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p2：体贴入微，以身相许

姬娘子传奇

韩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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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清晨。
一个墨绿色的身影风风火火地走进药堂,跨过门槛就开始喊:“喂,你想好要什么没?”他就这么一路走到桌前,看也不看其他人,目光只落在勾践脸上。“要不要我帮忙?”
如此高调,自然引起了众人注意。这片就这一个药堂,正是交季的时候,有头疼脑热小病小痛的人都往这里来抓药,大家都是街坊邻里,平日生活无风无浪,如今平地起波澜冒出这么个俊哥儿,可不得变成一群吱儿哇啦的蝉。
“嗨哟,瞧这气宇轩昂的架势,说是个小候爷我都信!”
“那衣裳上的龙蛇是用金线绣的吧?姒郎中什么时候傍上这种大树了?”
“要真傍上了还在这儿开医馆?我看也不见得有多熟。”
一片嘈杂中勾践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配着药。夫差看他手边上铺了一桌包药用的油纸,摇摇头单手一撑翻进了柜台:“哎,我帮你算了。”
勾践拨弄着小秤:“认得药材吗?”
夫差愣了一下,没开口。
姒郎中当他默认了,随口布置了任务:“那你按着这副方子抓药吧。”他指指桌子另一头的药方。
夫差:“……”
他刚才光想着帮忙好早点把因果还完,现在才记起来自己其实连常见的药材都认不全。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勾践忽觉身旁一阵劲风刮过,偏头去看,发现信誓旦旦要帮忙的人又翻出柜台狼狈退场,一溜烟没了影,跑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只留给他一盘子杂七杂八药材堆成的小山。
不过夫差窜出去前,勾践看到了他烧得通红的耳尖。
姒郎中的嘴角略微向上扬了扬。

“啊啊啊啊真是丢死人了!”回到船上的夫差来回踱步,陷入了持续暴走状态。
西施端着茶问他:“怎么了?”
夫差死活不肯说，又绕了两圈,突然转头。
“有没有什么教人识别药材的书?”
西施:“……?”
夫差理直气壮:“姒鸠浅这世是个郎中,我要报恩就绕不开药材。”
要给郎中帮忙,自己就得先变成半个郎中,没毛病。
西施:“……行吧.我去买。”
于是夫差在船上发奋读书,甚至挑灯夜战,一天下来硬丝生啃完大半本药书。他本来想第二天早上就回医馆挽尊,结果夜里熬得支撑不住,滚回榻上睡了个昏天黑地,再睁眼已是下午了。
睡过头的家伙跳起来就住医馆跑,到了地方却只看见紧闭的门扉。
吃了闭门羹的夫差气忿忿的坐在门槛上,思绪逐渐发散开来。
勾践不会在躲我吧?
他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帮倒忙?还是说根本就认为我是自作多情?
夫差越想越不对劲,直把自己气成一团炸毛的猫。
“他最好别让我逮到……不然……”夫差咬牙。

此时我们的施姐姐正在美人榻上喝养颜茶,完全不知道某个脑子不好使的人生目标已经从“报恩还完因果从此游戏人间“变成了“揍恩人一顿”。
咳,扯远了。

夫差终于等不下去,起身离开。
但俗话说的好,人不能多念,尤其是不想见的。夫差才走过青石小桥,就看到一群提刀带棒的混混,中间围了一个背着药筐面如寒霜的勾践。
夫差:“……”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人们早各自归家了,只剩夫差和这么一拨人在空荡的长街上大眼瞪小眼。
勾践没出声,用眼神示意夫差快走。
夫差和他对上视线,勾践的双眼像漆黑的深潭,沉静到没有了温度。
下一秒夫差看向那群混混:“让开。”
勾践:“……”让你走不是让你这么走!
混混头子拎着刀歪歪斜斜的走出来,上下打量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在看到夫差的金蛇耳坠时两眼放出出邪恶贪婪的光。
夫差被他身上发臭的酒气熏得头晕眼花,嫌恶地眯起眼,心情更加恶劣:“看什么看,给小爷我让开!”
“哎哟呵,口气挺大啊,”混混头子嬉皮笑脸的，”别——嗝——别他妈多管闲事小子!你……你他妈嫩着呢……”说着,伸出手要拍夫差的脸。
“咔吧。”
混混头子茫然地看向自己变成鸡爪状的手,后和后觉的惨叫起来。
“啊——”
他的掌骨被夫差单手捏得碎了个完全。
其他混混面面相觑,心生退意,但他们的头抱着手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嘶吼:“杀——给老子杀了他!”
小弟们犹豫一瞬,眼中凶光毕露,挥舞着武器朝夫差冲过去。
“找死。”
夫差已经完全被激怒了。他一脚踹飞一个冲在前面的,肩腰臂发力一拳打出左边扑上来的人两颗牙,而后侧身闪过棍棒,捏住一个混混的刀一扯,再一拳打中他的腹部，最后转身抓住剩下两个人的手臂，在空中抡了半圈摔到身后。
勾践险些被砸中,往后退了退。
夫差收拾完这堆杂碎,三步并两步过去一把抓住勾践的领子:“你怎么惹上这种人的!”
他早将揍这人的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话语里带着自己毫无察觉的担心.
获救的姒郎中却答非所问:“你手脏了。”
夫差:“?”
勾践掰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拿开,然后从背后的药筐里拿出在山上舀的泉水,仔细地把面前人的手洗了一遍。
药郎的手颜色苍白,稳稳地托着夫差的手。冰凉的泉水从掌心流过,夫差缩了缩，被勾践抓住。
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条帕子,把夫差的手擦干。
“好了。”
夫差收回手,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勾践冷不防开口:“夫差.”
“嗯?”夫差看向他,一双翠绿的眸子锋芒未褪,又被夕阳镀上浅金,像万中无一的极品猫眼石,冷而瑰丽。
勾践的喉结轻微滑动了一下。
”“既然你要报我的恩,那能不能保护我一段时间。”
夫差:“啊?”
勾践垂下眼睫,夫差跟着低头,看到地上一圈麻袋似的混混。
夫差”……可以。”
他话音未落,勾践忽然将他推开,另一只手伸向背后——
凛冽弧光闪过,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的混混头子偷袭不成,反被刺穿手掌钉在地上。
这下他两只手都废了,“嗷”的一声痛晕过去。
勾践拔出剑甩掉血,冷漠的神情仿佛他刺的不是个活人，而只是个诈尸的麻袋。
夫差:“……?”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出手出的很多余。
这家伙明明就有自保能力啊喂!
勾践:“啊。”
勾践:“剑是祖传的,放在家里供着也没用,就拿来砍柴采药了,挺顺手的。”他顿了一下,“但是我没用它防过身,刚才是第一次。”
言下之意:他其实没什么武力值。
勾践:“所以还是要你保护我。”
夫差:“…好…?”反正他还能还完因果就对了。
勾践嘴角微勾。“走了。”
夫差问:“去哪?”
“回家。”

勾践带着夫差来到一座宅邸前。
夫差看着门上的兽首铜门环,陷入了迷惑。
“这是你家?”
一个小医馆的郎中为什么为有这种一看厢房都不止三间的大宅?这又不是上一世……
勾践:“祖宅。”
这人这一世的祖先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差简直要抓狂。
勾践打开门。院里死气沉沉,积满了落叶,也不知道这人多久没回来过。
勾践进屋点燃蜡烛:“我一般睡在医馆里,这里的房间都闲置很久了,没打扫过。今天天色已晚，只能麻烦你和我挤一张床了。”
夫差打了个哈欠,点了下头,夜间气温渐冷,他的动作和思维随着下降的温度一并迟钝起来。
“我要沐浴。”
于是勾践去烧水。火在灶膛里探出头,噼啪地嚼着木柴,姒郎中看着火光,回想起黄昏时指尖的触感。
夫差的皮肤温凉,给他擦手时勾践握着他的手腕,那脉象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而且夫差打倒那群混混转过身的一瞬间,他的瞳孔缩成了极细的一条。
虽然只有弹指一刹,但勾践确信他没看错。
所以…夫差是妖。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自己分明记得没见过他,他却找上自己说要“报恩”。还有那场古怪的雨,想来就是他下的吧?
还真是…完全没有认真遮掩过自己的身份。

“阿嚏——”
夫差揉揉鼻子。
昨天睡觉好像忘记盖被子了。
……

勾践在外面坐了半天不见夫差出来,也没听见任何动静,走进里屋一看,只见水雾袅袅,轻纱般的白烟中夫差已趴在浴桶边睡着了。他的侧脸现出了几片翠绿色的蛇鳞,浸在水里的下身变成了一条蛇尾。
勾践:“……”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在人间混到现在的。
姒郎中只能把人从水里抱出来再用毛毯裹住。夫差的尾巴太长,勾践尽力把他往上托了托都还有一截尾巴尖要拖在地上。
勾践只好叫他:“夫差,醒醒。”
连叫两三声,怀里的人，啊不，蛇才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他左眼碧荧荧的,仍是人类眼睛的样子,右眼已变成了金色的竖瞳。
夫差完全没清醒过来,头一转又睡熟了,尾巴倒是动了动,缠上了勾践的腰。
勾践呼吸一滞。
这还能怎么办?
他只好吹熄灯，抱着夫差和衣躺到床上。
窗户没关,于是天上银月洒下的清光进入房间,让勾践得以在黑暗中看清夫差的脸。
明明是极富攻击性的长相,睡着的时候却柔和了下来。勾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抚过这人英俊的眉眼。
皮肤带着湿润的热气,鳞片冰冷光滑,勾践的手从高挺的鼻梁滑下去,触到那双柔软的唇瓣,动作熟稔,仿佛他曾无数次这样做过。
勾践的眼神微微涣散,待他反应过来,已是吻了上去。
奇异的愉悦在心底炸开,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却快得让人抓不住。耳边传来渺远的呐喊。“姒鸠浅!”
是夫差的声音。那轻快的语气,像是这样喊了他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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