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挹藐）直抵灵魂

早睡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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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藐烽云机械地和玄魁握手，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感受到手上传来的触感：温暖、有力，昔日练习产生的茧已被长期握笔的茧取代。
　　‘这就是玄魁的手。’藐烽云想，‘他走得很彻底。’
　　
　　即使心中已经确定眼前就是自己追寻多年的偶像，但藐烽云仍矜持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直视对面人的眼睛：“你如何证明你就是玄魁？”
　　挹天愈尚未表示，一旁的老飙先急了：“你这倒霉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但两人都没有理会他。
　　挹天愈对藐烽云的质疑似乎并不意外，他平淡点头，问：“你想我怎么证明？”
　　藐烽云将放置在身旁的贝斯递给他，无声地做出了回答。挹天愈接过贝斯时一瞬恍惚，仿佛时光有一息间回到了多年前。他也有些意外，作为“玄魁”在乐队活动时，他仅仅是主唱而已，偶尔会演奏吉他；知道他会使用贝斯，说明藐烽云是“猂族”最早、最骨灰的那批粉丝，以他的年纪，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挹天愈边想边拿起拨片，调整好姿势。他并未刻意去思考演奏哪首曲子，在拨片接触琴弦的刹那，音符便自然而然地织成曲子倾泻而出。手上的动作不停，挹天愈的思绪却飘远：原来过去的事虽然已经过去，但总会留下痕迹。
　　
　　即兴演出结束后，老飙兴奋地鼓掌：“兄弟宝刀未老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会弹贝斯！”
　　挹天愈不理他，径直去看藐烽云，只见他两颊泛红，神色隐隐激动，眼中似有水光，口中低声喃喃：“我猜对了……”
　　
　　贝斯重新回到主人手中。
　　“你，”挹天愈对着藐烽云要哭不哭的表情欲言又止，“你怎么知道我会贝斯？”
　　藐烽云整理情绪，答道：“猂族最初驻唱的酒吧的老板，录下了你们第一次登台演出，那次表演的是最初版本的《驭天》，你写的词，编的曲，演出时用的就是贝斯。我还猜，玄魁多年后重新拿起贝斯，弹的第一支曲子会不会仍然是《驭天》？幸运的是，我猜对了。”
　　“那你成为贝斯手，也是因为……”
　　“是的，也是因为你，玄魁敇天。”
　　
　　挹天愈思绪翻涌，没想到他年少轻狂留下的梦境，在他已醒来的多年后，仍有人甘愿沉浸其中，并为之走上另一条道路。
　　可是无论如何，玄魁都已是过去式了。他不想再谈论这些，他想了解藐烽云更多。
　　
　　“你刚才唱的那首歌是？”
　　“《弗洛伊德》。”藐烽云随意拨弄贝斯，弹奏的赫然是挹天愈想要知道的那首歌的调子。
　　挹天愈说：“你怎么确定我想问的是这首歌？说不定是另一首呢。”
　　“不会，因为今晚我唱的所有歌中，只有这首是我写的。”藐烽云神色自若，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挹天愈再次体会到了被强压下的那种心悸，他失语半晌，夸赞说：“你确实是一个出色的贝斯手。”
　　藐烽云缓缓笑了，反问：“只是出色的贝斯手吗？”
　　挹天愈不回答，而是问：“你多大了？”
　　“十七。”
　　挹天愈不禁皱眉：“你搞摇滚多久了？”
　　“如果从登台表演起计算，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如果从我接触摇滚计算，那我还没出生时就接受摇滚教育了。玄魁，我们一家不仅是摇滚迷，更都是你的粉丝。”
　　这次挹天愈反问：“只是我的粉丝吗？”
　　藐烽云低头笑，并不回答。
　　
　　两人一见如故，比起相遇更像重逢。挹天愈从藐烽云口中得知他是个高中生，只有假期会登台，今年暑假前就被老飙邀请到这里表演。而他与乐队“封云”的成员关系也不一般，花衬衫吉他手是他二舅，爆炸头鼓手是他表姐，白毛键盘手是他堂妹。
　　在一旁插不上话的老飙渐渐琢磨着不对味，他看看挹天愈又瞅瞅藐烽云，内心产生一个堪称可怕的想法。
　　
　　“咳咳！”老飙重重咳嗽了声：“两位把东家扔在一边自己聊得起兴，好像不大好吧？”
　　见注意力终于转移到自己身上，老飙趁机又对挹天愈说：“老弟，别忘了老哥请你来的目的。”
　　藐烽云也凝视着挹天愈，“玄魁，你今天来，真的是为老飙当说客的吗？”
　　挹天愈终于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他摇摇头，“恰恰相反，藐烽云，不要再沉迷于此了。玄魁已经离开，追寻一个虚无的身影毫无意义，去走属于自己的路吧。”
　　
　　“挹天愈你小子不地道！”老飙大声指责。
　　藐烽云的轻柔笑意此刻完全僵在了脸上，他收敛笑容，垂着头，纤长的眼睫遮住了双眸中的情绪，挹天愈发现他拿着贝斯的手指关节捏紧泛白，看来并不平静。
　　挹天愈叹气，继续狠心道：“如果你只是为了玄魁而走上这条路，那我劝你趁早放弃。玄魁……我和你都错过了摇滚的黄金时代，追寻一个失败的影子，只会和他一样陷入失败的泥潭。你毕竟是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等你长大，有了判断力，再决定是否继续摇滚这条路也不迟。”
　　挹天愈有些心虚，他尽可能委婉地劝说藐烽云离开这里。尽管可能会被讨厌。
　　藐烽云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他沉默地将贝斯等物品收拾好，一声不吭地背起包。走到门口时，他回首对老飙说：“你的提议我答应了。”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飙欣慰地拍拍挹天愈的肩膀：“激将法用得不错嘛。”
　　挹天愈只觉得头痛，懒得解释他方才的话都是真心实意：“他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年轻人嘛，”老飙感叹，“当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有吗？”挹天愈说，“对了，那孩子的歌都是这种类型吗？”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迷幻摇滚嘛，不过你放心，有我和他二舅看着，他绝对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化学辅助更是没有。”老飙说：“他年纪不大，但办事考量都很妥当，你也要多给他点信任嘛。”
　　
　　
　　6、
　　挹天愈知道自己的假期泡汤了。
　　第二天他又到老飙的场子去找藐烽云，但今天他并没有来，老飙说他去上补习班了，过几天才会来。挹天愈心情怪异地拿着老飙给的地址到了藐烽云的补习班楼下，坐在树荫下的花坛边沿上抽了一根又一根烟，思考着过一会儿的说辞。
　　等到下午，挹天愈终于发现了藐烽云的身影。藐烽云今天是普通的高中生穿着，完全看不出他是昨晚那个反串表演的歌手，唯一出格的是后脑勺有些松垮的高马尾。
　　藐烽云第一眼就发现了树荫下的挹天愈，他神情古怪，不知道挹天愈是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在他犹豫是否要过去时，挹天愈就率先朝他走了过来。
　　
　　挹天愈哑然，原本准备的话在面对藐烽云时统统消失不见，憋了半天，在藐烽云表情愈发茫然时，他才干巴巴道：“下课了？”
　　“嗯。”藐烽云茫然点头，想不通挹天愈来这里的目的。
　　“那，那你吃了吗？”
　　藐烽云茫然摇头。
　　“那，我请你？”
　　“……可以。”
　　
　　坐上挹天愈的车时，藐烽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挹天愈的迷茫不比他少，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匪夷所思，不仅莽撞地去见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又邀请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共进晚餐。
　　挹天愈驱车到他最常去的那家餐厅，两人在沉默而尴尬的气氛中结束晚餐，然后隔着餐桌对视。
　　在餐厅悠扬的古典乐中，藐烽云打破了沉默：“是老飙让你来找我的吗？”
　　“我去老飙那里找你，他告诉我你的地址。”挹天愈无言半晌，才道：“抱歉，我昨晚的一些话越界了。”
　　藐烽云沉默了很久：“玄魁敇天从不说抱歉。我也不需要你道歉。”
　　
　　餐厅在商场里。挹天愈察觉到藐烽云情绪低落，饭后领着他在商场里闲逛，逛着逛着就到了一家琴行。两人在琴行中对着挂在墙上的吉他贝斯点评了半天，在服务员僵硬地微笑中讪讪离开。藐烽云情绪回升了些，但仍不大高兴。挹天愈真心实意感到烦恼：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喜欢什么呢？
　　这时，挹天愈突然发现琴行对面放着几台娃娃机，他领着藐烽云过去想让他转移下注意力，却没想到屡次都抓不到娃娃的藐烽云更加郁闷了。
　　“……还是我来吧。”挹天愈决定自己动手。
　　
　　藐烽云站在一旁，看着偶像顺利地抓出一个娃娃，心想，明明你自己玩得很开心。正闷闷不乐，却见挹天愈将娃娃递给了他。藐烽云怔愣间，挹天愈已经将每台娃娃机每种类型的娃娃都抓了一个，全部塞到了他的怀里。
　　看着快被娃娃淹没的藐烽云，挹天愈强忍笑意借来了几个袋子，帮他把娃娃装了起来。
　　藐烽云在众目睽睽下抱着一大袋子的娃娃，只觉两颊发烫，丢人又开心。
　　两人离开商场的路上，挹天愈突然被某家商店中摆着的毛绒玩偶吸引了注意。他走过去拿起那个配色像斗鱼的玩偶，转身问藐烽云：“想要吗？”
　　藐烽云皱着眉看着那个某次限定演出造型的Q版玄魁玩偶，说：“这家店有版权吗？”
　　挹天愈：“……你想要吗？”
　　“……要！”藐烽云紧紧抱住了玩偶。
　　
　　
　　7、　　
　　挹天愈将藐烽云送回家，在他下车前，挹天愈问他：“明天你有空吗？”
　　藐烽云眨眨眼：“明天我没有课。”
　　“那要不要去当年猂族的录音棚看看？”
　　闻言，藐烽云的眼睛瞬间亮了：“好！”
　　两人约好时间后告别。
　　
　　藐烽云回到家后直奔自己房间，将挹天愈抓到的娃娃摆在了床头、书柜、桌子等各个角落，最后又将玄魁玩偶单独放在床上。等洗漱完毕，他把脸埋在玩偶里，抱着玄魁玩偶倒进柔软的床铺。
　　
　　“玄魁，晚安。”藐烽云小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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