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柊】死亡教育

muyu

2025/03/24 13:02

加载中……

石堂柊寿终老死预警。

-----

柊准备去和优马表白。
他和优马约好，今天到他们常去的咖啡厅见面。
柊起了个大早，西装熨烫服帖穿上身板正有型，头发梳好发胶固定，眼镜都用眼镜水擦过两次。
表白的决定多少有些操之过急，毕竟他们相处时日不算多，但是他再难隐藏也无法抗拒。
他对自己剖析得太彻底，心里生出的那点情意又过分明显，漫溢出现在日记本上，一笔一画一字一句全都指向飞世优马。而优马像是有读心术，他偷偷看去时总会被发现，那点小小心思也被逐个戳破。
明明年纪比自己小，明明初见时被自己搭救还懵懵发愣，漂亮圆眼带着湿润，尘土飞扬也清晰可见，相处下来却一副年上模样，又不会带有说教意味令人讨厌，关心在意真诚而不加掩饰。
他们几次偶遇同路，说话投机兴趣投缘，再简单不过的相处，不知不觉竟不合时宜春心萌动，私自诞生欢喜。
优马总出现在危险重地，众人逃跑时总爱走在最后又反向冲出。柊多少能猜到一点他与众不同，但那又怎么样，飞世优马就是飞世优马。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接受他，但可能性也不为零，比起不争不抢徒留遗憾，不如大胆一次。
地球危机最终得到解决，一切又回到正轨。
近几年全球变暖的影响不减反增，但冬天仍然寒冷，风瑟瑟催人发抖，想到等会儿要见到的人，他又生出些暖来。
柊透过店面的玻璃看见已经坐在店里的优马，急忙借着玻璃反光确认自己精心打扮仍然整洁得体，没有因动作匆忙而破坏。
微红的脸怎么办，就当是被冷风吹的吧。
优马像是感知到了，门上风铃一响就回过头去，淡淡地给后来者送去一抹笑。
柊莫名紧张起来，几步路差点撞到桌角，全归咎于将行的计划。他暗暗清了下嗓子，希望声音不要颤抖。
“等很久了吗？”
“我也刚到不久。”
两人都表现得和平常无异，又开始扯东扯西，话题转变快速也总能衔上话头，再是无厘头也成了他们之间的小幽默。
屋外下起大雪，他们在屋内聊得开心，暖和舒适。柊想抓住机会。
“优马，我...”
“柊，咖啡会冷掉的，趁热暖暖身子吧。”
心中藏事意乱情迷，面前的咖啡都没喝几口。这样行为异常太显然，柊强装镇定举起杯子灌下一口，放置过久已经有些凉了。
他自感可惜，放下杯子。打起精神再想开口时，优马移开了摩挲左手的手指，露出一道银弧。
“柊，尝尝吧。”
优马把一口未动的蛋糕推到他面前，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漂亮的光，只刺得柊眼睛生疼眼眶蓄泪。
聪明的人被打断两次就该知道了。
许是他的心思在优马面前过于透明，没被当面戳穿已经仁至义尽。
离别之际到来，他们各自心下了然。柊可以闭口不提，优马会将其挑明。
“我该离开了。”
还未跨出第一步，连失恋都谈不上的人安静嚼着蛋糕，一口咽下才开口。他还不至于失态到吃着东西说话。
“你要去哪？”
“去给我的爱人扫墓。”
答非所问。答问如流。
桌前两人都笑着，却如有雪花飘零。
优马终于理会起面前的糖块和牛奶。

飞世优马和石堂柊在一起了。
就和其他所有的英雄故事一样，正义大获全胜，情人终成眷属，就此落下帷幕，往后余生都只属于他们自己。
他们要有应得的幸福。
他们在一起一年。优马跟着柊喝黑咖啡，还是苦得龇牙咧嘴，石堂柊拍拍他的脑袋劝他慢慢来。
他们在一起三年。同性婚姻关系的证明书在全国推广，优马和柊挑了个好日子去买了戒指，领了证。
他们在一起十年。优马仍然年轻，石堂柊眼角堆起细纹，他在上面落下一吻。
他们在一起三十年。优马总提醒他不能喝那么多咖啡，石堂柊还跟他闹脾气。
他们在一起五十年。优马跟着柊喝黑咖啡，仍然苦得皱眉，石堂柊笑着拧他的脸，夸他有进步。
他们在一起六十七年。
石堂柊腿脚不便，优马让他在家休息，有事给自己打电话，他已经改掉了漏接电话的坏习惯。
然后独自出门采购，冻得鼻尖通红。
几十年来人类力挽狂澜，弥补过错，从全球变暖的危机中解脱，如今的地球仍有四季。
今年冬天冷得吓人。
他拎着东西半道走着，想着今天交了水电费，修好了暖气片，柊这时候应该在那张舒适的躺椅上暖烘烘地喝着咖啡。数数日子，又在备忘录上写下明天带柊去体检。
打开门屋里暖气扑脸，一路哆嗦紧绷的肌肉也舒缓下来。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估摸着柊是睡着了。把购物袋丢在玄关，放钥匙脱外套的动作轻了又轻。
他怕惊醒对方，没穿拖鞋，拎在手上，这要被柊看见要唠叨的。他恶作剧成功般笑起来。
靠近了却发现不对劲。
柊不会捏着手机睡觉的。
拿着手机睡着脱手摔碎屏幕这种事情飞世优马会干，石堂柊不会。
他忐忑不安，动作都变得迟缓。接过手机输入密码划开屏幕，入眼是“优马”的通讯页面，只要最后轻点一下就能打通他的电话。
“年轻人”安静了几分钟，摘下了爱人的眼镜，和手机一并在桌子上放好。
他慢慢跪坐下来，脑袋贴上干瘪静悄的胸膛，又掉下来枕上他瘦削的大腿，牵着枯槁的手盖上自己的后脑勺，对戒交叠，保养得好还闪着光泽。
买的东西还丢在玄关没有整理水槽里的杯子还要洗备忘录的内容要改了咖啡豆快没了要买新不不用要买要不用袋子里有……

还有柊的葬礼。

优马见了太多人的离去，参加过不少葬礼。
爸爸妈妈的葬礼是奶奶一手操办的。
老人家强提着精神忙前忙后，整个葬礼仪式脚不沾地。好在优马懂事听话，全程不哭不闹不添乱。他流不出泪，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逼迫刚经历劫难的孩子呢。
结束后奶奶终于得以喘息，回屋看见优马在擦拭父母的相框，香炉上燃着新续的烟火，她紧紧抱住幼小的孩子。
奶奶的葬礼是他和柊一起办的。
来参加的亲戚亲属夸他是懂事的好孩子，但看到他和男朋友牵手拥抱相互倚靠时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夜里伤心哭泣时拥住他安慰他的是石堂柊。优马才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

柊的外祖父的葬礼也是柊和他一起办的。
老人家德高望重，来了不少科学界的学者精英，石堂柊全程都要亲力亲为，优马意识到他能为对方做的太少太少。
但石堂柊不这么认为。他疲惫不堪时伸出手，总会有相扣，向后靠，总会有拥抱。飞世优马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其他人。

所长的，凛前辈的，是他们一起参加的。
奥特战士的故事在全世界都不再是秘密，但人们见着他还是会错讹诧异，悄悄交谈几句翻出曾经的报道仔细对照，确认他是那个不老英雄。
托亚刻的福，他的视力听力都超乎常人，虽然偷听不太好，但是“不老”二字把他刻意忽略已久的恐惧钉在心头。
石堂柊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牵着他走离人群。两手交握如纸页重叠，一张老旧易碎，一张崭新有力。
只有优马知道他们退去更远，身后议论声更盛。他害怕起来。

连智能机器人都不知道更新迭代了多少次，最初版本只剩下悠比一台，现在已经停止运作，放在skip总部作展示，他们上个月还一起去看过。

眼泪流下前优马安慰自己，至少柊没有被病痛折磨，这是人类生命的最后一场狂欢，他经历了人类生命的最后一个阶段，从此柊拥有完整的一生。
他能办好的。
柔软的面料染湿晕开一片痕。
他只是有点舍不得。
静默太久了。不能再拖了。
优马抱起石堂柊，决定自己先为他洗身整容，梳好头发。要换的衣服是柊自己选好的，定做了一套西装，和他们初见时穿的一个款式。
他又联系寺庙，通知亲朋好友，给邻里发讣告，和主持商量好仪式时间和流程，每一步都轻车熟路。
石堂柊在防卫队人脉广，工作期间带了不少新人，熟识交好的同辈后辈都来参加了告别式。优马憔神悴力，好在独自一人也办得不错。
几天下来他几乎没合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注视着，只求最后抓住了所有能看见石堂柊的时刻。
他再抱回家的就是骨灰盒。
等到最后仪式结束，他又抱着去纳骨。
三个拥抱，就此永别。

优马的生活还得继续。
家里的相框都干净无痕。躺椅还摆在原处，上面搭着的小毛毯也每个月洗净晾干，又原封不动地叠好放回。咖啡机仍立在桌面，每天擦拭一遍，再接上一杯黑咖啡，确认功能正常。
优马一口接一口喝完整杯。
喝不惯。
还是喝不惯。
自己喝的话根本喝不惯。
他不再强迫着喝，不懂品尝咖啡是在浪费糟蹋，只会让柊更伤心。
之后咖啡机也失其本职，但没被压箱，崭新依旧陈列在那。
优马开始在各个宇宙穿梭，为他人伸出援手，说他是乐于助人也好，说他是逞英雄梦也罢，他尚有余力，总要去做些什么。
他四处奔波，难免见到其他宇宙同位体。
早在同冥府的黑暗将军战斗时，他就见过一次柊的同位体，也同样被他救下。可能那一次就已经注定了飞世优马总会遇上石堂柊，总会被石堂柊所救。
他没有刻意去寻找，但是遇到柊的同位体比遇到自己的要多得多。
他只见过自己几次，倒也避免了相同的人撞上引起麻烦。
优马见到过这样一个自己，没有遭受伤害，没有失去父母，幸福快乐又平凡普通地，长大了。
飞世优马会羡慕吗？
不会。
这些只是同一个体的不同命运，各有各的人生，左右不过他有我没有我有他没有，为什么要去羡慕。要说的话倒是确实为父母高兴，能够无病无灾。

但要说羡慕，也不是完全没有过。
优马见过共白头的“飞世优马”和“石堂柊”。
两人并肩走着，看样子是谁也没在意黑白灰参杂的发色，衰老的迹象全都呈现没有刻意遮掩。相差不大的年龄差在这时缩得更短，好像他们在时间上都一并齐肩。
原来自己老了是这个样子。
优马摸摸自己的脸，觉得还是现在这样更帅。
而身边那位和记忆里没有什么区别，身姿挺拔动作利索，笑起来脸上要带痕带纹，仍是叫他动容。
柊…...

白头发是他老去的表征中最后出现的。
胶原蛋白和水分流失，脂肪减少肌肉收缩皮肤松弛，抱在怀里的身躯日渐轻盈，消瘦凸出的骨头硌得他发疼。
优马说是咖啡喝多了不长肉了，被石堂柊弹了个脑瓜崩。
他哼哼着蹭面前的脑袋，把两人的头发都变得乱糟糟，那藏匿的白头发也跟着暴露无遗。
闹挺的人突然安静下来，石堂柊以为真给人弹疼了，在他怀里反过身去，拨开盖在额头的头发，没看到泛红的印子，却发现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
“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共白头。”
石堂柊知道他是因为那点掺白有感而发，没有回答。
话题轻巧移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优马就发现爱人染黑了头发。第一次染不是很熟练，发根发尾染色不匀，过渡也僵硬不自然，但是一切又恰如其分。
长久暴露在注视下石堂柊生出些羞涩来，拉过呆杵在浴室门口的优马进来一同站在镜子前。
他双手托起松弛清瘦的脸，手指盖住眼角的皱纹，镜中两人并肩而立，不戴眼镜视线模糊，乍一看好像倒回他们都还年轻时。
他说：
“不白头也没关系，你我青丝长相守。”
时光倒流昙花一现。优马牵引他的手转盖在了自己脸上，装作那折叠纹路跟着转移到他的脸上，刹那间时光跳跃到他们都已年老时。
“好。”
他不是在意黑发白发，他就是想和石堂柊在一起。
染发到底对身体不好，优马决绝地收走了所有的染发工具用品，也再没提起过白头发的事情。

他还见过为“飞世优马”扫墓的“石堂柊”。
那人太过理性，所有感性私情都留给一人，可成想物是人非，如今连表达感伤都按部就班。
优马看着他清理墓碑，插上鲜花，给石碗换上净水，再摆上供品。
下一步应该是祭拜。
但是他猜错了。
扫墓人没有拿出香烛，反而拿出个保温瓶，倒出两杯咖啡来，还都撒了糖加了奶，取一杯放在碑石上。
“自己喝不得苦的，偏和我喝黑咖啡。加糖加奶总喝得下了吧。”
他说完就沉静跪坐着，缓慢地小口吮着杯里的咖啡。一杯喝尽，再把放凉的另一杯也喝下。
最后焚线香点蜡烛，收拾东西离开了。
优马站得远远的，以前带来烦恼的奥特听力视力现在也成了利器，整个过程清清楚楚。
什么按部就班，他为他破过多少例，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天人两隔，能做的实在不多，想要重温旧时，都只能以这种形式。
优马没想过柊会如何为他哀悼，又庆幸自己没有先他一步而去，没有徒留他一人守着一座坟受尽思念伤。
他舍不得他离去，又舍不得离他去。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优马开始尝试规避。

之前都只是远远眺望，关注上一眼或是几眼就匆忙赶路，今后结束作战就迅速离开，总归是可以避免见到的。
而命运却处处和他不对付。
怪兽被光之巨人炸得粉碎，优马解除变身后四处走着，确认没有遗漏的怪兽碎片，杜绝残留生命迹象而繁殖再生的后患。
他在路边悠悠慢走仔细探寻，没注意到路上一辆汽车急驶而过，再前一步就要被路边溅起的泥水泼个正着。
猛的一下，优马被拽得向后踉跄两步，泥点擦过衣角在人行道留下污渍。他警铃大作。
“抱歉，以为会溅到你就擅自扯住了。”
优马转过身，不出所料地，看见他试图躲避的人。
对方看上去还是高中快要升学的年纪，青年发育成熟，变声期结束，声音是熟悉的好听。
他那声呼喊差点脱口而出。
飞世优马落荒而逃。

有一就有二。

战胜敌人的神秘巨人不见踪影，不留名的英雄混入人群，恰逢大雨狼狈不堪。优马倒觉得正好，没人会注意到他，在雨里不紧不慢走着，找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避雨。
这次敌人不算太难对付，后续的工作就交给这个地球的防卫部队，他大可以等到夜深人静再用银河装甲打开传送门离开。
浑身淋透的成年人躲在一处屋檐的角落。等到黑夜落幕，他就能逃离，总不能再遇到...
屋檐下又来一人。
来人约莫十五六岁，穿着学生制服，青春年少已经长开样貌出众，身形抽条，优马只是一眼就能将他认出。
他窘迫起来，不想这幅难堪模样给人看去，又不想猝然离开叫人感到奇怪悸恐。
旁人没留意到他的顾虑，亏得学生包防水性能好，从包里拿出手帕擦去眼镜上的水渍，又擦擦湿漉漉的脸。
他扭头小心打量了下更早在这里躲雨的人，看上去比自己更遭雨水浇透，发梢还滴着水。想了想在包里翻找，拿出叠得工整的备用手帕，递到对方面前。
优马不好将人晾在一边，小小声道了谢，接过手帕象征性地打开意思一下。他瞥见里面绣的名字，只是一个熟悉字眼他又差点冲口而发。
装模作样举起又连忙折叠物归原主。
少年捏着明显干燥没怎么使用的手帕，内心疑惑在脸上尽显，不等他开口优马就兀自走入雨中，啪嗒雨水打在脸上，盖过了身后的声音。

有二自有三。
一而再再而三。

这次波及规模较大，优马苦战之后不得喘息，紧接着投身到附近的志愿队伍帮忙派发物资，寻找伤员，送上医院。
他晕头转向，看着医院人满为患，不免悲从中来，万幸这次作战胜利，没有让受难扩散。
医护人员病患家属来去匆忙，一切有序进行，没人会留意到他，英雄准备功成身退。
可这一转身就再次被命运戏耍。
两岁多的小家伙在医院走廊凳子上坐着，肉乎的脸蛋白嫩干净，被柔软舒适的衣服包得像个小小面团，一不留意就淹没在来往人潮中。
优马头一回遇到这个年龄段的石堂柊，和他们一起看的相册里一样，娇小孩童漂亮又可爱。
可他现在浑身脏乱满是泥污，不好前去触碰，上下细细观察了好几次，确认孩子面色红润无伤无恙才松口气，大概是跟着家长来，结果小捣蛋鬼偷跑出来了。
成年人不敢丢小朋友自己在这，就慢吞吞挪过去蹲在椅子边上，试着不惊动别人引起注意，悄悄打量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的，小孩儿模样的他。
“为什么躲不掉呢。”
他手臂交叠在膝盖上，侧脸枕在手臂上，小声嘟囔着，不料刚刚还看着人来人往的小宝贝突然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孩子还小不懂察言观色，居然冲着他甜甜笑起来。
优马无端感到委屈，鼻子发酸怎么也控制不住，满载的泪水终究滚落下来。

冰凉干枯的手擦过他的眼角，拭去欲滴的泪。
“优马。”
石堂柊长一声短一声喊着他的名字。
优马别过脸，难得跟爱人赌气，又舍不得真走开，做出的全部抵抗就是一言不发枕在他的腿上。
被迫提供膝枕的人坦然自若，深知自己大腿枯瘦，枕着肯定不舒服的，伸手抚揉冲着自己的后脑勺。
“我也不想...离你而去，但是这无法避免。”
他不愿意沟通，石堂柊也不愿意去执意谈论生死问题，可是不能等到这个问题发生留优马独自解决，他舍不得。
皮肤皱起血管突出的手掌摸上他的耳朵，从耳尖揉捏到腮帮，又捏捏他的后颈，手指挤入压扁的脸颊，废了些力气才带起小脑袋转向自己。
“优马，听好了，生死平常，不需要强迫自己去接受。接受的过程缓慢，不能单靠时间来催眠自己，你要找到你自己的接受方式。就像这么多年下来你都喝不惯黑咖啡，但是陪着我时，你总会喝。我有一天会…”
孩子委屈巴巴嘴角下撇，石堂柊捏了一把挤出的脸肉，又点上小朋友脸上的痣。纵使他已经老眼昏花，这些位置总归不会记错。
“我总有一天会离去。答应我，不要强迫自己接受。”
他怎么回答的不太记得了，眼泪径自落下。

温热柔滑的小手带着些许稚气，安慰人的手法也稚嫩，胡乱贴上他的湿润脸颊，却精准取走了那一滴泪。
从此优马自觉躲不掉，就顺其自然。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接受方式是什么。
亲人的离去没有让优马变得消沉阴郁，他记得太阳的光辉、月亮的温柔，他总是勇往直前默默守护，古道热肠急人之困。
朋友的离去没有让优马沉湎过去时光，他记得共同努力挥洒的汗水，他仍是竭尽全力，不去犹豫不决，不会停滞不前。
接受死亡，接受的不是人已逝的客观事实，接受的是亡者提供的，生者选择的，能帮助暂且忘掉那点苦涩的主观条件。
但是他该怎么接受石堂柊的死亡呢？
他在寻找。
优马再一次追查宇宙人来到另一个地球，这里的防卫队已经做好部署，应该是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源，这样的话疏散工作很快就能完成。
他混入人群中，小心躲过警备队员，冲向落地时宇宙人留下的标记点。敌人也预测到他的行动，早已准备好小陷阱送给他，优马自觉力量加持皮糙肉厚，小伤小破无关紧要。
但总有人不愿他受伤。
一声枪响，迎面的攻击被撞离运行轨迹，脱离目标。
这一幕太熟悉了。
优马回过头来，泪水攀上眼眶，模糊眼前他也认得清晰。
“柊...”
优马抑遏这一声呼唤太久了。
幸好对方没有听见。
而以此为开端，交谈下来得知这位救他性命的人名字里也确实有“柊”字。
这里的宇宙人刁滑奸诈，优马停驻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久，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寻找线索和战斗中。
唯一的轻松时刻，就是和柊共处交谈。
他隶属于地球防卫组织，他身处前线指挥作战，他沉着冷静英勇无畏，他和记忆里重合太多了。
就连感情也一样。
优马跟石堂柊学了很久会了很多，掌握得最好的就是看透他隐匿在理智之下的情意。
但是此次不能再将其接下。
优马于他是初次相遇，他于优马却已是生生世世的注定。
任何记忆重叠复现，都再没有石堂柊予以飞世优马的初见那般让他心间震颤。
他将他们分得清，怎么会将他们错认。
他也想过留下来，去了解去感受，或许能寻得办法。
可是他没时间，他要及时回到自己的地球，他要为石堂柊扫墓。
扫那一座墓，就要他余生苦。但是那之前太甜太甜了，又显得苦也没什么。
优马曾以为爱是最霸道的。
不问过心上人，也不过问心动者，就轻而易举擅自诞生。
心意相通了，就变得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要行动要言语一次一次为其证明真实存在。
一厢情愿时，便开始碍手碍脚，挤占空间毫无用处，生压得心脏发闷发疼。
石堂柊教会了优马接受爱。
爱有了依托才得以输出，心脏就能轻盈蹦跳，抖出更多爱意。
而直到他的爱彻底了无去处，才意识到与死相比爱已是仁慈。
一个人死去，从此再想起他，就要从他的死亡开始。
要先想到他死，再想到他生。
他想起石堂柊，要先从打扫得干净的墓碑开始，再倒带一般回忆他的往事。
优马本以为石堂柊的死亡会一并带走他的爱，但是并没有，也没可能。
爱源于他本身，源头不消亡，爱就不会消失。
如今他的爱没了托付，只能全堵在心里，心脏被自己生出的爱压得动弹不得，从此再也没了心动。

石堂柊首先教会了优马接受爱，最后要教会优马接受死亡。
飞世优马不是个好学生，后一个没学会，前一个也忘记了。

那又如何呢。
他给我的一切都太深刻，以致见到任何人喊出的都是他允我呼唤的名字。

每次刻骨铭心之际再现，优马心潮澎湃，却不为眼前人，只醉颅中忆。
当飞世优马再一次为“柊”所救，当他喊出那一声シュウ，他就放弃接受石堂柊的死亡了。

鱼和熊掌，我都要得到。
因他而生的爱和因爱而生的痛，他最后留给我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学不会就不学了，接受不了就不要强迫自己了。
他乖乖听话了不是吗，柊会夸他是个好孩子的。
他要永远将其独占，要压抑的那份爱与心中那份悲互相折磨厮杀，此消彼长，长长久久。
咖啡混着奶和糖，搅拌出梦幻涟漪，又飘散在空气中化为泡影。
优马仰头一口喝尽，瓷杯敲在杯托上清脆一响。
我不能带着标准答案去轻易获取你的爱，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不要你爱，我要你鲜活。
“ひいらぎ，你要长寿。”

END.

“柊”作名一般读shuuシュウ，作姓读hiiragiひいらぎ。

【优柊】死亡教育

章节目录

阅读设置

【优柊】死亡教育

章节目录

默认卷集

阅读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