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觉得不对劲

景元觉得不对劲

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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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爱酒如痴的应星哥，怎么最近一点酒也不沾？
哦不对…还是有一点的。
景元看着白发的应星微笑着和镜流碰杯，挥剑的速度不自觉放慢了些。
一颗小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他头上。
“景元，别松神！”
“是！师傅！”

看样子一切都并无异常。
但是…
“小星星，这么斯文？可不像你啊。”
白珩脸上带着酒熏出的红晕，举着酒杯和应星碰了碰。狐耳耷拉着，没骨头般趴在石桌上。
“嗯…”应星眯眼，沉吟，似乎是思索着什么，眉头微蹙，而后放松，“毕竟年纪大了，要保护身体了。酒喝的太多，总归是有些伤害的。”
“什么话！什么叫年纪大了，你的年龄，还小着呢！等等，对哦…我忘了，小星星你不是长生种。”白珩醉眼朦胧，语气低落下来，“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那小星星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我们了…”
丹枫把外套脱下披在白珩肩上，叹了口气，而狐女嘟囔了几声后沉沉睡去。
“应星，我虽不懂感情，但…”丹枫看了看一旁训练的景元，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应星身上，“景元那小子，对你的感情不一般吧。”
镜流接了话茬，小口小口地喝酒，“长生种的感情比起你们来说要淡薄的多。可景元的表现…他对你当不是对长辈的孺慕之情。”
即使他并未意识到。
应星没有接话，只低垂着眼看杯中清亮亮的酒液。
镜流和丹枫相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景元此时在训练，并不在他们旁边，于是也未听见这番对话。
他只在达到挥剑次数后，探头探脑地看过来，汗水将鬓发打湿，紧贴在脸上，好不狼狈。
“景元，过来吧，休息十分钟。”
镜流开了口，让景元过来休息。
丹枫倒了一杯茶准备着。
“我果然还是只有茶喝。”
景元习以为常地抱怨，眼珠却一转，看向发呆的应星，带着些跃跃欲试的语气问：“应星哥，不如，你来喝茶我喝酒？”
应星闻言，抬眼一扫，摇头：“不行，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再过五年就成年了！应星哥你其实年龄比我小呢！”
景元大声嚷嚷起来，脸颊气鼓鼓的，像个包子。
应星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斜眼看他：“长生种就该按长生种的时间算，你当然是个小孩，年龄是外貌是心理也是。”
“！”

过了五个春秋，景元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可以喝酒的承诺。
他兴奋地跑向工造司，那里，仙舟最好的匠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礼物。

“这就是我的成年礼物？！”
景元一把将匠人手中的阵刀夺去，喜形于色，爱不释手。
匠人扬眉，抱起双臂：“它叫石火梦身，可得记好了。今日你从我手里夺了去，来日可不能将它放下。不然，我是要收回的。”
“应星哥耍无赖！怎么还有送出去的礼物收回来的道理！”
“哼，怎么，不服气？”
“没…应星哥你最好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是为，石火梦身。

应星看着景元奔向下个地点，揉了揉肩，随意找了处安静位置坐下歇息。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啊。
这工造司百冶之名…呵，也确实虚苦劳神。
那份设计，也是时候做出尝试了。
再等下去，时间，怕是不够用。

翻了五个春秋，又走了两个夏日和一个四季轮回，在军中磨砺许久的景元放还归家。
战争的硝烟让他神情沉重，刀锋的威胁让这一原有些许轻狂的少年变得成熟稳重。

“像个大人了。”
景元被这熟悉的声音唤回神，他快步走过去，有些惊喜：“应星哥！你今日休沐？”
“是啊。”应星点点头，“难得休息一回，最近战事吃紧，工造司每天都加班加点的干活，累的不少人叫苦连天。”
“所以你就放了假？”
景元和应星并肩走着，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得超过应星了。
“不，我只给自己放了假。”
应星勾起嘴角，笑得狡黠。
“欸？”
“和我抱怨的都是些长生种，没和我抱怨的都是拼命想往上爬的短生种。长生种，时间多，以后可以慢慢休息，现在就让他们多努努力吧。我时间可没那么多了。”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落入景元耳中，却仿佛山岳重锤了他的大脑，震得他眼花耳鸣。
应星哥，时间不多了啊…
景元恍惚的想到。
“景元？你怎么了？”
应星走了几步后发现身侧没了人，疑惑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景元神色恍惚地站着。
他快速走回去，手搭在景元肩上刚想摇一摇人，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凝固在了地上。
“应星哥，你时间不多了吧…”
景元的声音闷闷的。
这傻小子，就问这个？
应星有些好笑地回答：“对啊，我们短生种最多活到百来岁，如今我已是不惑之年，已经走了近半人生了。”
“…这样啊…”
景元将应星抱的更紧了，他偷瞄几眼应星的侧脸，简单的做了做心理准备，开口。
“应星哥，这些年我仔细想了想，我好像，对你不仅仅是仰慕。”
嗯？应星一愣。
景元将应星放开，后退半步，目光直直地和应星对视，像是要望穿那楝色的海面。
“我斟酌了很多，但我想说，我对你不仅有对长辈的仰慕，也有爱慕…所以，我喜欢你。”
景元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
他的心怦怦地快速跳动，似乎要冲破肉体阻拦，将苏醒的、潜藏已久的爱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应星松了口气，随意抓住景元的手，语气轻松地回答：“我原以为是什么，却只是这件事。景元，你这榆木脑袋再不意识到，我可就等不下去了…”
啊哈，中奖了。

此后多年，景元天天黏在应星身边。
有时军中急令召他回去，他也是依依不舍的离开，高效地处理事务后飞奔回去。
应星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呗。

镜流与丹枫将一切看在眼里，半喜半忧。
喜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忧得是寿命不同，身为长生种的景元，会承受几百年失去爱人的痛苦。
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光辉灿烂的十几年，足以温暖人心上百年；光辉灿烂的十几年，也足以刺痛人心上百年。

应星消失了一日，第二天却正常的出现。
景元当时在军中，未能注意到这不同。
可，时间终会暴露一切。

与日俱增的疑点，既视感重重的行为，都让景元内心生出惶恐不安的藤蔓。
最终…

“你很聪明，我并不是他。我的制造者，也就是你的爱人，已经去世了。”
白发的仿生人这样说着，楝色的眼眸温柔的看着呆滞的景元，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

“我是由那位工匠应星造出的他的仿生人，我的外表与性格都是他照着自己年轻时照片制作的。”
“我从被注入记忆的那一刻起，我存在的意义便是爱你。”
“制造者知晓自己并不能永远陪着你，相反，由他所制造的仿生人，因着是机械构造体，只需定时维护，便能陪伴你直到生命终点。”
“我或许能明白暴露的原因。”
“当时的技术不足以支撑制造者复制出另一个自己，只能退而求其次。可惜的是，即使我有记忆，却无法拥有人类的思维，那对我来说太过于无序…”

景元打断了[应星]的话：“那他在哪？”
“请随我来。”
仿生人安静地走出门，走过长乐天，走过金人巷，路过鳞渊境，来到一片沙滩上。
“制造者将他埋藏在那里的岛上。”

两人登上了岛，那里有一个秀丽的院落。
几排翠竹，一张石桌，两张石凳，一个小型的储藏室，七零八落地挂着机械工具。
进入屋内，一封信吸引了景元的注意。
他摘下印泥，取出信封，仔细地读起来。

「景元：
  若是你见到这封信，那我也就暴露了。
  看来我的猜想失败了。我原以为长生种对时间的钝感，会让“我”活的更久一点。
  我制作仿生人完成后，给了他一个指令。 
  若是十年内没有暴露，就将这封信毁去，若是暴露了，就带你来这里。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小岛，风景很不错吧？我住的还蛮舒适的，虽说物流不太便利，可有丹枫和镜流的帮助，倒也还算不错。
  可不要吵架，这算是我欠他们的人情。瞒着你，他俩也不好受。
  我衰老的速度比我想的要更快一些，我本想自己多陪伴你一段时间，可惜，寿命的天堑总是这么难以跨越。
  我可以用玉兆留言的，但这样，少了些什么，所以我选择更古老的书信。古国有个成语，纸短情长。而当我书写的时候，我的感触更为深刻。
  这上面的每一笔一画，都是我自己写出来的。我思考的时候，下笔会重一些，笔触更加深刻。你的大脑，当能想象出我写封信的模样吧？
  哈哈，这或许就是纸笔传情。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你是该怪我的，一声不吭地就离开，还放了个仿生人来欺骗你，甚至联合了你的师傅和好友。
  就写到这里吧。
  寿命的天堑，若有轮回，我会跨过这道天堑再来找你。
  总之，我爱你。
                             应星」

“这还真是他的风格…”景元收好信纸，半是悲伤半是笑，“骗了我大半年，得亏是我，是其他人，怕是会被你骗一辈子吧。”
“…真是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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