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耿于怀（2）

耿耿于怀（2）

夜雨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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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刺耳的闹铃声打断了黄少天的梦境。
黄少天皱着眉从睡梦里挣扎出来，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摁掉闹钟。
凌晨六点整。
黄少天长长吐了一口气，睁眼躺在床上挺尸。小屋子的装潢一般，天花板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就是一面光溜溜的米色墙，中间顶着一盏简洁的白色节能灯。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个打挺翻了起来。
除去工作的特殊性，黄少天也能算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除了不得不熬夜写程序靠速溶咖啡提神、忍受脱发的痛苦的苦逼日子，其他时间黄少天都被迫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用郑轩的话来说，就是最大程度地保住了他的头发。
在一堆时差颠三倒四的程序猿里，黄少天的生物钟这样齐整，还要多亏了喻文州。明明是学软件工程的，却被喻文州养得像个学保健护理的。所以说喻文州这个人的画风是真的清奇。
黄少天一边刷牙一边看着洗漱镜里的自己神游天外。等回过神来呸掉嘴里的泡沫，漱漱口接着刷。
等他洗漱完的时候，黄少天还有些混沌的大脑彻底清醒了，整个小区也开始缓缓苏醒。他一边打领带一边看外面，暂时还只有一些晨练的人在慢跑。但天已经大亮，天幕是有些灰蒙蒙的白。极目远眺，太阳升起的时候洒下的金辉慢慢渗透进灰白里。
黄少天空出手往窗外探了探，夜里残余的凉意还没有退却，他瑟缩了一下。
“这么冷，喝粥去。”他搓搓手，往掌心哈了一口气，走到玄关换了鞋，然后抓过随手扔在鞋柜顶上的公文包，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小区门口有数家早餐店，这会儿还算早，顾客不多，黄少天挑了一家点了一碗白粥，加上点开胃的小菜，吃完了一顿早饭。
“就吃这么点？”早餐店的生意还不忙，老板在布巾上搓了搓手，走过来和黄少天打招呼。黄少天此人本来就外向好相处，又是个对美食有着十二分需求的，颇受这一片餐馆经营者的喜爱，大家都乐意同他打交道。
“没呢。”一碗粥还剩小半碗，黄少天把剩下的小菜拨到粥碗里，“再来两屉招牌小笼包，打包。”
将碗里的粥一扫而空，他餮足地拍了拍肚子：“分开装，一份加辣，一份加花生酱。”
“好嘞。”老板去后厨拿了两个外卖盒，按黄少天的要求打包好。黄少天付了钱，走出店面，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隔着行道树的枝杈探头探脑。
凌晨时分的隔夜寒已经散去，唯有风过时扑在脸上的一点微凉还在昭示着其存在过的痕迹。
这时候街上的人已经不少了，但完全没有到上班高峰期时的拥堵。黄少天从容地步行到地铁站，权当消食。地铁车厢里人并不多，黄少天挑了个空位坐下，冲着对面的广告板发呆。
不走神还好，这一跑神，初醒时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纷乱思绪就冲破束缚撞了出来。
……喻文州一夜没有回“家”，晚上睡在哪里？
朋友家吗？可是他们的交友圈基本重叠，若是学校里的同学也都是住校的，哪来的空闲收留他？
学校里有宿舍吗？这么突然的事情，学校怎么安排得好？……
报站点的指示灯明明灭灭，黄少天猛然回神，发现快到自己的站了，站起来向车厢门靠近。
等列车停稳，车厢门打开，黄少天健步如飞地逃了出去，好像要把那点僭越的思绪丢在车厢里。
分手了还对前男友念念不忘，犯贱呢？
他一路小跑着进公司，打完卡走进部门办公室，果不其然看见两颗乱的非常有章法的脑袋埋在各自的办公桌上，活像打了蔫儿的黄花菜。
干程序员这一行，算是技术投入，待遇工资都是没话讲，贡献大的公司还送股票算技术入股，加班最多就是通宵。
黄少天和正趴在桌上自生自灭的两位兄弟是大学同期同学，都是被广阔的职业前景和学不来的文科忽悠着读了软件工程，然后在熬夜脱发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离上班规定时间还有一会儿。鬼知道这俩人到底坐了多久，黄少天只知道再放任他们坐下去迟早腰肌劳损。
去座位上翻了支水笔，黄少天敲敲快餐盒：“吃饭了吃饭了啊，新鲜出炉的小笼包，香气浓郁色泽饱满憨态可掬小巧玲珑味道鲜美独此一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两根黄花菜突破物种束缚，摇身一变成了两匹饿狼，两眼冒着绿油油的光。
黄少天移了移手上的袋子，四只狼眼珠跟着滚动。
……看把人给饿的。
“去去去，休息间吃去。”黄少天一人一盒分了出去，一次性餐筷没要，这俩饿狼平时没少组团觅食，便携餐具齐活的很。
把犯了懒病的二人推出大办公室，黄少天一转身看见了一张堆满褶子的脸，差点没把魂吓飞了。
“经理。”黄少天收了身上的皮劲儿，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部门经理是个奇人，虽然在编程上没什么建树，也经常自认不如这些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但从来没有人质疑他的能力。
无他，一来此人兢兢业业，虽然不怎么参与工作，但组织能力特强，也不爱拿资历压人，把部门里的一群皮猴子当亲生的疼。备受宠爱一帮猴子抓耳挠腮，决定集体爱称父皇 。
这会儿大清早看见黄少天，他眯了眯眼，挤出一个和蔼的笑来，招呼黄少天去他的办公室。
莫名其妙被推上皇位的老好人经理的办公室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井井有条半点不凌乱了，好多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温馨。
“小黄啊，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考虑好没有？”
经理很不见外，直接把黄少天请到了沙发上，还亲自动手给黄少天泡茶，黄少天还没来得及推阻，就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了个懵。
……不是，什么事来着？
黄少天拼命回忆，终于从满脑子艰涩难懂的专业书籍论文里扒拉出落了灰的记忆。
公司打算在一座繁华和落后取中间值的小城市里开分公司，前期需要技术人才去支撑。经理纵观全部门，技术过硬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就数黄少天了。
……那时候黄少天和喻文州还没到现在这副田地，喻文州博士研究生答辩邻近，黄少天忙着帮他找资料，分身乏术，听到这事儿的时候不好一口回绝，就拖了拖……
看黄少天光顾着回忆半天没反应，经理还以为黄少天不乐意，便开口劝慰：“住处什么的不用担心，小地方新区刚开发，房价便宜的很，公司给你垫首付。一去就是部门经理，头一年两年的辛苦点儿，后头就跟现在差不多了。”
这条件无疑诱人得很，但黄少天挥了挥手：“不是这个问题，但是也没关系，我愿意去的。”
经理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台词呢，没想到黄少天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啊？”
“我愿意去的。推荐我是您看得起我，我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很感谢您的知遇之恩。”黄少天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经理鞠了一躬。
“费、费这么大礼做什么。”经理有点无措，搓了搓手，舌头都捋不直了，“小年轻有能力不就该往上爬吗？——那我给你批个假，这几天你把手头工作好好交接一下，再回家收拾点东西，买车票记得报备，公司给报销。手续那边不要慌，有我呢。”
“好。”黄少天的心突然静了下来，有点空落落的，但不知道少了什么。他努力平稳着声音：“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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