意之下，直接挑起一筷子辣酱拌面，往某龙尊大人的方向上递了递：“你还没吃过辣吧，尝尝？”

丹枫愣了愣，盯着那双筷子看了几秒，还是凑上前，嘴唇微张，含住筷子上的面条。

他垂着眸，戴着臂鞲的左手一把扶住应星有些无所适从的手，用舌将面条卷上来一些入嘴，然后咬断。

丹枫嚼着嚼着，皱起眉头，艰难地把嘴里的辣面咽下，“斯哈”地直吐着气，露出一小截舌头来，连眼尾都被辣红了。

他松开应星的手，赶紧拿着杯子喝了几口水。

应星的手僵在那里，似是还留着丹枫隔着手套传来的微凉体温。他呼吸微乱，不过眼里的波动在看见丹枫狼狈的样子时，很快又盖上戏谑。

“怎样？”他问，颇有几分期待。

“辣。”

“……废话！当然辣。”

丹枫看着他，眼里被辣味激起了生理性的湿润，连整张脸都泛红了起来：“……我受不了这个味。咳咳，我还是理解不了……”

龙尊大人确实少有这般吃瘪，这次算是生平头一回，约莫也是最后一回——他整的。

应星心情倍儿棒，哼哼两声：“我还搞不懂你为何那般喜欢喝酒呢，也不怕自己哪天喝得酒精中毒。”

丹枫却垂下眸，沉默了一会。应星挑着眉看他，好奇他在想什么，但却也没那么着急要听，只继续吃着剩下的面。

“我大概……明白一些了。”丹枫沉思半晌，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继续吃起面前的清汤面来。应星听了直翻白眼。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道理了，就这？”

丹枫只笑笑：“本就是我着相了……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为什么。”

应星放下筷子，擦了嘴：“这就对了嘛。——你那边还忙吗？不忙到我那坐会，最近要给你打柄长枪，我的构想是最好能和重渊珠结合……”

美好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云上五骁，百冶大炼……心脏却在不安地跳动着，直到晦暗可怖的一幕幕全部涌上来，才记起先前的美好原是酝酿疯狂的原料。

他们一起害死了那么多人。

痛苦与杀意在繁茂的根系之上成长，飞快地冲破穹顶，如建木苏生。

在能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眼前已是一片血红。心脏在抽痛，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直到臂鞲上的温热逐渐凝实；直到熟悉的气息进入他在的空间；直到他望去，看见青绿的双眸。

于是天地间只留那道由执念凝成的幻影。他几乎本能地挥剑砍去。

“饮月……该是偿还代价的时候了……”

“饮月！！！！！！”

那人的双唇似乎在张合着，似乎没有；对方好像说了什么，他听不清——但那不重要。这双眼睛的主人早该同他一起死去。

然后是寒意贯胸。他因而得了一瞬间的清醒，没有再动作。身体垂下去，被死亡一点点裹挟。

卡在破碎心脏里的温度与触感似曾相识。应星在锻造击云的时候曾不下一次地把玩过重渊珠。那确实是一件至宝，让应星非常好奇其中的构造。

饮月就坐在边上，看着他把玩的动作，面色有几分不自然，但也没有制止。

“……是想研究一下？”

“哈，自然是想的。不过你族里那群老顽固可不会同意。”

“要他们允许作甚？定个时间吧，带你去鳞渊境内，可能会更好研究些。就当是还你免费给我量身打造兵器的人情……”

刃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那天他们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好像是……

“……闭嘴，应星，现在你我扯平了……”

“刃？”

过去与现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视线彻底黑下去之前，他看见击云被拔出他的胸腔，那颗重渊珠正染着他的血。

扯平了吗？……也罢，算不清了。

他在剧痛里疲惫地闭上眼。至少被丹恒杀死的那些瞬间，他确实觉得这座世界至少有那么一点点令人欣悦了。

罪人与罪人拿着罪人锻的武器相杀，多好啊。

丹恒与醒来的刃四目相对。刃迅速别过头去，防止自己忍不住想将这双眼睛戳瞎。

丹恒放下手里的衣服：“……拜你所赐，我和这次开拓任务无缘了。”

刃不说话，他在费力地压制着魔阴的余波。丹恒也不再开口。他只是过来送个衣服，任务完成便走人了。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刃盯着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一线光，烦躁地用舌头抵了抵牙。

……那双眼睛为什么非要亮成那样，引得他魔阴松动，然后如赴火的飞蛾一样扑过去，做许多无用功。

然后他看见摆在枕边的、丹恒的衣服，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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