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 【执狱】情难自抑

【执狱】情难自抑

十五

Lilac

2025/06/10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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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机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却隔绝不了感知。达达利亚能感觉到罗莎琳的目光依旧钉在他背上，锐利得像针。调音师在隔音玻璃外比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队友们也戴好了耳机，各自就位。达达利亚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他需要专注，也只能专注。工作是他最熟悉的领域，是他能掌控的领域。

随着按下播放键，一段带着明显实验色彩的前奏流淌出来，这是打磨后的第八版编曲，比之前的版本更流畅，情绪铺陈也更细腻。键盘手推了推眼镜，手里拿着重新修改的乐谱，目光紧盯着隔音玻璃后的达达利亚。罗莎琳则抱着手臂站在调音台旁，眼神锐利。

达达利亚戴着耳机，身体随着前奏的节奏微微晃动，橘色的发丝在顶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的表情是绝对专注的，是那个在专业领域拥有绝对掌控力的达达利亚。

“停。”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播放。他摘下一边耳机，目光扫向调音台外的键盘手，“第二小节，贝斯线抢了人声的频段，糊成一团。改。”

键盘手推了推眼镜，没有异议地在乐谱上做了个标记。

乐曲重新播放。这一次，达达利亚完整地唱完了A段，声音清冷而有穿透力，技巧无可挑剔。但在进入副歌前的那个关键转调时，他的眉头再次蹙起。

“停。”他再次叫停，这次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副歌前的Bridge，和弦走向太保守了，情绪没推上去，重写。”

镜片后的眼神沉了沉，但依旧只是点头：“明白了。”

贝斯手忍不住插嘴：“队长，差不多行了吧？这都第八版了，再改下去……”

达达利亚一个冷眼扫过去，贝斯手剩下的话自动消音。他重新戴上耳机，下颌线绷紧：“重放，从Bridge开始。”

气氛变得有些凝滞。罗莎琳没说话，只是看着达达利亚在隔音玻璃后一遍遍试唱、叫停、提出修改意见。他的要求精准到近乎苛刻，每一个音符的处理，每一处气息的转换，都追求着他心中那个完美的标准。这就是达达利亚，舞台上的王者，录音棚里的暴君。他要求完美，对自己，对别人，都苛刻到近乎无情。

就在达达利亚对副歌结尾的一个长音处理再次表示不满，要求重来时，录音棚厚重的大门被轻轻叩响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门口。罗莎琳离得最近，皱了皱眉，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去而复返的莱欧斯利。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保温食袋，另一只手则端着一杯装在隔热纸套里的咖啡。他似乎没料到门会立刻打开，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目光越过罗莎琳，精准地落在隔音玻璃后那个穿着皮衣、眉头紧锁的身影上。

“抱歉打扰，”莱欧斯利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棚内，“看时间，你们应该还没结束。我想着录音很费神，就带了点简餐和咖啡过来。”他晃了晃手中的咖啡杯，目光始终看着达达利亚，“Double espresso，双份奶，一份糖浆，对吧？”

录音棚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队友们相互交换着眼神，表情都有些微妙。罗莎琳抱着手臂，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侧身让开了门口。

达达利亚站在麦克风前，动作完全顿住了。他手里还拿着歌词本，刚才还沉浸在音乐细节的苛求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莱欧斯利的突然出现，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那层坚硬的壳。

他隔着隔音玻璃看着莱欧斯利，看着对方手里那杯咖啡，还有那温和坦然的眼神。对方甚至记得他早上喝咖啡的喜好——双份奶，一份糖浆。这种精准的、不带任何试探的体贴，在这种时刻，在这种他正全副武装将自己包裹在“工作模式”中的时刻，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又格外具有穿透力。

他脸上那层因为专注和不满而凝结的冰霜，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裂痕。眉头依然蹙着，但眼神里那种纯粹冰冷的审视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愕然和……一种被打乱了节奏的无措。他甚至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喉结似乎也微微滚动了一下。

罗莎琳不阴不阳道：“影帝先生真贴心啊，还惦记着给达达利亚送‘爱心补给’？连咖啡口味都记得这么清楚？”

莱欧斯利仿佛没听见罗莎琳的调侃，他的目光依旧温和地落在达达利亚身上，带着一种平和的、不带压力的等待。他提着食袋和咖啡，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门口，像一个笃定的锚点，轻易地就搅乱了录音棚里原本紧张、严肃甚至带点火药味的气场。

达达利亚在那目光下，感觉身上那件冰冷的、作为盔甲的皮衣似乎失去了作用。莱欧斯利看穿了他——看穿了他此刻用“工作模式”构筑起来的伪装，看穿了他内心并非如表面那般坚不可摧。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他心头猛地一悸，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陌生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摘下头上的监听耳机，金属的耳机壳磕在谱架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避开莱欧斯利的目光，语气刻意维持着一种不耐烦的冷淡，对着调音台的方向，声音却比之前少了几分冰硬：“…先休息半小时。”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径直推开隔音间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那个手里提着食物、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脚步声在安静的录音棚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莱欧斯利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将手中的咖啡自然地递了过去。

达达利亚一把接过那杯温热的咖啡，指尖触碰到纸杯上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动作有些生硬，低声道：“……多事。”

莱欧斯利只是笑，将保温食袋也递给他：“趁热吃。”

达达利亚没再说话，拎着东西，顶着罗莎琳若有所思的眼神，快步走向角落的休息区。

角落的休息区光线稍暗，一张深灰色的布艺沙发和一张矮桌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达达利亚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拽开休息区那张单人沙发的椅背，柔软的布料包裹住身体，与他身上那件冰冷张扬的皮衣形成了奇异的反差。莱欧斯利带来的保温食袋和那杯温热的咖啡被随手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像两个烫手的山芋。

他先拿起那杯咖啡，纸杯的温度透过隔热套熨帖着手心。他烦躁地吸了口气，终于揭开杯盖，浓郁的咖啡香气混合着奶香和一丝糖浆的甜腻钻入鼻腔。他猛地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痛，却奇异地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瞬。他需要这刺激，需要这热度，来对抗心底那份被莱欧斯利突如其来的体贴搅起的、令他烦躁的陌生波澜。

他放下咖啡，打开那个看起来就很昂贵的保温食袋。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质餐盒。打开盖子，上层是码放整齐、烤得金黄诱人的鸡肉三明治，切面能看到融化芝士拉丝的痕迹和新鲜的蔬菜。下层则是一小份色彩鲜艳、看起来就清爽开胃的水果沙拉。

达达利亚盯着眼前的食物，手指在餐盒光滑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半天没动。莱欧斯利这种细致到骨子里的体贴，像一种无声的宣言，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分量，也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终于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外层面包酥脆，鸡肉鲜嫩多汁，调味也完全符合他的口味——清淡，只带一点恰到好处的胡椒香。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莱欧斯利不仅知道他喝咖啡的喜好，连他对食物的偏好也摸得一清二楚。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体贴，像温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刚刚还坚硬冰冷的心防。

就在他咀嚼着第二口三明治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莱欧斯利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礼貌的距离，但在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里，存在感依然强烈。莱欧斯利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像一片深邃的湖泊，没有探究，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温和的包容。

罗莎琳则抱着手臂，斜倚在调音台的边缘，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在专注进食的达达利亚和安静等待的莱欧斯利之间来回扫视，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始终没有消失。

当达达利亚吃完最后一块水果，放下叉子时，莱欧斯利十分自然地递了去一张纸巾。

“味道还可以吗？”莱欧斯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自然的关切。

达达利亚抬起头看向莱欧斯利，那双深邃的、不反射光线的眼睛直直地撞进对方温和的视线里。莱欧斯利的目光坦然、专注，里面没有任何邀功的意味，只有纯粹的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达达利亚的目光掠过矮桌上的空餐盒，又落回莱欧斯利脸上。他沉默了两秒，才伸手接过纸巾，动作有些生硬。“……还行。”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那就好。”莱欧斯利笑了笑，仿佛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并不在意那语气里的疏离。他微微俯身，拿起那个空了的保温食袋和咖啡纸杯，“不打扰你了。”说完，他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达达利亚，“工作顺利。”

他甚至没有再多说一句“好好休息”之类的客套话，姿态坦然而克制，体贴周到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仿佛他出现的目的仅仅就是确认他带来的东西是否被接受，是否起到了作用。说完，他便转身，步伐平稳地走向录音棚大门，背影挺拔而从容。

罗莎琳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影帝先生倒是会做人，送温暖送得恰到好处，还知道及时消失，不碍眼。”

罗莎琳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清醒的脑子？”她重复着达达利亚不久前掷地有声的宣言，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玩味，“那现在呢？你清醒的脑子打盹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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