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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苏】遥不可及
【恭苏】遥不可及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2024/12/20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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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余热随着日暮将近而逐渐散去，夜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声伴随着悠扬婉转的叶笛声一同送去欧阳少恭的耳边，将他的意识从昏黑中剥离，沉重的身躯醒来，身下床褥柔软的触觉反馈给大脑安全的信号，但欧阳少恭的眼里却是完全颠覆常识的光怪陆离，青蓝与火红映铺满视线所及的每一处，有星光点点闪烁其中，勾勒出房间内大部分物体的大概轮廓，而他的触觉感知一切正常，只有视觉像是误食了南疆的菌子。 欧阳少恭仔细辨认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应是一户普通人家的卧房，看来少侠他们是就近找了户村庄暂时歇脚，原本他们一行人按照他定下的计划寻找玉衡，打打闹闹也算安稳，却不想半路突遇小小蜃妖拦路，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那时少年眼中明晃晃的紧张扰乱了他片刻思绪，令欧阳少恭躲避的动作慢了一拍，蜃妖孤注一掷的术法在他身上炸开纯白色的光芒，随后他便陷入昏迷当中。 那层白光给他的视觉渡上一层幻觉，不致命，也不堪一击，他随手便可抹除，只是当时少侠眼眸里的情绪勾起他的几分趣味，只是相处几月的陌路人，何必如此上心？少侠也未免有些太过天真些了。 如此回想着，意识愈发地清醒，身躯上的沉重也如潮水般褪去，他翻身下床，曼妙神秘的乐曲不绝于耳，在欧阳少恭的眼中汇聚成丝线堵住他的唇舌，勾动心跳一声一声，他忍不住顺着丝线低下视线去探究自己的身躯，有深沉的红色光芒从破碎皮肤的裂缝里流出，像是什么腥臭难闻的液体一般，顺着宽大的衣袖滴滴答答流淌下去，在脚边形成一滩柔软的水母。 是幻觉，欧阳少恭清楚的认知到，视觉告诉他这是柔软轻飘飘的存在，但脚底反馈过来的是普通的木质地板。那些闪着光的音乐丝线轻轻绕在他的指缝，一呼一吸间荡漾出梦幻般的色彩涟漪，他忍不住去寻找丝线的尽头，哪怕他早已经知晓另一方是谁，也或许是正因为知晓，才格外想见。 欧阳少恭牵着那段音乐，猩红色的光芒随着他的走动在半空中熄灭，像是燃烧过后的飘摇飞灰，徒劳无功的洒向无垠的夜幕，幻觉给周遭一切都镀上一层莹蓝色的光芒，有细小的气泡飘荡在他四周，噼啪噼啪破碎成过路人的闲闲碎语。 丝线的尽头是不远处的河岸，模糊的水天一线里黑衣少年迸发出别样的灼热，他的心口盛放出不知名的花，枝桠舒展花瓣繁复艳丽，身躯的每次呼吸都迸发出鲜活的金红流光。 走的近了，欧阳少恭才发现，那株不知名的艷丽花朵是根种在少年灵魂深处的，是与他同出一源，是与他共生同死的魂魄，这是他的所有物，从上古时期便已镌刻在命盘上的！所有权。 欧阳少恭并未特意遮掩自己的行踪，百里屠苏自然早早感知，他转身看向来人，乐曲被他扯开崩断，那双黑曜石般眼眸里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喜悦，却坦诚的展现在欧阳少恭的视觉里，他看到那点金红色绚烂夺目，艳丽的火红花纹攀附上少年清俊的脸庞，和他身体内那早已寂灭的死灰形成截然相反的对比。 欧阳少恭像是被那点鲜活灼痛了双目，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宛如烈火正烧的痕迹，指尖悬空堪堪停留在脸颊侧三寸之外，复又落下，少年也是在他收回手后才知觉他想做的事情，一点莫名的心绪袭上他的心头。 “是在下唐突了。” 身着广袖杏袍的青年笑意盈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轻轻揭过，而少年也在队伍里最见多识广的红玉说明下，他对现在的情况有着大致了解，他摇了摇头，并不在意欧阳少恭突发的心血来潮，只一心看着他的眼睛，浅浅的担忧浮现在黑曜瞳眸里。 “先生的眼睛……” “无碍，少侠莫要自扰心神，半日光景后，自会恢复如常。” 话头被对方堵死，向来寡言少语的少年不知该如何继续表达，他沉默的望着青年人，他的眼睛里没有幻觉，他能直观的看见青年温润的眼眸里蕴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他忽然很想问问先生，此刻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模样？ 可惜欧阳少恭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的目光看向河岸的下游，有暖金色的荧光汇聚成一条锦鲤自由自在游荡在朦胧的色块里，岸边的气泡不断破碎，风声模糊了他们的声音。 “说来还未问过少侠，方才所奏何曲？甚是动听。” 闻言百里屠苏那点好奇心又被他自己小心地收起，手里还有一片绿叶，被风轻轻一吹便从指缝滑落进潺潺的河水里。 “不过是偶尔听过的曲子，打扰到先生休息了。” “怎会，再睡下去恐怕要错过这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小兰他们可是在下游游玩？” 言笑盈盈的青年没有戳破少年无伤大雅的谎言，他曾是听过这悠扬曲调的，那是在南疆四季如春的山谷外，眉心一点朱砂的孩童在他身侧轻轻哼唱着据说是拥有安抚人心疗愈伤痛的祈福之声，午后的阳光落进他的眼睫上，是那样的刺眼，就像现在的少侠身上所散发出的迷幻色彩，姿容艷丽的花瓣层层叠叠遮挡住少年人的半侧脸颊，有火焰从花纹的边缘燃起，令欧阳少恭看不清此刻他的神情，只察觉到对方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牵绊住少侠了，如此七夕佳节少侠若全然错过，属实不美，亦是少恭之过，倘若少侠不介意，可愿与我同游片刻，也算聊表歉意。” 男人温和有礼的声音传入百里屠苏的耳中，他沉默下来，静谧的湖水翻起一圈一圈涟漪，层层叠叠映照出他略微有些泛红的面庞。 “嗯。” 有什么明亮的光点在欧阳少恭的视线中一闪而逝，或许气氛过于安静温柔，以至于他有片刻的恍惚，令少侠捕捉到这点微小的破绽，压在心上的疑问复又升起。 “先生可是看到了什么了？” “这般风景属实奇妙非常，恐叫在下永生难忘，只是文字过于浅薄，描绘不出一二。” 这倒不是欧阳少恭在继续搪塞什么，圆月融化于高天之上，流金蜿蜒而下融进清澈见底的河水里，游鱼逆行而上，妄想与天并肩，而他在水之畔，被艷丽盛放的枝叶簇拥着，这番光怪陆离，着实无法描述。 幸好，百里屠苏也并非什么追根到底的好奇心重的性子，冷冽如剑的外表下是一颗安和澄澈的心，他只是看过对方一眼便微微低头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是我唐突了。” “少侠言重，不过是些闲谈罢了，倒是你我若继续这般歉来歉去，介时就只能看到小兰他们满载而归了。” 温文尔雅的青年没有给寡言少年留有太多拒绝的空间，他带着他走进人群，华灯初上的七夕节最是热闹不过，方才在下游人烟稀少处都能窥探一二热烈气氛，更别说此刻身在其中。 人来人往的气泡卷挟着二人汇入无尽流光中，若是以往不过是像水入湖泊，毫无异样可言，但今日呈现在欧阳少恭面前的景象却放大了声音言语的存在，咕嘟咕嘟不断翻涌上来，明明耳朵里的声响还是别无二致，可在视线的干扰下也难免会让人更加在意，引导着情绪堆叠在眉头，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失礼了。” 少年清冷冷的声音在欧阳少恭的耳畔响起，刺破瑰丽清透的水泡，有美丽复杂的红色向他蔓延流动开来，是那艷丽的花瓣伸展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脸颊，轻而柔的触觉令他一时之间有些忍不住，抬手也轻轻触碰花瓣，而被握住掌心的少年人动作一顿，然后像是毫无察觉般迅速给他的眼睛绑上深色的布条，遮挡住视线。 海市幻象随之而灭，但那短短几秒钟的红色却像是要在欧阳少恭脑海中深种一辈子似的，那样鲜活，那样绚烂，是他这具行至末路的残尸无法迸发出的灼热，微妙的不甘心卡在他的喉咙里，叫人上不去下不来。 “少侠有心了。” 他的唇角晕开一抹柔和的笑，与被黑布所遮掩下的双眸里的嘲弄构成了极佳的神情，可惜少侠对此一无所知，他还满心为对方考虑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在熙攘的人群中驻足停留，欧阳少恭在等，百里屠苏沉默片刻，五指轻轻拽住身旁长袖的一角，稍微一用力便牵扯着对方穿梭在纷扰的声音中。月光混合着灯笼暖黄昏暗的光芒流转在少年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模糊的记忆要在脑海里铺展开来，似乎很久以前他也曾牵扯过另一人的杏衣广袖。 那是怎样的场景？百里屠苏回想不起来，直觉告诉他是温暖到不能被遗忘的回忆，但深层次浮现出的隐隐危机与冰冷感还是给这层回忆落下重重的枷锁，而他无法打开。 因为命运将钥匙与抉择权留给另一人，未来的某一刻，他一定会因为现在涌上心头的小小惬意而堕入无间。 流水河畔，莲灯点缀黑幕的一角，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往来皆是春风满面，眉目流转间，便想结两姓之好，缔百年嬿婉之欢。 而他俩的搭配着实有趣，穿着打扮颇有苗疆风味的清俊少年和儒雅柔和疑似眼盲的青年人，无论放到哪里去都是人群瞩目的中央，百里屠苏的耳目又极好，一路走来已经听到不少女儿家的窃窃私语，甚至有大胆的，将几个莲灯推到他们怀里，祝愿他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想一旁的欧阳少恭率先应下，言辞温和，几个姑娘家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后便也不多纠缠，祝福过后两两三三分散开来，比他冷脸说当真是胡闹至极管用多了。 他心有所思，虽明知方才话语不过是对方搪塞之语，可心跳还是会忍不住跳快一瞬，放慢了几分脚步，直到临水僻静处，对方才拱手作揖，依旧是温柔的语调，向他说抱歉，并无冒犯之意。 情感回落到原位，少年忽略掉心中的那点微妙的失落，替对方取下遮目黑布，确认他并无不适后，才稳定心神回答他。 “无碍，先生好意，屠苏自是明白。” 话止于此，也是无话往下继续，欧阳少恭很难说清他对百里屠苏的情感到底如何，他是不该存在的存在，只是偷走他的一魂三魄苟延残喘之物，令他怜悯有之，嫉恨有之，或许还有几分隐秘而不可言说的占有欲，他本就是应当归属于他的东西，不是吗。 可少年人眼中的光芒太盛，与他系出同源的灵魂生长出的花朵也是如此绚丽，令欧阳少恭截住话头，没有继续用友人客套的语气佯装不知对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情愫，只此一晚，他心中没有去想那些弯弯绕绕，如何算计对方的一颗真心。 也仅此一晚。 他远望溶于天际的流水，月影随着水波荡漾划开一层一层的光圈，连带着他的心跳也晃晃悠悠了起来，他回首看着花瓣层层叠叠中的莲灯，眼角眉梢似乎带了点真情切意的笑。 “值此佳节，若你我只是旁观那与在下游观赏又有什么区别？少侠，不如也来放几个？也算全了那些姑娘的一番好意。” 百里屠苏闻言将怀中莲灯分给对方，店家的做工着实不错，小巧而精致，配色也令人见之生喜。 可惜二人都没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无法将姓名留在花瓣之上，只有商家早已写好的祝福话语在灯光的妖冶下生出几分缱绻温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莲灯随水而下，载着无名无姓的祈愿，一盏又一盏偏向流水的尽头，百里屠苏没有多看，他回首月光柔和了眉眼，在欧阳少恭的视线里，他忽然看到有晶莹剔透的光芒从百里屠苏的唇间飞出。 他眯着眼仔细辨认着声音，终于看清楚光点模样的同时，也听清了少年方才道出的真心。 “愿与先生来年亦有今朝。” 少年人的声音沉稳而青涩，化作铺天盖地的火红蝴蝶，自他的唇齿间飞出，萦绕在繁复艷丽的花瓣间上下翩飞。欧阳少恭深深望着那被蝶影深深埋起的少年，他抬手试图剥开驱散走那些令人着迷的美丽蝴蝶，他想看他的眼睛，是否也有绚丽色彩的停留。 “什么？” 少年疑惑的话语被柔软纤细的美丽蝴蝶所包裹住，欧阳少恭已经分辨不出他的后续声音，眼中只有绚丽的蝶，而它们轻轻振动着纤薄的蝶翼，深红色的莹粉窸窸窣窣落了下来，将百里屠苏的清俊的脸庞涂抹成令人晕眩的漂亮，从英挺的鼻峰到柔软清浅的唇，欧阳少恭都一一轻轻擦拭过，他感受着他皮肤之下的触觉一点点升温，不烫人，反而教他留恋。 少年在意识到对方的思绪已经不在现实后，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幻觉所困扰的他看不见欧阳少恭眼中的迷幻，他只感觉到先生的掌心正仔细而珍重的擦拭着他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如此贴近，心脏不自然的激烈悸动着，细微的紧张是欧阳少恭不曾发现的。 他安静的等待着对方从光怪陆离中醒来，那句近似暧昧的话语已经是他能在未挑明的关系下说出的最大祈愿，他并不奢望欧阳少恭有所回应，只是说出，他已满足。 但欧阳少恭听到了，也感觉到了，有蝴蝶自他唇舌下飞出，他连忙合实双唇。 有半只蝴蝶落在百里屠苏的眼睛里，有半只蝴蝶溺于无声的谎言里。 “好，来年亦有今朝。” —————————— 吃菌子大赏bushi 老板啊，适当的恋爱脑有益于心身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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