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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现在才知道“怕”？ 2. “你怎么又来了？” 费渡想不明白，骆闻舟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了，为什么还像小屁孩时期一样粘人。 “我在你们公司会客室等了你一个多小时，”骆闻舟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正在做的习题本，而后他单肩挎着背包，走到费渡面前，“你见到我只是问我‘怎么又来了’？” 这小子是打了激素吗？怎么会长这么高。费渡别开视线，他不习惯仰视骆闻舟，更难以适应对方强势的压迫感：“有事赶紧说。” “哥，你忘了？”骆闻舟再进一步，球鞋鞋尖挨着费渡皮鞋的鞋尖，近到能细数他眼睫毛的根数，“你之前答应了今天来我家吃晚饭。我妈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忙活，她特别想见你。” 有吗？费渡不记得了，毕竟“去骆闻舟家吃晚饭”这件事并不在他今日的行程安排里。 骆闻舟冷哼，用一种“果真如我所料”的语气，对费渡说：“就知道你在糊弄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样。” “抱歉，”费渡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他双手抱臂，道歉的态度并未见多诚恳，“刚接手这边的工作，有点忙。” “不至于忙到没时间吃饭的吧？”骆闻舟问，“只是和你的老邻居一家，吃一顿晚饭而已。” 费渡没有搭话，他在思索：下班后有什么必要的行程，可以让他当做推掉这顿晚饭的借口。 没有。很可惜，并没有合适的理由。 好吧，不过是一顿晚饭，他去国外前也经常和这家人一起吃晚饭。费渡侧过身子，对骆闻舟说：“走吧。” 骆闻舟笑着跟上，他知道：费渡这一次一定会答应。他可以拒绝骆闻舟，但不能驳了穆小青的面子。 一个心事那么重，却要故作浅薄的人。 和以前一样，骆闻舟走在费渡的身后，保持着相差两三步的距离。这个人的背影和迈步的节奏，还是骆闻舟熟悉的模样和韵律，只不过他不用再仰视着对方了。 “上车。”费渡开了车锁，冲骆闻舟扬了扬下巴，让他自己去开副驾驶的车门。 不过他忘了，骆闻舟不再是那个对比他年长七岁的“费渡哥哥”言听计从的小跟屁虫了。所以，当骆闻舟越过费渡并顺走了他的车钥匙，而后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时，费渡下意识地感到“恼怒”，就和他让骆闻舟不要再到公司来找他，他却又在公司见到这崽子时一样：这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不听话！ 可是，那个“不听话的孩子”熟练地启动了引擎，将脑袋探出驾驶室的窗户，对费渡喊：“哥，你还愣着干嘛？上车啊！” 费渡轻轻晃着脑袋，心里五味杂陈，直到他坐在自己汽车副驾驶的座位上——还被骆闻舟提醒了一句“系上安全带”——才不得不承认：真的不能再把骆闻舟当孩子了。 起步流畅，出库平稳，费渡轻飘飘地夸了骆闻舟一句“开得不错”，而后又很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考的本儿啊？” 骆闻舟借着看右侧后视镜的工夫瞥了一眼费渡——既然不是真的感兴趣，又何必多嘴问那一句？ “满十八我就去考本儿了。”骆闻舟的心里泛着酸水，嘴里说出的话也跟着变了味，“你不在国内这几年，我可不光只学了一个车本……” 3. “叔叔、阿姨，我走了。”费渡在同屋里的两位长辈告别，听到穆小青跟上来的脚步声和断不下的叮嘱，他站在屋门外，对里面的人说，“阿姨，您也别送了，外面太热了。” 不待安稳地说完最后一个字，费渡便转身向远离别墅的方向走去。正值盛夏当午，不绝于耳的蝉鸣，逐渐盖住了穆小青说的“得空了想着联系我们”的话语。 非亲非故的，没必要多去联系。尽管作为邻居，费渡从小没少受到骆氏夫妇的照顾，尤其是穆小青——自费渡母亲在他十四岁那年病逝后，是同情也好是爱悯也罢，她都慷慨地予以费渡很多关怀。 一晃就是七八年。费渡早已成年，而骆家那个从小就爱粘着他的臭小子，也成了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 臭小子骆闻舟偏偏今日不在家，据说是个同学出去浪了。他两家住得不算太近，隔着一条人行的小路，还得走过两三栋别墅才能到费渡家。在去骆闻舟家告别之前，他十分焦躁，但顶着烈日走了几分钟，费渡反而平静了：幸好骆闻舟不在家。 他在忌惮什么？他有什么可忌惮的？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母亲早逝，父亲也在不久前因意外辞世，三口之家只剩费渡一人，他毅然决定去国外“镀金”。这个家具上都铺好了防尘布的毫无人气儿的家，未来几年都不会再有人居住。 还有一些个人的衣物需要收拾，费渡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边想，其实不收拾也可以。他还在犹豫什么？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骆闻舟知道了……会气疯吧？那孩子近两年格外地暴躁，费渡猜测是青春期内分泌紊乱导致的。他正在远离了那个阶段，逐渐成为饱满成熟的果实，而骆闻舟还是盛放的花朵，正是享受荷尔蒙分泌带来快乐的好时候。 七年的差距，十几年的陪伴，费渡从未认真与骆闻舟对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被对方看进了眼里，同时也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才意识到有些事正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并且有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架势。 是什么让骆闻舟产生了“误会”？是从小并非血亲却过度亲密的接触，还是随着年岁增长变得愈发轻佻的态度？不论真相如何，费渡都觉得那是他对骆闻舟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从未设想过是那孩子生来如此。 既然是他的不对，那么远离一定是正确的。 舍得吗？自然是……舍不得。那么可爱的孩子，笑起来和穆小青一样温暖。更小一点的时候，小到年纪也不大的费渡能把那孩子抱在怀里，他就像个小动物，枕着费渡的肩膀，安心地入睡。 至少给他留个短信吧。可是说什么呢？费渡拿起手机，编辑了好几个版本的文本，最后没有一条令他满意，干脆就不发了。 说那些干嘛呢？他走或不走、回或者不回，骆闻舟是他的谁？他既然没有和对方商量，又何必向对方报备。 费渡要带的行李不多，要正式道别的人更少。最后，直到他坐上离开故土的飞机，在关机取下电话卡之前，也没有想好要如何告知骆闻舟，他就要飞往他乡的消息。 4. “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 这个，费渡指的是抽烟。骆闻舟蹲在落地窗外的石阶上，轻轻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的缭绕烟雾中答道：“比学车早一点。” 费渡出国前骆闻舟还不会抽烟，至少他没见过骆闻舟抽烟——是在他离开后学会的。 “穆小青女士竟然也不管你。”费渡笑着调侃。 骆闻舟也笑了，但是他背着室内洒出来的光，费渡站在骆闻舟一米外的地方，居高临下，并不能将他脸上的神情看清。 “管啊，怎么不管？可是，她说了我也不听，久了她就不说了。”骆闻舟用手指夹着烟，也不吸，就让它自己慢慢烧着，而他则是慢慢转过头，仰视一旁的费渡，酸溜溜地说，“我这人啊就是贱，不喜欢老妈管，就喜欢让媳妇管。” 两人的视线在幽暗中相遇，费渡下意识地躲闪，嘲弄骆闻舟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媳妇，还说他绝不是媳妇能管得住的人。 “怎么管不住？”骆闻舟将所剩不多的香烟按灭在石阶上，他缓缓站起身，一字一句，面朝费渡，说得格外清晰，“我从小就听他一人的话。他让我好好学习，我就不敢考99分；他让我别说脏话，我就没再嘴上不带把门的；他让我乖乖别闹……我就偷偷看着他而已。看看都不行，嫌我不听话，抛下我就走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骆闻舟的声音如有实质，像他高大的身躯一样，压迫着费渡的神经。他在说什么、他想表达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费渡十分想装作不知道。不，他就不应该知道。 那一年的决绝，那些年的疏远，并不是为了如今再一次的纠缠不休。如果所有努力于此地付诸东流，那么忍痛隔断的那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又是为了什么？ 费渡环住双臂，侧身对着骆闻舟，用微微颤栗的声音，说着平静冷漠的话：“那你就好好听他的话。” “我听啊，我一直都在听他的话。我就是太听他的了——”骆闻舟冷笑道，“他要是现在说让我戒烟，我再抽一口我就是王八蛋！” 费渡听了微微蹙眉：他不喜欢骆闻舟这样的语气。正如他不喜欢骆闻舟吸烟一样，可是他已经选择了装傻，就没有资格再去插手骆闻舟的事情。 “你二十岁了，是成年人了。”费渡无力叹息，“该学会听自己的，为自己负责了。” “是，所以我决定听自己的了。”骆闻舟向前一步，拉住费渡的手腕，让对方转过身来，也好把他的话听得更明白，“你别想再丢下我一人。” 5. 未免太晚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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