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 邪刃 - 文岛 Wland

邪刃

6.

原力敏感戒律牧

2025/03/16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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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为了我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吗？」
听完了飞羽真关于他在那件事后是怎么和家人闹翻、强行转学就为了增加找到自己的几率后，贤人心中满是自责。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成为一个考古学家，要向帝皇之光照耀到的每片星域讲述自己从文物中发掘的故事来着。」说着他半垂下了眼帘。「可现在...」
「你应该换个角度来看。」飞羽真一把搂过贤人的肩膀，把自己的脑袋躺在了对方的肩窝里，巴眨着眼仰视着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在帝国军的“帮助”下来到了边缘世界，并在这里进行了跟挖掘有关的工作，还和挖掘者们打上了交道。」
「还有最重要的，跟你的意外重逢——这些年来我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建立在你还活着，并且成为了一名幽灵加入到了军中的条件之上的——也许你会问要是你早就死掉了呢？要是你没有成为幽灵呢？要是我们就是碰不上面呢？但我就是这么这么相信着的，相信你能挺过来，也相信着我们之间的缘分。」
「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他给了贤人一个如春日暖阳般的笑容，就像当初他在埃兰梅塔学院门口时，鼓励贤人前行那样。只是对方现在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年来飞羽真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至此至终地相信他会活下来的，会回到自己身边的。而反观他却轻易地因为“幽灵计划”的科学家们的几句话，和几段基于他制造出来的惨烈场面编辑出来的影像，就相信了飞羽真的死亡。
「可你这样就走掉了，你家人怎么办？」想到神山家里那些曾经待他无比友善的人，贤人蹙起眉头感到一阵心疼。飞羽真竟然为了他舍弃了那么多，他明明没有必要如此的。「露娜呢？她是那样地相信你、依赖你、喜欢你，而你甚至都没有跟她道别。」
「这六年间我一直都有给他们写信，每次都特别附上一篇为露娜写的新故事，可她从来没有给我回信。」飞羽真放开了贤人，情绪低落地趴到了桌子上。「只有母亲还会给我回信，但都是礼貌性地写些什么“我们都很好”、“不需要担心”之类的话。」
「你说她是还在生气吗？这都六年了。」飞羽真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像个小孩一样。
「你自己不也在生气——人是可以心怀怨念很久很久的。」贤人僵硬地笑了一下，脸马上又沉了下去。「这些年来我感受了许多人的情感和记忆，他们往往很容易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好，很容易就因为别人做了一件坏事，就忘掉之前他做过一百件好事。但对一个人的怨恨往往能记很久，没有好好纾解的话甚至可以蔓延到子孙后代的身上他们往往——况且你离开的时候正是她最需要人陪伴着成长的时候，她对此的印象一定特别深刻。」
「怎么感觉你好像变成育儿大师了？」飞羽真调侃道。
「我只是过来人罢了。」
贤人叹了口气，想起了自己就是在与遇到露娜时她的那般年纪失去了母亲，想起了在幽灵计划的基地里那些帝国从各个世界里以几近“诱拐”和“绑架”的方式征召来的、在只有几岁大的时候就被迫跟家人分离的孩子们。
「等上面派来接管矿区的人一到，你从转入帝国少年军官学校后第一个真正的假期就到到来了吧。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也都是很好的人——也许会有些抱怨，但不会真的对你有什么怨恨的。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他们无论何时都会欢迎你回家的。」
「这感觉跟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很像，不是吗？」飞羽真苦笑了下，低下了头，双手交叠着搭在了自己的鼻子前。「但我在离开家的时候暗自发过誓，在自己成年之前绝对不会回去的。」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幼稚，觉得我是在赌气。但...」他顿了顿，咽下了一口唾沫，目光聚焦在了前方遥远的某处。「这是我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即使不靠着自己的家族背景也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做事。重要的是，我的决定是能够改变故事的发展的。」
「不过如果贤人能陪我一起回去的话，那又另当别论。」飞羽真忽然收起了先前的沉重，手稍稍一变换就托住了自己两侧的脸颊，嬉皮笑脸地盯着贤人的眼睛。「那样他们估计连抱怨都没有了。」
贤人的眼睛先是一亮，但马上又黯淡了下来，避开了飞羽真充满了期许的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可是幽灵并没有假期。一旦任务结束就要返回基地接受部分记忆的擦除、接受对机体的“整备”以确保我们的“安全性”，保持着“最好”的状态准备迎接下一个任务的到来。」贤人眉头紧蹙，苦涩地勾起嘴角。「我们这次重逢完全是个意外——我不知道自己之后还会保留多少关于这次的记忆，也不知道下次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就不能假装任务节外生枝，需要额外处理，然后晚点回去、甚至直接逃跑吗？」
「想都别想。」贤人转过来以无比认真严肃的眼神告诫飞羽真不要做傻事。「你觉得帝国会没想过这一层吗？虽然和再社会化的陆战队员不一样，因为有单独行动的需求，幽灵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意识、思考方式、行为习惯和自行判断的能力，但我们的身体里还是被植入了一些东西作为“安全锁”，以确保幽灵这种危险存在能够对帝国的保持忠诚——你不会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飞羽真沉默了。
虽然他很幸运地一上来就遇见了贤人，但这远远还不够，他们马上就要迎来的分别更是印证了这一点。不过这个意外至少让他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努力并非竹篮打水，更是给足了他继续往上爬的信心和动力。他需要到达一个足以指名贤人到自己队伍里的位置，甚至，一个可以彻底整改幽灵计划、解除施加在贤人身上的种种限制的位置。
「我们来拍照吧。」他忽然对着贤人挤出了个微笑。
「...诶？」贤人没料到他忽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同时听见了对方的心声和话语。
「难道说这也是不被允许的吗？」飞羽真看上去有些委屈。
「那倒不是。」贤人连忙回应道。「既然幽灵都已经被写到了《战地手册》上、正式投入使用了，存在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任务后的记忆擦除更多针对幽灵个体的维护，而非为了抹除任务记录。没出什么大问题的话，其他人的记忆根本就不属于管理范围。」
「那就没问题了呀！」
飞羽真笑着挪动了几下屁股让自己和贤人贴得更近了，然后他取下了别在自己胸前口袋上的钢笔，手指在笔帽顶端的宝石上做了几个手势后，镭射屏幕出现在了空气中，上面弹出了要求输入个人终端密码的信息框。又几个手势后终端开启了摄影模式，两人的模样映入了悬浮在半空中的窗口里。随着飞羽真一声搞怪的“茄子”，两人都露出了略带傻气的笑容，然后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嚓”声把这个画面定格在飞羽真的个人终端的存储里。
「你的个人终端怎么换成钢笔了？我记得以前是手表来着。」贤人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略显疲惫地靠在飞羽真的肩头上，挽住他的手臂拿过他手上的钢笔型个人终端，把玩了几下眨巴眨巴了眼问道。
「我觉得钢笔的样式更有我个人的感觉，也能提醒我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飞羽真回答道。「以前的手表样式是因为我母亲认为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样的比较不容易弄丢。虽然它确实是挺方便的。」
再一次提到自己的家人，让飞羽真有些许感慨，再次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他顿了顿，吸了口后继续道：「虽然我还不打算回家，但接下来的假期我打算到到兰普III去一趟，到你的家的酒庄去看看。」说着他点了点照片上贤人傻笑着的脸，转头正好俯视对方横卧的侧脸，鬓角的发梢被别到耳后而露出来的耳朵就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贤人耳朵露出来的样子非常可爱，让他有种想要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然后给他个惊喜。」然后给对上了他视线的贤人一个温柔的笑脸。
「请、请一定要代我向他...问好！」贤人抿着唇，眼角闪烁着些许泪光，许久才哽咽地接上了话。

※※※

随着接管矿场的人员到来，贤人在一大群头戴奇怪面罩的特殊警卫“陪伴”下，先一步离开了索诺斯星。临走前他再一次劝诫飞羽真回家看看，说是布雷贡近来不怎么太平，谁也没法预料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他不希望飞羽真因为无谓的坚持而留下无法挽回的遗憾。
他很明白这些道理，但他还不能在这时候停下来。
蕾赞营地的指挥官也在这个时候把这次任务报告交了上去。在他的报告里，飞羽真发挥的作用被淡化了许多，把功劳都归功于上头对索诺斯上的情况明察秋毫，并出其不意地派出了一名幽灵，让那些胆敢出言不逊、雇佣宇宙海盗亵渎帝国真理的米吉多联合的矿工们感受到了帝皇的威光。上头非常满意他的报告，但对于飞羽真还是庆幸他的上司至少没在里头写他的坏话。
实际上他和贤人都认为那些矿工们似乎更占理，帝国就是在明抢别人的东西。但考虑到自己的立场问题，他们谁都没有明说，因为这只会给他们找来麻烦。毕竟这不是简单的给小孩子分苹果的数学题，而是关乎到帝国利益。
他在谈判的时候给矿工们保留了一些利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这样能更容易说服对方，不完全出于人道主义。但这让他受到了他长官严厉的批评。说既然这颗星球是帝国的，那么上面的所有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帝国的，他们无需对米吉多那些怪人感到有所亏欠，对他们表现出无谓的怜悯更是多此一举。
之后便是他为期一周的假期。
这是飞羽真第一次踏上兰普III的土地。他乘着轨道运输机从停泊在轨道上的星间飞行器上转移到了位于行星表面的星港，跟随着人群走出了站口，就看见了事先约好在那碰头的贤人的父亲。
他们一同乘上了在布雷贡罕见的地面车。不是什么名贵的豪车，只是一台陈旧的皮卡。尽管能看出它在不久前才努力清洗过了的样子，但泥土和砂石在它来的路上又涂抹出了大片的痕迹。坐在上面还能隐约闻到残留的些许葡萄酒的香气，想必是酒庄平时用来运货的车。
隼人·富加宫的驾驶技术十分娴熟，车子如悬浮车一般平稳地在宽阔的柏油路上高速地驰骋着。车上播放着的是颇具年代感的爵士乐，低音质的喇叭里总是伴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让这些音乐的年代感更加深刻了。车上的窗户都是手摇控制的，两侧的车窗都摇到了最大，温暖的风混着泥土的芬芳不断地迎面吹来。
车窗外掠过大片如波浪般起起伏伏绵延至天际的作物。粗略一看大致能够认出的就有小麦、水稻、玉米、大豆、红薯、高粱...等等，许多从前在地球上基本不会在同一个地区种植的作物就这么共存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在兰普III独特的黄金色的天空映衬下，所有的作物都蒙上了一层迷人的金色，哪怕还在生长期当中，也呈现出一副令人喜悦的丰收的景象。
在路上隼人大叔跟飞羽真讲了很多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布雷贡发生的——当然，重点是跟他家人有关的一些事。他说布雷贡上最近发生了许多动乱，枪击和爆炸时有发生，被袭击的多是一些质疑元老院的人以及与其相关的产业。
帝国皇帝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在公众视野中出现过了，在这十多年间，这个庞大的星际帝国的所有决策都是元老院以皇帝的名义作出的。除了这几个老头外，没有人见过皇帝。久而久之，不说那些本身就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皇帝本人的民众，本该和皇帝一起议事的各个部门的大臣们有不少起了疑心。他们怀疑皇帝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不在了，元老院却隐瞒了这件事，想借此以权谋私、渐渐地把帝国变成自己的东西。
于是多兰奈特议会内部就着这点大致被分成了两个派别。一派选择和元老院站在了一起，被称为尊地派。他们认为元老院的决议就是皇帝授意的，就是帝皇的旨意。他们视遥远的地球为帝皇圣躯所在的圣地，人类在宇宙中发展至今都是为了反哺地球，开拓更多的行星、收集更多的资源都是为了让如今已然黯淡了的母星再次伟大。
另一派则声称自己的忠诚从来都属于皇帝，被称为唯皇派。他们谴责现在由元老院引导的议会，认为他们不能代表皇帝，更不能代表帝皇。帝国这几十年来越发严重的腐败，都是因为他们违背帝国真理的操作所导致的。按照帝国真理所言，帝皇的代言人只有皇帝一个，帝皇本身是无形的、是无处不在的，是不会被束缚在一颗垂死的行星上的。帝皇与所有人同在，就在帝皇水晶的光辉能照耀到的每一块土地上，让自己脚下的行星更加闪耀就是让帝皇的光辉更加璀璨。
况且人类的文明中心早就在八个世纪以前就转移到了阿瓦隆兴区，转移到了以布雷贡I为首的第一圣刃帝国核心世界上。忽略新世界的需求，花费大量的资源去过度地照顾一个垂暮的遥远世界的行为是本末倒置的。
自从费拉兹议员的腐败贪污被揭露后，尊地派的名声便一落千丈，唯皇派的支持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再加上大选将近，这不禁让人怀疑这些都是尊地派为了打击对手、铲除异己做的，但无一不和六年前那起酒吧枪击事件一样，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是针对唯皇派的袭击，新闻里给的结论都是精神失常的人做的，诸如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忽然解除了再社会化的陆战队员之类的。这类人做事通常不需要什么合理的动机，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为了掩盖什么的说辞。
问题是经年累积出来的，只是随着帝国最近同时对多个边缘星球的无情掠夺爆发了。按照这样再发展下去，飞羽真的家人就危险了。毕竟他的父亲就是唯皇派的代表，近期的几次演讲都获得了巨大的反响，毫无疑问已经是元老院的眼中钉了。
结合自己的这趟索诺斯之旅，再思考起了过去自己跟父亲争吵的那些内容，他忽然发现父亲从前用他讨厌的语气说出来讨厌的话很多都是对的。飞羽真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想念自己的家人，不说母亲和露娜，哪怕是跟他最合不来的父亲，在时光的修饰美化下似乎变成了另外一幅...更美好的模样。贤人一定是早就看穿他心底的这份渴求，所以直到离开为止都在劝他回家看看。
大约两个小时后，车子盘旋着绕上了一片高地。沿着山坡的曲线层层叠叠宛如阶梯一般铺开的葡萄园簇拥着中心的白墙红瓦的西班牙地中海式的酒庄主建筑，一串串金黄水润的葡萄在藤蔓中若隐若现，像是一颗颗经过精雕细琢的宝石，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清甜馥郁的果香。
车子最终停在了主建筑门前一片开阔的平台上。当飞羽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他的父母穿着并不合身且显得他们灰头灰脸的服饰，站在酒庄的门廊上朝他招手。
他知道这世上许多人的衣服就是如此，但对于他的父母来说这很是反常。是为了掩人耳目吗？但这些衣服完全没法掩盖他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族气质，反而让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什么滑稽剧的演员。
「这是怎么一回事？」飞羽真半眯着眼，转身对刚从车里出来隼人大叔发出了疑问。
「实际上在你联系我、说要到酒庄来看看的时候，神山先生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而把他们赶走吧？况且他们也确实想要见见自己的儿子。」隼人耸耸肩回答道。
「再说那边现在不安全。」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又嘀咕了一句。
飞羽真无法反驳，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
「噢，飞羽真！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还未等他走上门口的台阶，他的母亲就已经跑了下来把他揽入了自己的怀中。「看呐，你都长得这么高大了，还长得这般英俊！」
拥抱过后，雪华仰头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庞，满脸温情地打量着他。飞羽真微笑着回应了她，一抬头发现自己正和父亲面对着面，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止了。
「很高兴再见到你，儿子。」韦德·神山尴尬地冲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你变了，变得成熟了许多，也稳重了许多。军队确实是一个会让人快速成长的地方。」
「是吗？」飞羽真也努力地扯起了自己的嘴角，略显费劲地笑了起来。「那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应该吧。」韦德点点头。「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至少你还没被帝国军这台机器给碾碎。」
「噢，拜托！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吗？」母亲轻轻地肘了把身后不解风情的男人，抱怨道。「这好不容易才见着孩子一次。」
韦德敷衍地点点头转身背过了两人，雪华见状又戳着他的后背数落了起来。飞羽真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无视这对中年夫妻老来俏的相互挖苦打趣，目光四处探寻着另一个人理应会跟着他们一起来的身影。
「露娜呢？」飞羽真探头探脑地扫遍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他妹妹的踪迹。
「她在楼上。」雪华沉重地叹了口气。「她说你是坏蛋，她不要见你。」
「她在哪个房间？」飞羽真问道。「我得去找她。」
「你还是让她冷静一下吧。待会饭点饿了她就会下来了，到时我们再帮你一起劝她。」
「不，既然她在这就没有必要拖下去。」飞羽真摇了摇头。「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它。贤人说是我忽略了太多，我应该给她道歉的——我可不想让她怨恨我一辈子。」
「你刚说谁来着？！」在场的其他人纷纷皱起了眉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的就是贤人。」飞羽真说着就已经绕过了三人，跑到了楼梯上，回头对着他们兴奋地咧开了嘴。「——具体的我晚点再说，但我确实遇见贤人了。」

※※※

按照隼人大叔的指示，飞羽真找到了二楼右手边走廊尽头的房间。他站在温暖的走廊里，举着手犹豫了片刻后，以两快三慢、又三快两慢的方式敲响了面前的胡桃木门。
这个暗号是从前他们兄妹间两快两慢的暗号升级而来的。贤人住进他们家后，先是作为区别于兄妹俩有了三快三慢的暗号，但又因为飞羽真几乎一直都和他一起行动的，久而久之他们两个的暗号便交叉相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坏人！骗子！走开！我不要见到你！」沉默了几秒，门的另一侧传来了小女孩尖锐的哭喊声。
表面上看他是被直接拒绝了。尽管隔着门，但飞羽真听得出来房间里面的人在听到他的敲门声后，先是激动地从床上坐起，然后拖着她的毛绒玩具龙派米特、三步并作两步兴冲冲地跑到了门边，再然后似乎是从门缝底下注意到了外头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极大概率就是飞羽真，又赌气地鼓起了腮帮子，背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才对他吼出了拒绝的话语。
「露娜，我回来了。」飞羽真蹲了下来，隔着门板和他的妹妹靠在了一起。「我还给你带回来了新的故事。」
「我告诉你，我早就不稀罕你给我念故事了！我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很多的字、读过很多很多厚厚一大本密密麻麻、全都是字的书了！」
「那我给你写的信，你都读过了吗？里面有许多我为你而写的故事。」飞羽真半眯着眼，以沙哑低沉的声音说道，他希望自己的话听上去能更深情一些。「但你从来都没有回信，这让我很没信心，不知道你读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然后我就会发现自己是那么那么地想念你。」
「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房门忽然被打开，飞羽真随着惯性后仰差点摔倒，然后派米特就被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脸上。「妈妈说贤人被坏蛋抓走了，你是去救他了。」
「对不起，但我必须如此。」飞羽真抱紧了露娜，声泪俱下。「我无法当作贤人不存在、什么都不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就不怕死吗？」露娜伏在哥哥的怀里哭着说道。「我每天都能在新闻里看到有好多好多人死去！我害怕...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
虽然父母也一直都告诉她哥哥活得好好，她也一直都有收到对方的来信，可在等待的空档期她总止不住自己会这么想。而且——她四处张望，努力寻找着那个配合着她的哥哥、藏起来准备给她惊喜的身影，但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为什么就只有你一个回来了？贤人呢？他是不是...」她难过地望向了自己哥哥，惊恐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想要安慰对方的神色。
「没有哦。」飞羽真抚摸着妹妹的头，温柔地笑了。「他不仅还活着，我们还见面了。」
「真的？」露娜不可置信地看着飞羽真。「可学校里的人都说他已经死了，我提起他的时候爸爸妈妈的脸色也都很难看。」
「真的——虽说有个小傻瓜骂我是骗子，可她再好好想想，哥哥什么时候真的骗过她了？」飞羽真轻轻刮了下露娜的鼻子，笑得很是灿烂。「我们不仅见面了，还一起并肩作战，把敌人吓得屁滚尿流、不战而退！」
说着他就给露娜展示了他和贤人在索诺斯星上的合影，两人在照片中靠在一起由衷露出的甜美笑容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女孩再一次抱紧了她的哥哥破涕为笑。飞羽真知道她已经原谅了自己，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要把他带回来，哥哥还需要再花点时间。」如果贤人这次能跟着他回来，那么这两个碰在一起的突然倒是结合出了一个完美的结果，可事实是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但我发誓，那不会太久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一次到翠风V上去度假——就这么约好了？」
露娜用力地点点头，可随即又露出了忧愁的神色：「可我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最近我好多同学都变成了孤儿——前一天我们还一起愉快地玩耍，第二天他们就伤心地哭喊着离开了学校。」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爸爸妈妈说我们只是到隼人叔叔家的酒庄来玩的，我知道那是因为现在多兰奈特城里不安全！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躲避风头的，但我也很清楚我们躲不了一辈子。」
「无论如何爸爸都是要回去工作的，到时我和妈妈也会跟着回去。」她继续说道。「可很难说会不会有疯子忽然冲进我们家，用枪把我们都杀掉、又或者用炸弹把我们都炸飞——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那些都不会发生的。」飞羽真甩甩头，把那些不好的画面都驱逐出自己的脑海，用力地握住了露娜的手。明明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明明他自己也没有个准数，却敢以坚定的口吻这么说着，就好像他能保证一样。「且不说我们的爸爸是很有办法的人，他有无数的法子能保护你和妈妈的周全。而你哥哥我呢，现在已经是一名军官了——虽然目前等级还很低，但很快就能成为大官，拥有自己的战列巡洋舰、手下有很多很多的大兵、有很多很多厉害的武器，甚至还有比这些都要厉害的贤人——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女孩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转身奔奔跳跳地从床头柜上拿了个精美的盒子，又跑回了哥哥的身边。飞羽真接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全是他这些年给露娜写的故事。为了不和信件混在一起，他都是单独封装的。现在它们都原封不动地躺在盒子里。
「信我都读过了，我也很想你。」露娜吸了吸鼻子，回应了飞羽真之前的问题。「但故事我还是想你讲给我听，所以我全都没有拆——当然还有你刚才说的新故事。」
「好吧。」看着盒子里面的几十个小信封，飞羽真摇着头没好气地笑笑，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我保证在这一周里会让你耳朵听到都长茧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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