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狼，喷泉

【all原神空】溺于光芒中

悠悠疯火球

2025/06/05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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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母子，狼，喷泉

爱慕是人类最容易做到的事情，仇恨是人类做过的最复杂的事情。

第一任莱欧斯利公爵被他的养子谋害的消息刚传开的时间，正好是千花王朝的刽子手带走皇储的后一年。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癔症入脑令这个年轻人着了魔，各种流言飞速从城外传入王朝的国都。这天花乱坠的弑父大戏，可比信使的马儿快太多了。

不过这份流言却并没有影响皇帝陛下继续举办他的宫廷宴会。公爵与领地主们依旧在自己的领域内摇晃着酒杯，与王座上的皇帝陛下隔空碰杯。只有依旧楚楚动人的皇后少见的露出了不那么愉悦的表情。

宫廷宴会每天都会在皇宫中举办，这种令人感到诧异的奢华排场所耗费的精力和财力真不知道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善良的皇后最初还会面露愧色的享用从民间搜刮的油脂和花膏，直到她也疯狂迷恋上香薰的味道，她才彻底融入了这令人应接不暇且乐此不彼的晚宴之中。

她本应该继续沉浸在这样的美梦中，她本不应该因为一条并不无辜的人命而清醒过来。

但是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对于计划之外的变故表现得无所作为。

于是趁着夜里她与皇帝陛下分房睡下的空隙，熟练的牵马离开了自己的宫殿，朝着城外赶去。

从拉特兰赶往梅洛彼得堡需要整整三天，这三天她让侍女伪装成自己，谎称生病好暂时躲过有心之人的觐见。因此当她一人一马孤身闯入乌鸦徘徊的森林深处时，她对周围寂静且空无一人的黑暗的森林萌生了孤寂、胆怯与恐惧。

“为何在森林外徘徊？是在惧怕黑夜，还是在惧怕死亡？”

身后的树枝上，一只乌鸦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睁大了它的眼球，倒映着树下漂亮的皇后脸上惊恐又缭乱的妆容。“是谁在说话？见到皇后为何不行礼？”即使身着便服皇后陛下的聪慧与无双英勇也轻松配合着化解了第一个难关。她猜出这并非出自乌鸦的嘈杂的嗓子，而是有人躲在暗处，伪装成非人之物在威胁她。

“皇后？你如果是皇后，那我岂不是皇储？”

“放肆。”马背上的女人朗声呵斥，“珍珠王朝只有一位皇储，他的名字是‘空’，即便此刻他已经被押送去千花受降，但他只要不死，就永远是我唯一的孩子。”她骄傲的抬起头颅，仰视着四周漆黑的森林，却惊讶的发现，那些树枝上模糊漆黑的树叶是一只只被她惊醒的乌鸦的羽毛。在她的尖叫声中，飞身掠过她脖颈的乌鸦扯断了她最爱的珍珠项链。四散的珍珠滚落在森林深处，她捂着自己被野兽划伤的血痕，咬牙咽下心里的愤怒和不甘：“是你吧，莱欧斯利！”皇后猜出了藏在森林里的少年，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莱欧斯利会对她表现出毫不遮掩的忤逆。就连她鸣鸣自得的高贵身份，在面对这个灰黑色短发的少年时，也无意识的收敛了太多。

“看来你很了解我，你自己都没发现你很怕我。”不是莱欧斯利的错觉，就连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们，也看出了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陛下，在面对莱欧斯利时的恐惧和慌乱。

“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但你竟然敢直呼公爵的真名，实在是粗鄙。”像是在说玩笑话，藏匿在乌鸦羽毛之间的少年自灰暗的混沌之中走向所谓的光明。白昼在梅洛彼得堡格外暗沉，灰色的雾霾遮住了天上的一切，像是将所有神明能够窥伺的狗洞老鼠窝都堵上。

莱欧斯利很聪明，他是特意等到自己想要的猎物进入了狩猎的围栏后，才悄无声息的拉上了帷幕。

一颗珍珠擦破了女人精致的面庞，她尖角一声摔落在马蹄之下，看着平日里对她谦恭的马儿不顾自己掉头就跑，她咒骂的嗓音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你疯了？！”

“竟然还敢辱骂公爵，看来你这个奴隶欠教训，该叫你的那群主人缝上你的嘴，拿去喂乌鸦。”

又是几颗漂亮珍珠打在了皇后的身前，那近乎要把项链上的珍珠一颗一颗钻入她血肉的痛令她怎么也站不起身，不得不向身后踉跄着退去。

“你想怎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是！”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说话？”一股灰黑色的烟雾从他一张一闭的双唇间升起，将他的半张脸都遮蔽。匍匐在地上的女人狼狈的抱起自己身下的长裙，她颤抖的双唇已经将她的慌乱无措清晰的投射在每一只觊觎她血肉的乌鸦眼中。

快想一想，快想一想！

她究竟为何赶一个人只身前来此处讨要说法？！

她看着那个面庞被神秘的雾气隐蔽的无面人朝她一步步走来，看着他身上丝毫不如年幼时的瘦弱，看着他脖颈上三道可怕且狰狞的野兽疤痕，她在距离死亡还有一步之遥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是我生下了你！莱欧斯利！你难道连母亲都不认得了吗！”

女人的这句话成功呵住了莱欧斯利继续上前的步伐。

看到自己卓有成效的立威，悬着的一颗心还未重新放回胸口，她又听到面前邪恶的男孩继续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母亲？你不会是想趁着我的养父刚死没多久，敲诈梅洛彼得堡公爵的钱财吧？”

“我生你的时候，你给我带来了那么多苦难！？你害我受尽侮辱！如今我放任你长大成人，你竟然不想认我的生养之恩？”那似乎是一场噩梦，即便是坚强如皇后这样的奇女子也要哽咽失声，她被莫大的委屈和悲愤夺走了理智，在地上咒骂着从她的腹中顺产而出的怪物。“莱欧斯利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生来脖子上就有野兽的疤痕吗？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你爬出我肚子的那个夜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丑陋又恶心的模样！”

正如教会典籍里记录的那些恶魔一般，那个只有一颗不规则的肉球和触须一样的四肢令她几乎要昏死过去。从未想过自己肚子里一直盘踞着这样一只怪物，皇后不顾下体撕裂的疼痛，抬手用尽所有力气将那滑溜的肉球抓在手中，丢出马车外，任由那个生灵被外面环绕的恶狼嘶下一块带着黑气的恶心又难闻耳朵肉。它还没咀嚼吞咽下新鲜的晚饭，就被骑马赶来护驾的侍从一枪打断了腿骨，那只野狼踉跄到迈不开脚步于是又一掌拍开那令它遭了霉运的‘诱饵’，到死也没再肯多咬一口。

“你是一个被人抛弃，被野狼嫌弃的恶魔，天生的怪物！”

“天生的怪物？可是我活的很好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悲惨的生世被亲生母亲唾弃而表露出任何情绪，他仿佛对于他人和自我的生死毫不在意。“皇后陛下免费给我的养父买官买地，我现在的生活非常好。”

“哼，”像是听到了荒唐的笑话，平日里虚伪的淑女面具已经开始崩裂，她抬手直指面前的祸害，声声泣血，“你以为我想这样么！？我生你时教皇与陛下都在萨普洛斯为孩子祈福，他们嘴里明明说你将会是神明的孩子！可你不是！教皇明明说过神明的遗腹子一定会是和我一样的金发！我好不容易等你蜕皮变成人类婴儿的模样，你却长出了灰黑色的丑陋的皮毛！”

若非那襁褓中的孩子确然和女人一样有着深漆色的眼眸，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她历经磨难生下的万众瞩目的神明！

耻辱与愤怒使她下令杀死了所有见过莱欧斯利的佣人，并将这个孩子抛弃在山谷中。可这令人愤怒的恶魔并没有就那样死去！他竟然还活着！并且被当地的农户收养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咬断了自己的十根手指甲，才平复下了心里的愤恨，决定换一种方式折磨这个孩子。

她一边安抚教皇和陛下，表示皇储生性贪玩好动，一直健康的在外生活着；另一边，她许诺农户会在莱欧斯利长到足够年岁的时候，为收养贫穷潦倒的他加官封爵。她早早摸清了那卑贱贫民的底细，他本质就是一个为权钱左右的男人。他会按照皇后的计划给予莱欧斯利最悲惨的童年。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某一天的晚宴过后，喝香槟酒醉的皇后在床上翻看密信公文，在看到昏昏欲睡之际，一封潦草且并无任何装饰的书信中出现了“金发孩子”的字眼。这份朴实无华的信件令皇后彻底失去睡意。她反复确认这封信的内容，并暗中派遣下人去梅洛彼得堡周围巡视，已证实梅洛彼得堡确实无缘故多出了一个金发的孩童。

喜悦冲昏了女人的头脑，她决定在合适的时间打着“看望皇储”的名义，去接回那个金发的孩子。可惜这个女人出发的时候太过得意，直到在公爵的城堡中看到一同嬉戏的两个男孩时，她才在二人的对比中深刻的意识到：这个金色头发宛如神明降临的孩童，他无一处像她。而莱欧斯利的那双漆黑的眼眸，却与她愈发相似的深邃。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一脸倦容的皇后含恨离开了梅洛彼得堡，她开始频繁的发噩梦，因为那个丑陋的灰黑色毛发的恶魔愈发和她相像的眉眼，令她作为母亲的天性想要与孩子亲昵，可那恶魔所带给她的一切令她不断在心底埋怨自己所受的不公。

“那就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吧！”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这样催眠着她。

“夺走他身边的一切，从夺走那个金发的孩子开始。”

是啊，用最恶劣的方式夺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将那个金发的孩子带回拉特兰。让他顶替原本属于莱欧斯利的位置。让珍珠王朝最尊贵的神明的遗腹子失去他所有的一切！

......

数年前的某一天，美丽的皇后陛下人间蒸发，尸骨无存。始作俑者莱欧斯利面试了第一批饲养员，以皇后陛下的尸体为参照，亲手教导下属们如何拖拽尸体，并从头到尾完美的剥皮抽骨，剁碎后掺入鸟食中。梅洛彼得堡的乌鸦们将永远铭记它们的神明向它们投喂的第一餐盛宴。

看吧，只要跟随于神明，即便是乌鸦，也能拥有吃不完的肉糜和连绵千里的府邸。

在神明眼中，人类与乌鸦又有何差异？

数年后的今天，记不清是第几下钟声整点的响起。许久没亲自动手研磨饲料的莱欧斯利绕圈活动着酸软的手腕，垂眸看着地上坠有新鲜肉粒的饲料被广场的白鸽们争相蚕食。它们是如此的聪明，早在最开始便比任何人类都更清楚追随神明的重要性。

“慢慢吃，别噎着。”

听啊，它们追随的神明是那样的仁慈，这难道不值得它们追随并无条件的信仰，为了祂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吗？

这顿盛宴最终还是引来了身着白衣的教皇冕下，他换了身衣裳，没有了往日里一丝不苟高高束起的教皇礼貌，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麻木。他不再涌出清水的喷泉池，曾经泉水是神明兑现生死交易的伟大发明。而今无论是把持交易门槛的神明，还是孤注一掷的信徒，都不愿再将失败的赌注继续进行下去。

“你太狂妄了。”

那维莱特望着空地上残留着的并未被鸟喙啄食干净的肉糜，忍不住蹙眉叹气。可公爵大人浑不在意。

确实。

毕竟这个灰黑色毛发的家伙，生来与众不同，祂是被珍珠王朝从实验中强制唤醒的神明。

祂从不会为自己杀死的人透露任何情绪，祂不在乎手里的生命。

“莱欧斯利，你连自己创造的生灵都无法保护，你根本算不上神明。”

“你说的没错，我其实就是一只恶魔，一个怪物呢。鸾尾花骑士这是要重操旧业继续当刽子手了吗？”

那维莱特自然没有动手。倒是休息够了的神明突然极富人情味的发了句牢骚：“未经允许弄坏了我的玩具，死也不足以让我泄愤。”

莱欧斯利说的是被他挫骨扬尸的林尼。这个欺诈师将他找了许久的小时候最爱的玩具烧成了灰。还特意装在那样小的盒子里，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心。

“空不是玩具。”那维莱特下意识开口辩白。“他是。”莱欧斯利不置可否，他不厌其烦的纠正着：“他是我亲手创造的生灵。没有我，就不会有他的存在。”

“可如今你除了破坏，已经无法再创造新的生灵了。”

莱欧斯利握紧的拳头松开片刻，他莫名有了想要将那维莱特捏碎的冲动。这个窝囊的信徒，不仅抢走了他的玩具，还亲手杀了他，更过分的是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说着丧气话！

可这些丧气话确是事实。

因为莱欧斯利，从杀死他的养父、他的母亲、他的信徒、再到那些金发少年和名字叫林尼的皇储。祂所犯下的杀戮太重，罪孽不会因为祂神明的身份而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祂毫不收敛的残虐而愈发失控。太多忠诚于唤醒祂的信徒被杀害，而拉特兰的市民们已经逐渐忘却了对于神明的信仰，认清了现实。

“如今的珍珠王朝不仅没了珍珠，甚至不再有人会信奉你。你或许还能继续放养更多的乌鸦和白鸽作为眼线。可你也不再能回忆起自己创造空时的心境。而我，我已经在这场与神明的生死交易中惨淡出局。空已经彻底消失了，就算我如何再对你形容他，描述他，就算你再如何替他收集新的身体。那个再次睁开眼看向你的‘人’，也已经不再是最初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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