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MP]因果之枪（原作AU）（已坑）23/7/9

[elsword/主ADD内销]一锅乱炖合集

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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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面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迄今为止熟悉的一切全部消失的事实。
时间是一个管道，爬进去，身后是过去，前面的未来，中途无法折返。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突然出现在此处，一个独立的、不和任何物质发生反应的分子结构。过往只剩下丝缕，在这里一切都噩梦成真。没有亲属，没有姓氏，没有来处。没有任何人只与我相连。
我开始在管道上凿洞。
折返需要两个洞。第一，我要离开现在所处的位置，到管道外面；第二，同时也是最大的问题——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第二个用以进入过去的洞，必须在同一根管道上？

DN在伊莲娜圣地深处发现了“他”。
发电机捕获到异常的能量活动，显示位置在圣地附近。他以为是出现了较强的魔物，起初并未在意。
那团能量一连几天都在圣地内部徘徊。某天半夜，发电机报告能量体是他本人的可能，他才觉得该去看看了。
圣地处在异常的寂静中，魔物尸体上开着洞，伤口边缘有裂痕样的痕迹，发着黯淡的红色的光。发电机检测到暗物质活动的痕迹，发出了警报，小范围的空间发生了扭曲。深入之后，“他”出现在了眼前。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啊。”
这里显然是魔物和暗物质的聚集处，发电机传输过来的警报声吵得他耳膜发紧，迫使他取下耳机。
魔物的残躯中立着一个人形，上身颓曲，像未被提线的人偶，菱形的发电机竖直悬浮着，是待机状态，正用某种能量拽着他。它们对DN的出现做出了反应，转动发出了反光。
没有生命体征，发电机也扫不出是什么。DN看了眼四周惨烈景象，冷笑着问：“这是你做的？”
数秒的寂静，人形的脚底发出挪动的声音，接着身子歪斜，他的头发和身躯从末端开始分解，以光屑的形态消失，发电机随之断开信号似的落下。他倒在地上后看起来小了一圈。
死了？第一个念头。他走过去蹲下，捏住对方的下颚，将脑袋转了过来，拇指在面纹上停留，很用力，把下眼睑都捏开了一点，露出里面黑色的巩膜。
角落里传出一声异响，魔物扑过来时却在半空中断开了，“追踪者”在空气中划出锋利的声音，最后按照设定好的轨迹回到他身边。怪物在前进中被杀死，残躯滑行了一段距离，血几乎要飞到跟前，他对此无动于衷。
DN在原地出神良久。今天的荒唐事跟谁都没有解释的必要了。自己？小时候的自己？还是什么——此时此刻出现在面前，带着孩童时期嫩软的肉感。他极少接触小孩，从来不知道抓住下颚的感觉会有点像捏住猫的头颅。
他得向搜查队请个假了。

格雷夫告诉我，凿洞出去可以，但到了外面，首先肉体无法承受。往回走？推动时间朝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力量，不是血肉之躯可以在其中逆流而上的。
恐怕你还没爬到过去的坐标上就被碾碎了。他说。
那如果不需要回到过去，而是去另一条世界线的过去呢？
他愣了愣，旋即评价有趣。
我困在图书馆期间看过一本忘记名字的书，上面写既视感的源头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这个猜想在格雷夫的反应中得到一点证实。
相互越靠近的世界线越相似，他说，流速接近，里面发生的事的差别很细微。就算同一坐标所处的时间不同，但前后发展会接近一致。
我想，越靠近，间隔越狭窄。如果凿洞的能量足够大，可以穿过两道管壁，直接进入另一条世界线，是不是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肉体暴露在时空狭缝中的时间？
但是，任何事件的发生都有可能导致偏移。他接着说。
比如？
你来问我这些，就是有可能导致偏移的事。
世界线不会一直平行吗。
会有正在接近这里的，也有因为偏移远离的。
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世界线离这里很近？我问他。
看来想选更安全也更麻烦的方法啊。这么惜命？格雷夫嗤笑着，真让人不爽——多看看月亮吧。小子。
我离开前，他又问道，怎么发现的？平行世界。
我下意识想撒谎，可转念又觉得没必要，但比撒谎更没必要的是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世界线发生了微妙的偏移。

像是用旧灯管在照明，很昏暗，此刻他在一艘驶离港口的船上。一叶扁舟。不知道是谁在晃动船桨，也许没人，但船已经启航。海浪声、风声、海鸥叫声，全都没有。只有熟睡时发出的，一下一下均匀的呼吸声，静得像默片。
码头上一个女人在招手，潜意识告诉他，是母亲。她的身旁还有一个衣着考究的男人，比母亲高出很多，他不确定那是不是父亲，只感觉到对方是年轻的。也许不是那个男人。
海风灌进他衣服，让衣服和身体的空隙微微鼓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是小时候的装束。短袖衬衫、背带短裤，绑带扣在小腿上，用来固定筒袜的位置。
船上挤了一圈乘客，大腿并着大腿，膝盖对着膝盖，呼吸混着呼吸。他的膝上放着两本书，分别叫《伴随着灾难》和《精灵射杀残疾巫师》。所有人往海平线划去。
“他们不一起来么？”他困惑地问身边的人。
他身旁的男人语速极快：“没有犯错的人才能留在岸上。”
“走吧，爱德华。”一位年迈的女士用天鹅绒般沙哑的声音说。
画面变了，这是在碎石遍布的荒漠上，沙尘暴来临。他看到父亲穿着白大褂，敞开着，两边袖子卷起来，举着飞速旋转的风向标！另一条手臂夹着不停飞出纸页的文件夹，顶着风暴大喊：“台风——台——风——！造成2000人失踪！今日，在拜德森林西部——”

他听到挂钟走针和海的声音，以为自己在沙滩上。
这是哪里？半醒间海浪拍上小腿，mp惊醒，朝被浪碰到的地方看去，却没看到沙滩，也不在海边。他看不出地面和四周，像是浮空了。
左眼球深处有丝缕的烧灼感，让他觉得是牵住眼球的视神经在发烫。又起幻觉了？随着时间潮汐的涨退，他总是身不由己。
发电机本该随着他意识恢复开始运作，而这次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坐起身，正感到一丝困惑，便有东西撞到了他。他的脖子断了，头颅离开身躯。
“啊……”
他意识中断了片刻，再次醒来，身体又是完整的。他还没明白刚才怎么回事，刚勉强站起来，立刻又有两股力量撞过了他，让头从脖子，下身从腹部分开。他看到身躯和自己的距离拉得很远。又一片混沌。
又一次醒来，这次他只敢在脑子里拼命召唤发电机。调动很长时间没有用来思考的头脑竟有些生疏——不是根本没有东西会对现在的自己造成实质的威胁吗？
“召唤发电机也没用，我取消了你的指令。”
他听到这个几乎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有种怪异的熟悉感。他体验过这种感觉，那就是听自己的录音。
“还以为肠子会飞得到处都是。”DN说。
mp感觉不到发电机的存在，除非左眼——他坐起身摸了一下，略放下心来。发信器还在。
DN一只手抄在裤兜里。“那是什么。”
mp下意识看向胸前的菱形，不太笃定，警惕地回视对方。DN微笑了一下，似乎想缓解他的紧张，可眼神却是冰冷的。
另一个又另一个我。mp心想。
“寄生？”DN开口。
mp不答。
“动力源？”
mp什么都不说。
“动力源。”他盯着mp的眼睛，确认了。“意思是破坏它，你会死，是吗。”
mp不想再被什么东西弄得身首分离，于是张了张口，但喉咙太紧，发不全声音。“消……”
“什么？”
“消失。我想会消失。”
“会吗。”
“我不想，但是……不。我不想。”
他说的话让DN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mp一言不发。对方和他对话，说明这次不会动手。
“这是哪儿。”他终于问。
“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mp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脸上忽然挂上古怪的笑意，肩膀耸动。
“很，很少见的情况啊……”
“什么意思。”
mp把脸埋在双手里，听起来是在哭。DN盯着他，另一只手在大衣的遮挡中攥紧。mp呜咽着，末了又抬头笑着问：“妈妈，在家吗？”
话音刚落，他的下颚被一股力量撞击，骨头发出碎裂的声音。牙齿猛地上下砸在一起，咬下了舌头侧面的肉，身体随之向力的方向翻了过去。可他不觉得警铃大作，痛感只保留了部分以让他感知危险。那股力从颚骨波及到耳朵，在他倒地后脑子里穿过一阵信号音。他还没回过神，只觉得自己好像被踢了一脚。
“什么意思。”对方的声音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mp发不出声音，他张着嘴，里面有东西在响，他费力地吐出异物，是碎裂的牙齿。下巴很难抬上。没有流血，吐出来的牙齿开始消失，过一会儿就会重新回到牙床上。
看着他在地上身体痉挛，DN咧嘴笑了。“抱歉，我好像让你说不了话了。”他上前抓住mp的头发朝自己拽过来，“我是不是应该耐心点？”他看着这张幼感的脸。
“我也不……”
“什么？”
mp神情恍惚，眼前像黑幕一样缓缓掩上。“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不不……不。”又是休克。接着会觉得渴，是失血过多才有的反应，说明时间潮汐褪去。
这次启程前发电机告诉他，最近涨落频繁，偏离率会增长。所以才会遇到这么暴躁的自己？和上一个比起来，这个简直是另一个人格。
他感到一下晃动，一股离奇的困意压了下来，黑幕彻底合上了。

他总是想起家中玄关的门。玻璃彩窗。每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玄关的影子色彩斑驳。玄关总有柳橙的香气，因为院子里有一颗橙树。装饰柜上放着母亲养的花，花枝很长，能一直垂到地上。虽然有女仆打理，闲暇时母亲也会亲力亲为，装点自己的家。
会客厅和温室共用一整面玻璃墙，当招待客人时父亲便会介绍，这是我夫人的作品。看到温室中的景象，他们总会向父亲称赞，您有一位好夫人。
父亲用学识、修养、外貌、比别人多的适时的幽默，和不为母亲所知的对竞争者的阴谋，获得了成为丈夫的资格。又在几年后从妻子那里获得父亲的身份。这就是故事的起点。
度过了不具备人性的婴儿、和横冲直撞的幼童时期后，某天早晨溏心蛋一样颜色的阳光照进他卧室，他开始理解做人类、做子女、做继承人的事。
他和故事书告别，接受严格的家庭教育，上午在父亲那里学习纳斯德的理论和实践，下午在母亲的温室里躲懒——母亲用近乎玩乐的方式教他生物和药理，晚上则是家庭时间。他总在仆人布菜时，当父亲的面向母亲告状他的严苛。
课业很重，他从不抱怨也不逃避。有时累过头，他趴在满是机械零件的作业台上睡着，母亲进来松开他握着工具的手，把他抱回他的卧室。
曾有一段时间，一百年对他来说等于永恒。从母亲研究室的书本中他得知人的寿命接近一百年的时候，他去询问双亲的年龄，在得到回答并简单运算后，他感到欣慰，原来父母还能陪他很久。他得出这个结论后过了24天，那是个寂静异常的午后——他总是回望过去，清点自己掌握的细节。他感觉父母从宅邸里消失了，仆人们也没了踪影，就像午睡时的噩梦成真，他一觉醒来被留在了空无一物的世界里。这就是故事的起点。

假的？
DN看着发电机给出的报告，在诸多数据被判定为错误后，它们甚至修正了一开始指引他前往魔物巢穴的判断——携带暗物质的能量体与自身不具有同一性。
DN后靠在椅背上，左手扶着额头，顺着往下按住下眼眶。那家伙出现后，他就感到不舒服。发信器的位置针刺般地发烫。
现在看来他的怀疑几乎无法得到印证，唯一的办法是去问数据的主人。可那个人几乎无法进行有效沟通的状态让他犯难，他知道自己的耐心岌岌可危，以至于在对方醒后，追踪者先于理智执行了他那情绪化的命令，同时也带着自己的试验意味，想看看对方是否可以轻易被杀死。
半晌，不适平息了，DN捏着两眼之间，听到窗外有微弱的东西撞击的声音。一只手掌大的飞蛾碰在了窗上，扑腾翅膀，让玻璃粘上了它的粉。
夜晚趋光的生物白天却在睡觉，真像是出于恶作剧的心态被创造出来的。他看着窗外默默地想。
他复制了对方发电机的数据。除开长期不整理而排列混乱，其内容仍有迹可循。自己分析？大工程。好一阵子没干过了。DN在流动的信息里看到太多残缺的数据，没头没尾，和对方一样，突然就出现在那里。
他唤醒光屏，输入一串数字，那是他最开始得出的此地的坐标，开始在MP的数据里比对，而发电机最后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当然找不到，那家伙给机器设置了自动记录，然后自己又仿佛忘了这回事，任由发电机随机删除溢出的数据。
眼下一直追寻的答案几乎是呈在他面前，实际与想象的出入让他一时间不能有所行动。如果单纯杀了对方，似乎也不能结束自己的痛苦。
要他死吗？死？做出每一个不可更改的选择前他总会拷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或者那样做。
那只巨大的蛾不知为何执着于飞进屋里，此时分明还没到夜晚亮灯的时候。
他思虑良久，一直到它扑累了，贴在窗上一动不动。忽然他无声地笑了，带着对自己的嘲弄。
每次自问时，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又是梦。
意识告诉他这是在家里。看起来很像自己的房间，可因为记忆不够清晰，所以梦不稳固，映入他视线里的景象都像隔着一层夏日从道路上升起的热浪，晃动、重影、眩晕感。
他忘记了床左边的墙是什么样，以及窗户开在哪边，所以梦里房间的左边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墙。花盆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潦草得不像自己笔迹的字写道：我再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了。
外面的景色是他曾和母亲一起装裱的风景画，也是被热气扭曲的，颜色更深。画在缓缓放大，向他挤来，把他融进去。他看到母亲正在坐在草地上，埋头对枕在她膝上的人说话。
这是什么时候？
强烈的熟悉感说明他已不止一次来到这里。他也想起来梦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时母亲把垂下的头发别向耳后，头微微侧了过来，像是听到有人在叫她。她确认了声音的来源，几乎要回过头，这让他惊慌地别过了脸，梦就结束了。
“我决定。”
DN发觉视线被大片的黑色占据，还以为在梦里。他听到有人说话才清醒，从桌上缓缓直起身。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决定了，我得杀了你。”mp变回了在圣地时成人的样子，歪着头平静地说道。
DN皱着眉，没听懂似的，看起来很困惑，睡意未消。做梦了，睡得有点深。
“还通知我一下？”
“我会杀了你的。”
DN睁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光屏上的时间。晚上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到睡点。今天睡得真够多的。他的发电机亮起来，解除了待机模式。
DN打量对方，身上发光的面积从四肢开始明显扩大了。见mp没有任何行动，他问道：“还要等吗。”他困意消了，靠在椅背上等待。
构成完整身形的能量被对方发电机的脉冲直接剥离，mp感到腿下空了，视线黑了一半，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头发从中间断开消失，他变回了孩子的身体。腿数次被切掉。从哪个方向？
他离接近DN只有一步之遥，但越靠近他，对方发电机的反应就越强，攻势更猛烈，而DN甚至没有动过身。发电机用起来怪异到了极点，重力场甚至都无法展开。
视觉上让人悬浮的空间化作可视的数据块分解，最终汇聚到对方手中消失，让先前所处的房间显露了出来。
DN发出厌倦的叹息，他斜着削掉了他半边脑袋，发信器直接脱落了。DN看着地上无法行动的人，觉得安全了，便去拾起那颗黑色的眼球，发现居然还保留了大部分原有的生物结构。接着眼球震动起来，用一股力在试图挣脱他的手。“噢？”mp的身体开始复原，他松开发信器，让它回去。
mp躺在地上，看起来毫发无伤，只是变成了幼体，神情又是倦怠的。
“还要试吗。”不知是不是记错，对方身上动力源激活造成的能量外溢的地方没有缩小。
“最开始穿梭到达的地方，你还有印象吗。”
mp缓缓转动眼球。
“早期的数据可以复原吗。”
mp扭过头疲倦地看着他，愣愣的不说话。DN顿时有些失去耐心，提高了声音：“我在说什么你听得——”眨眼间，像画面因为某种信号阻碍而画中的人物跳过了某个行动阶段、闪到了下一个动作似的，连发电机都没有做出反应，mp就扑到了他身上，两人一起摔倒。
DN感到自己后脑勺着地，眼前发白。喉结被撞到了，MP的双手掐住了他，用力按住，使他的头仰起。他听到mp和之前轻轻的、嗫嚅的声音不同，他恶声凄厉地大叫：“你们、你们这些叛徒！
“整天，干着不知所谓的事——整天，和莫名其妙的人待在一起！
“连一次，一次都没有试过，就在等失去的一切、会自己回来吗？！”
对方凌乱的头发下的发信器出奇地亮，DN挣扎，但对方的力气很大，以至于他想掰开他的手，却发现那像被磁吸住一样纹丝不动。
“去做啊，你们，莫名其妙还活着的——”mp的脸歪曲了，DN错愕地看着他尖锐的牙齿咬合着，像哭一样颤抖着吐出那句话：“时空的奴隶们……！！”
发电机接收到了DN的指令，再次发出了电磁脉冲，mp震颤，手上的力松了，DN趁此踢开他。接着，他在地上扭动，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音，听起来在哀求说：不、不、不。他手臂想支撑身体爬起来，却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折断，只能蜷缩着跪在地上。
DN看到他的匍匐的后背鼓涨起来，然后里面的东西随着一声玻璃爆裂的声音，从他的体内爆了出来；他以为时空狭缝内变异的生物有一只寄生在他体内，现在终于破体而出；发电机发出警报，监测到过量的活性化的暗物质；四射的尖刺挑起了mp的双臂，从下巴向上捅进了他的左眼眶，让黑色的那颗眼珠崩了出来，他上下颚的一边断开了，头颅歪斜，跪在地上，像处刑台。
死寂。菱形的动力源在尖刺从中黯淡了许多。DN站在他面前，门开着，光照进来，让他的脸沉在阴影里，只有左眼的光环隐隐发光。那颗发信器滚落到脚边，亮的那边对着他。

6
这么突然？艾迪，你要去哪？
有个熟人来找我了。
艾迪的熟人？居然除了我们还有别的认识的人。真神奇。
喂……
我们会留下去向，方便你找到我们。
他忘记自己最后有没有回应，也许没有。脑子里全是那件事，别的一切都不重要。

另一个梦。
梦是可以到达死后虚无的一个不稳定的通道。成为无生无死之物后，他会做密集的梦。
现在，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怎么从没有婴儿告诉他们，摇晃的床其实让人头晕？
他知道迷茫的母亲已经来到了集会的客厅，正朝自己的摇篮走来。
“格蕾丝？你到这里……”“闭嘴艾斯克，你应该在杜布罗夫尼克。我不想听你说话。”母亲有些木然地举着剔骨刀，来到了她日思夜想的摇篮前。她用刀尖抵了一下床沿让其停下，接着缓缓揭开笼罩的纱帘，神情柔和下去，纱帘投下的阴影在她的脸上闪烁。母亲看到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肩膀紧耸，显得她更娇小。她按住嘴，防止自己尖叫。
妈妈……
“你们对孩子做了什么？”她质问在场的人，“你们对他的眼睛做了什么？”
妈妈……都是我的错……我——
“你们这群疯子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格蕾丝发出惊恸的哭叫。她把住床沿，再次不可置信地瞪向纱帘里的他。他看向母亲，悄声对她说：“我告诉了爸爸窗户的事是我犯的错我不能留在岸上不然就——”
“哔，哔——”刺耳的老式门铃声。他趴向猫眼，是白色的自己在门外。对方的手捂上他窥视的通道，视线变黑了；他听到一声机械扣回到了正确位置的声音，是发信器重新接上了神经，意识随之清醒。对方戴着手套的手遮住了左眼，他感到眼球随着对方的拨弄在眼眶里转来转去。亮暗交替几回后，他终于能看见东西了。
DN捧着他的脸左右检查，确认眼球的位置，看起来对自己的做法不太确定。mp的发电机启动了，竖直悬浮起来待机，他缓慢四肢能动了。DN直起身后退一步，等待他活动。
他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显得很困惑，从一张像是工作台的桌子上坐起身，不知道这是哪儿。他眉头紧锁，困惑地看自己身上发光的地方——它们更斑驳了，边沿延伸出去更长的裂纹，自己像碎过一次似的。
“你又不记得了？”DN看着他茫然的神情。
mp看看他，又看看周围，最后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它们很陌生。“我在哪……？”他终于问。
“另一条世界线上。”DN说，“我是这条线上的你。这样说能理解吗。”
mp缓慢地眨眼，神色依然是迷茫的。他被刺痛似的揉向左眼，喃喃念了句“妈妈”，忽然想起来什么，向他问道：“妈妈，在家吗？”
DN一顿，沉默片刻开口：“这个平行世界里，也就是我妈妈——她已经死了。”mp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他的话，然后有点沮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又失败了……？”
“是的，‘又’。”DN向他强调，“你失败过很多次。有见过她吗？”
“见过……”
“见过？”
“不……没有？我没有见过妈妈……”
“见过的。”
“不，我一次都——”
“你见过。”DN笃定。
“又要错乱了？那就不要想了。”DN说。
“我，我见过？”
“你见过。你见过，然后又忘记了。你知道你会失忆吗？”
“大概……”
“有感觉，是吗？就像你现在也许不记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MP嘴巴微张着，盯着自己的膝盖愣神。
“你想得起来，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吗？”DN问。
“我……”MP低下头，仿佛头突然很沉。他习惯性用手撑住左眼眶。思考对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是种负担，于是在短暂的等待后，DN放弃了。“算了，不重要。”他接着说，“前天，你体内的暗物质突然活动，把你撑破了。
“你自己恢复得太慢，所以我清理了能量结晶，把你‘拼’回去。有印象？”他看着MP揉眼。
“嗯。”
“现在，我有一个实验。如果成功了，也许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DN俯视着他停下动作，向自己投来意料之中的目光。

换面

我一看到他就有种预感，和这个自称支配者的“我”接触，会遇上不好的事。
或许和他接触本就已经不是好事。我去过不计其数的平行世界，偶尔会找到自己，他是唯一一个上来就打算杀了我的。
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我体内的能量在这里异常活跃。是一种很遥远的熟悉的感觉，我一定在某个时刻经历过这种情况。时空穿梭的副作用从未因为我近乎自绝的做法停止，肉体已无可消耗后，轮到记忆被抹去了。
我会忘记母亲吗？到这里我就会想起来，我生过母亲的气。痛苦达到极点又回落时，我胡思乱想，觉得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错，又在平静时向她忏悔，努力思念过往，仿佛只要思念足够，愿望就可以实现。
我告诉自己，结束痛苦的方法是要么失忆，要么去死。结果我处于两者的之间，什么都没能停下来。
那次我在DN的工作台上醒来，感觉离上次失去意识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他帮我梳理记忆和思绪，很友善。如果不是看出来他的发电机始终对我保持警戒，我会怀疑自己残留的对他的记忆。
他用陈述的口吻，仿佛在敲定晚餐吃什么：我们去杀了他。
我一听就知道在说谁，几乎没有疑虑，并感到其中的惯性——我想过同样的事吗？我们要去杀了小时候的爱德华。
你听懂了吗？
我明白，但我没法回应他，那个时候我很虚弱。
我要你去取代爱德华。你能做到吗？
见我没有更多反应，他几乎要上来像调试纳斯德一样调试我。我脑子里不停滚动着他刚才的话，刺激身体做出反应。然后，我笑了。
听懂了？
我痴笑着点头。他也满意地笑，带着一点对我的模仿。我想我们该握手表示达成合作，可他警惕地抓住了我伸出的手的手腕，收回笑容，又恢复了很冷漠的样子。你稳定后我会找你谈的，他说。我想说现在就可以，随时都可以，可我无法说更复杂的话，他把我的手甩开，离开了房间。
我反刍着他的提议。半清醒的脑子提醒我悖论的存在。很想起身去问个清楚，可我要睡着了。和以往不同，我意识到这次是睡眠——或者说休眠，不是单纯的失去意识，所以我感到平静和安稳。
然后我们开始在管道上凿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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